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被亲娘打击了一下, 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都是郁闷。
温氏抿着嘴,想笑又怕丈夫脸上挂不住,生生地忍住了。
“他昨儿就没少跟你抱怨吧?”
凤离昨日归京,靖国公脖子都要伸长了, 也没等回沈初一。依着他的性子,这一晚上温氏都别想消停了。
“昨儿个,国公爷歇在书房里头了。”温氏笑着说了一句。
顾老太太哈哈大笑。
要说她这个婆婆做的,确实得教许多勋贵人家的媳妇羡慕。能与儿媳妇相处融洽就很不容易了, 更别提与儿媳妇一起来笑话儿子了。
“……”靖国公颇为无语地看着那对婆媳, 叹了口气,“我去外头看看。”
步履沉重地要往外走。
顶头儿就正碰上了披着斗篷匆匆进门的阿琇。
“九丫头?”靖国公忙拉住了阿琇, 觉得她身上的斗篷上都是一片冰凉, 不由得抱怨,“大冷天的, 出去个什么?车里也没有拢住火盆?冻着了你可怎么好!”
又小声地对阿琇说道,“阿离平常看着还好,到底是个男人, 太粗心了些。”
阿琇:“……”
她爹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原先把凤离夸成了一朵大花儿的人是谁呢?
“车里有火盆的。就是进门这一段路冷儿了些而已。”阿琇扯着靖国公的袖子,“祖母说晚上要吃锅子呢,这个人多才好吃, 爹爹不要走啦。咱们在祖母这里蹭饭吃!”
靖国公嘴里说着还有事, 脚底下打了个转儿, 跟着阿琇又进去了。
他也想听听林沉那孩子怎么样了。
“九儿回来了?”顾老太太看着丫鬟替阿琇除了身上的斗篷, 叫她到跟前来了, 将手炉往阿琇手里一塞,“先暖暖。”
阿琇笑嘻嘻地往顾老太太怀里一扎,“祖母疼我。”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顾老太太摸了摸阿琇细白的小手儿,觉得还是有点儿凉,赶着叫丫鬟们,“摆饭吧,叫九丫头吃些热汤热菜的。”
“那我们也厚着脸皮,蹭母亲一顿锅子了。”
温氏笑着说道。
一时锅子摆了上来,各色的东西也满满当当地放了一桌子。阿琇先喝了半碗汤,才觉得从心里热乎了过来。
“九丫头,你和阿离去了林家,阿沉那孩子,怎么样了?”靖国公今日没有碰到凤离,并不知道林沉的情形,只以为他只是身上受了重伤,“伤都好了?”
大冷天的在北境,只怕就是伤好了也有限。可别留下什么病根儿才好。
阿琇放下了汤碗,低下了头。
“林五哥看上去,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靖国公听了后先松了一口气。
一个是他真心喜欢林沉那孩子,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就是为了阿珠了。
只是……“什么叫做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靖国公方正的脸上有焦虑之色,忙追问。
见顾老太太和温氏也都关切地望着自己,阿琇轻声说道,“他说,焦家哥哥是他害死的。如今,过不去这个坎儿。我见到他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他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儿,也不爱说话了,更没有半个笑脸,只是喝酒。”
顾老太太也放下了筷子,叹道,“焦家那孩子跟阿沉一起长大的,厮混了这么多年,忽巴拉的没了。也难怪他一时半会儿地走不出来。”
哪里是一时半会啊?
阿琇觉得,看林沉那个状态,简直是恨不能跟着焦昝一起死了。
温氏看了看丈夫,心下也是叹息。
“唉……”靖国公叹道,“阿沉是个心热的孩子。”
沉默了那么一下,又说道,“我听人说,若不是阿沉带人死守雁回关,等到了荣王驰援,说不定就叫秦忠那厮带着北戎兵长驱直入了。”
雁回关的位置极为重要。只要过了雁回关,绕过荣王驻守的锦城,便可长驱直下,剑指京城。
“陛下的意思……约莫是会重赏阿沉的。”
林沉本是勋贵之后,又有亲姑母林贵妃,如今九死一生立此大功,靖国公听兵部的人说,或许会封爵。
不过这都是小道的消息,靖国公忍得分外辛苦,才将话又吞了回去。
“赏赐越重,只怕林五哥会越难过。”阿琇很小声地说道。林沉已经钻了牛角尖,可扪心而论,若当时遇险的是焦昝,林沉他自己会不会也这样不顾性命地冲过去?
阿琇想,定是会的吧?
她的脸上难掩黯然,坐在旁边的温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林沉是个心热的孩子,阿琇又何尝不是呢?
“对了母亲,白日里阿珏打发了人,说是亲家从边城送了些东西过来,有些个风干的野味儿和干菜,她尝了味道还好,送了来孝敬您。来人还说,家里两个小公子越发肥胖可爱了。”
见顾老太太和阿琇脸色都有些低迷,温氏便与顾老太太说起了阿珏的双生子来了。
提起这个,顾老太太便将林沉放到了一边——谁家孩子再好,能好过自己孙女去呢?
更何况,阿珏这丫头着实是福气不小的,才嫁人就有孕,一举得两个儿子,如今胡武有子万事足,简直要把她当祖宗似的供着了。
当即就笑了起来,“这孩子也是,一点儿菜干都要想着送来。这要是放在小家子门户里头,再遇见个刁钻的婆婆,不得骂她往娘家搬家底儿啊。”
“幸而亲家待她极好。”温氏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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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你的功劳了。”顾老太太由衷夸赞温氏。若不是温氏,阿珏也不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温氏谦虚得很,“也是您教导有方,咱们家的孩子都可人疼。”
阿琇:“……”
婆媳两个日常互相吹捧,大概也是她祖母和娘感情好的原因吧?
国公府里顾老太太和温氏其乐融融,安王府中,小李氏却是跪在了安王妃面前,哭得全身乱颤。
小李氏的父亲,荥阳侯……应该说是先荥阳侯,因买凶谋害兄长,伺机夺爵被下了大狱。原本这事儿也并不是刚刚发生,可怪就怪在,今日过半晌,荥阳侯突然早就在牢里上了吊了。
因有安王世子与小李氏的关系,荥阳侯哪怕是在牢里,也与那些个平常的犯人不同。用阿琇的话说,单间儿精装,四菜一汤,连被褥都是锦缎的。除了门前几根大栅栏不能出去外,当真是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可怪就在这里了。
明明是仗着有一门好姻亲,有恃无恐的荥阳侯,怎么会突然就上了吊呢?
据牢头儿说,午间送去饭菜时候人还是好好儿的,等他估摸着荥阳侯用完了餐去收拾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挂在了房梁上,连尸体都硬邦邦的了。
小李氏得了信儿,顿时就撅了过去。
等醒过来,更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她从小最得荥阳侯喜欢,在荥阳侯心里,甚至嫡出的姐姐都不及她得宠。无论吃用,她也都是最好的。尤其是后来她大伯父残了,爵位落在了她的父亲身上,她更是多了侯府千金的身份,嫁给了安王世子做继室。
这里头,也得多亏了她父亲。
死在了大牢里,还是待罪之身……小李氏嚎哭了几声,没功夫继续伤心,叫人备了马车就匆匆地回了荥阳侯府。
就在凤离和阿琇上门去看望林沉的时候,小李氏也同时进了侯府的大门。
冬日里,哪怕是侯府之中,也透出了几分萧条凄凉。侯府里已经接到了荥阳侯的死讯,虽然尸身还要等仵作验过之后才能送回,但侯府之中,已经是处处挂了白。
刺眼的白色入目,小李氏心头剧痛,一口血涌在了喉咙处,满嘴的腥甜。双腿一软,小李氏就险些跪在了地上,幸好身后两个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李氏稳了稳心神,早有侯府的管家奔了过来。大管家是荥阳侯的奶兄弟,也是他的心腹,此时双眼通红,已经换了素净衣裳,腰间带着孝,一见了小李氏就落了泪。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却没见到安王世子。
“姑奶奶,咱们侯爷冤枉!”
小李氏手一抬,等不及听他说别的,抬腿就往里边走——她在这侯府里的根基,除了荥阳侯外,便是老夫人了。
只是才走到了老夫人住处的外边,就被人拦下了。
拦下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荥阳侯夫人。
小李氏顿时怒不可遏。
荥阳侯夫人不是个慈爱的嫡母,向来视她姨娘和她如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嫡母膝下没有儿子,看在兄长的份儿上还收敛了些,她和姨娘早就不知道被挤兑到了哪里去了——想当年,她嫁给丈夫做继室,嫡母暗中可是没少使手段阻拦。只是如今父亲暴毙,兄长还在狱中,荥阳侯夫人竟是又抖了起来?
仗着如今的身份,小李氏便想发作,却被荥阳侯夫人先发作了出来,只叫人架着小李氏离了老夫人院子远了些,说是老夫人尚且不知儿子没了,不叫她这么闯到老夫人跟前去。
明知道这是借口,偏生叫小李氏没法反驳。孝字当先,她若是叫老夫人惊出个好歹来,那名声就全都毁了。
“母妃,只求母亲给我父亲做主,给我做主。”小李氏跪在安王妃跟前哭得哽咽难言。这次,她的眼睛已经红肿不堪,脸上精致的妆容更是糊成了一团,“父亲入了刑部大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突然间自尽呢?这里边,定是被人陷害的呀!我回侯府后,夫人又推三阻四,既不叫我见祖母,也不叫我见姨娘,她……母妃,我寻不到世子,还请您给我做主啊!”
又狠狠一拉身边抹眼泪的凤妍,“阿妍你也跪下,求你祖母,为你外祖父出头!”
凤离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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