皇帝心情颇为复杂地扶起了安王。
老兄弟这一波操作, 实在是出乎他老人家的预料哪。
平心而论,安王年纪真不算大,比他还小两岁呢。宗室勋贵之中,比安王年纪大的多了去。就还有六部那几位尚书, 古稀之年了还奋斗在朝堂上,安王这就想让爵啦?
皇帝想着,约莫着安王没了王爵后,得被人套麻袋。
你这眼不花腿不软的上来就让爵, 叫旁人怎么办呐?没看见好几个王府公府的,世子胡子都花白了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与那个并不怎么叫他待见的安王世子相比, 凤离还是相当得皇帝的龙心的——那真是个好孩子哇,温文尔雅,心机手段都不缺。安王说得再对不过, 王府交到凤离手上,的确更叫人放心。
重伤醒来的安王世子, 还没有从成为了废人的打击中缓过来, 下一刻就迎来了一道晴天霹雳。
他盼望了多年的,他爹让爵 , 终于是要成真了。
可惜让的不是他。
在他父亲的大义凛然之下, 他一跃两级,直接越过了郡王这个级别, 将要成为郡王的爹。
惊喜来的太快, 世子爷有些承受不住, 头一歪,嘴角渗出了一道血迹。
人就晕厥了过去。
据说,安王世子……是安郡王的父亲,再次醒来后,不顾身上有伤,拖着身子就要往床下爬,被老安王妃一巴掌抽了回去,直到伤愈,也没有能够出了他那间屋子。
正月一过,重开御笔的皇帝第一道旨意,就是准了安王让爵的折子,明旨由凤离袭郡王爵。
皇帝心里头还有些不足。他是个爱之便要予之的人,背着老王爷还悄悄安抚了凤离一回,“先你祖父袭爵的时候,就是郡王。朕登基后,原想着将他提一提,成亲王。可他这辈子吧,谨小慎微地惯了,一直推辞不肯。现下倒好,有些委屈你了。”
“陛下。”凤离一双形状极为漂亮的眼睛充满了濡慕地看着皇帝,恳切道,“能得陛下厚爱,祖父祖母庇护到今日,臣心中感激。与国无功,郡王位已是受之有愧。如何能说委屈?”
说着便行下大礼。
“你这孩子……与你祖父倒是像,他当年也是如此说的。”
皇帝愈发满意,屈尊降贵地虚扶了凤离一下,感慨道,“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过四五岁。小小的人儿,就已经进退颇为有度,不似别的孩子那般调皮。转眼,就这般大了!”
他年纪大了,极爱追忆往昔。
“臣也记得。那是一次宫宴,是臣第一次跟祖父祖母进宫来。”
“对对对,那次,我记得谁来着……哦,是叫凤羽吧?他比你还大一些,毛手毛脚地还把酒水洒到了身上……丢人哪,康王……弟那张脸呦,都红了。”
再没见过宗室里的孩子那样的。
皇帝很是在凤离跟前鄙视了一番康王府那位长孙的不上台面。
凤离始终含笑。
“说起来,你祖父说是劳累了大半辈子,想着要过些松散的日子。朕没理会他。这把年纪了,朕也还在日日上朝,他可急个什么?还说要跟你祖母一同,再不操心那些个凡尘事……你说说,这叫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夫妻两个看破了红尘要出家哪。”
“……”凤离忍笑,“祖父只是这样一说。臣尚年轻,许多事情还需要祖父从旁指点。”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拍手,“就是这话了。他先还说要下江南……”
啰里啰嗦地说了许多,最后双手一合,“朕也是老了。正要问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个王妃了!朕听说,你祖母已经为你看定了一家?”
皇帝看凤离,怎么看怎么好,总有一种“这是别人家的孙儿”的感慨。
也是难怪,凤离生得清隽秀美,如朗风明月一般。且又聪敏好学,在这一辈儿的宗室子弟中着实是个佼佼者。眼看着他都要弱冠了,婚事上还是没个说法,就叫自认为是个慈爱周到的好长辈的皇帝很有些着急了。
他倒是有心就给凤离赐婚,叫安王府来个双喜临门。
又恐被安王妃抱怨多管闲事,只好忍下了。不过旁敲侧击地从老安王那儿打听到了,说是安王妃已经为凤离看定了一位姑娘,家世门第人品相貌样样都般配。就只一样,那姑娘年纪尚小,还未及笄。
凤离瞬间一怔,随后低头,“不止祖母看定,亦是臣心仪之人。”
“哈?”皇帝顿时龙眼瞪大。这也就是勤政殿里此时并无外人,只几个内侍屏息站在角落处伺候。不然,皇帝方才这一声,实在是有损他英明的形象。“这几年了,朕听说你总是往靖国公里跑?是他家的姑娘吧?”
凤离在靖国公府里来来往往的也不是什么秘密,以皇帝强大的八卦能力,会知道这个再正常不过了。
“是。”
皇帝哦了一声,“阿沈的孙女哪……”
想起了沈焱,忙又追问,“就是阿焱的侄女吧?是哪个?”
在心里头算了算,听说阿焱家里头,三个哥哥生了一串儿闺女。但隔庶出的,以安王妃对凤离的疼爱,约莫是看不上的。那就是沈家那几个嫡出的姑娘了?
垂眸看着皇帝掩在龙袍袖子里的手指都在微微地动着,八成皇帝正掰着手指头算,凤离无奈,摇了摇头,却不肯在皇帝跟前提起阿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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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其实也并不清楚沈家到底是有几个女孩儿。
看凤离的模样,约莫也不会跟自己说,只好退而求其次,问凤离,“生得如何?”
印象里的靖国公兄弟几个,除了沈焱外,一个个都是身形高大,四四方方一张国字脸的。甭管安王妃看中了哪房的女孩,可千万别长成靖国公那样。
“臣十分心仪。”
凤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的。
谁没有年轻过呢,皇帝一看他神色,就很是明白了。想一想还真是有些个郁闷,自己的那几个皇孙,在提起亲事的时候,毫无例外地异口同声,“全凭皇祖父做主”,简直无趣极了。到底是谁去妻哪?
一直到了宫门要落钥,皇帝才放了凤离出宫。
回到了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凤离径直去了安王妃的院子。
说是让了爵位,其实王府与从前并无两样。安王夫妻两个依旧住在正院之中,凤离也没有从自己的小院子里搬出来——他尚未娶妻,王府里的中馈,自然还是老王妃在主持。
“回来了?”安王妃,如今得叫老王妃了,正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听内院总管正在念着一张单子。单子上记着的,是原世子夫妻两个的行礼。
本来发生了那样的丑事,叫京城里很是有些关于安王府不好的传言。尤其,世子到底做得多过分,才会叫世子妃揣着把刀子就给捅了呢?
若是放在以前,老王妃并不会在意流言。不过既是凤离袭爵,王府与凤离便是密不可分。老王妃不愿叫孙儿的体面也被他亲爹给损了,就只好忍着恶心,替原世子夫妻俩编了套遮羞的话——
世子妃因娘家连遭剧变,人已经有些糊涂了。在加上上元节时候又得知了生母死讯,大悲大恸之下,痰迷了心窍,做出了伤害丈夫的糊涂事。
什么外室之类,压根儿就没提。
不管人们信是不信,老王妃也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至于说,被老王爷直接让爵给凤离打击得不轻的世子,安王妃出手也很是利落。
孩子受了伤,伤的还是那地方,京城里如今正谈论得热闹。可有什么脸面出门哪?
不如,就去江南养伤吧。
安王府在江南,也是有着产业的。什么土地,宅子,那都是不少的。
再加上世子的兄弟不也是在江南为官吗?横竖离着宅子不远,世子就去江南宅子养伤好了,修养个几年,说不准就又中用了呢?
且还能躲躲羞脸,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胡家住着的那座小宅子,安王妃直接收了回来。胡家几个女眷,除了胡姑娘外,全部赶到了街上,自生自灭去吧。
胡姑娘么……
一般来说,惹出了这么大事的外室,哪里还能活命呢?
一顿棍子打死的有,被正房卖了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安王妃宅心仁厚,哪里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她让人写了卖身契,按着胡姑娘将鲜红的指印按在了卖身契上,言明是卖给了王府为奴。
既是有情人,总不好叫他们分开不是?
叫人将胡姑娘五花大绑的,送到了同样被捆着的小李氏跟前。横竖是表姑侄,有什么恩怨也能化解。
江南路远,服侍过世子和世子妃的侍女们多是家生子,哪里能叫她们抛家舍业地跟去服侍?
安王妃很是好心地决定,抽出王府的十来个护院,二月初就启程,护送世子夫妻外加胡姑娘一同往江南去了。
都是真爱,就一起去南边好生过日子吧!
顾老太太得知后,笑眯眯地摸了摸阿琇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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