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宁是高四复读班的学生。

    一想到四个月后就要高考，她连过年都不放过自己，不到六点就起来刷题了。

    吃完早饭，陈小宁照旧冷着一张脸准备回屋学习。

    起身的时候，被母亲拽住了胳膊，“宁宁，今天大年初二，歇一天吧，好不好？”

    “不了。”

    少女的声音冷冰冰的。

    “宁宁……”

    母亲一路追到卧室门口，期期艾艾的拿出了两张电影票，“你爸知道你喜欢那个女主播，还知道她现在当明星了。今天有她的电影，你爸买了电影票回来，咱们去看电影吧，好不好？”

    陈小宁咬着嘴唇，有些犹豫起来。

    打从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陈小宁再看他们，总觉得心情怪怪的。

    往日老好人一样的爸爸，怎么看怎么窝囊。

    提着鸡毛掸子揍她的妈妈，更是老巫婆一样的可恶。

    做梦都想早点考上大学逃离这个地方，这样她就能离开这个家，早点儿赚到钱，去找她的亲生父母。

    可混了这么多年，好好学习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直到她跟着游戏主播一路知道了那个被粉丝们称作“晚姐”的女孩子。

    羡慕她有那么多人喜欢。

    更嫉妒她那么能干。

    直播玩的风生水起不说，还带那么多学渣考出了逆天的好成绩。

    她虽然跟着努力了几个月，可到底落下的功课太多，追起来太难了。

    可放弃吗？

    绝不！

    这半年多，陈小宁一刻都不敢放松，她相信，只要够努力，她总有一天能离开这个家的。

    她才不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她的爸爸妈妈说不定正等着她回家呢。

    考上大学，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他们。

    就像晚姐说的：每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边觉得自己不该去看电影，一场电影的时间，够她多刷一套卷子了。

    一边又觉得，这是晚姐的电影，借着劳逸结合的功夫去支持一下晚姐，是值得的。

    养母再次开口的时候，陈小宁低声应道：“好”。

    陈小宁拉开衣柜门的时候，透过衣柜上的镜子，正看到养母喜极而泣，急急捂着嘴关上门的慌乱模样。

    电影刚开场，片名都还没出来，陈小宁就白了脸，木偶一样钉在了椅子里。

    大荧幕里，襁褓里的小婴儿在草丛里大声啼哭。

    素日强势的养母，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宁宁，我们不看了，回家，我们回家……”

    摇头说了句什么，陈小宁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养母紧抱着她的胳膊。

    仿佛她一松手，她就会跑走了似的。

    小小的齐帆被齐桂生扛在肩膀上，从树上揪酸杏子吃的时候，放映厅里是七零八落的笑声。

    陈小宁从那会儿就开始掉眼泪。

    那之后，眼泪就没断过。

    好多以为模糊了的记忆，在那一刻，陡然清晰起来。

    陈小宁想起了她三岁时的小皮鞋，六岁时的新书包。

    还有13岁那年，被养父母拎着菜刀赶跑的那个女人。

    满大街的小孩子都又笑又跳，说陈小宁你的乞丐妈回来找你了。

    她哭着跑回家，养母黑着脸抄起鸡毛掸子就往外跑。

    隔着几条街，陈小宁都能听到养母那泼辣的吼声：“哪个小兔崽子胡咧咧，滚出来！再敢胡说，看我打不死你！”

    养母那么泼辣的一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面前说话都带着小心的？

    走出影院一路往家走，陈小宁想起来了。

    在她高二分班考在班里垫底，说考不上大学就出去打工的时候。

    养父气急扇了她一巴掌，她脱口而出“你们又不是我爸妈凭什么管我”那时候开始。

    那天起，神采奕奕的养父老了一大截。

    骂她骂的全楼道都能听见的养母，一下子熄了火。

    家里安静的像是住了一屋子哑巴，饭桌上都没几句话。

    进了门，正看到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的养父。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两鬓斑白。

    陈小宁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在养母的耳边悄悄说，“媳妇儿，我结扎了，咱们有宁宁，就够了。”

    陈小宁，你真特么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决堤。

    膝盖一软，陈小宁跪在了养父母面前，“爸，妈，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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