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妤“出国散心”的这段时间,苏家格外平静安宁。
江晚晚陪苏母在客厅看电视,时不时说点以前的趣事逗苏母开心,母慈子孝,日子舒心快活。
就是有点太安静了。
苏母笑着说:“以前小妤在的时候,我跟你爸总嫌她吵,叽叽喳喳闹个没完,冷不丁消失一段时间,还怪想她的。”
江晚晚笑容有些勉强:“是吗?”
就着这个话题,苏母讲了许多苏妤的趣事,从小到大各个阶段,那是讲都讲不完。
“别看她总是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比谁都怂,小时候闯祸了,你爸刚把鸡毛掸子拿出来,她就扑过去抱住你爸的腿,哭着认错。”
江晚晚不想听苏妤的事,但又不愿让苏母觉得扫兴,硬着头皮问:“然后呢?”
“然后啊。”想起当时的场景,苏母没忍住笑了,“然后你爸就心软,放过了她,结果不到一周,她又闯祸了,还是像上回那样认错。”
“一次两次,你爸见她只认错不改正,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才狠下心教训了她一顿。”
江晚晚配合的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注意到江晚晚情绪不对,苏母关心道:“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江晚晚摇了摇头,“妈,我没事。”
说完这话,她再次安静下来。
苏母直觉她似乎心里装着事。
“晚晚,你有心事?”
江晚晚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最终,她还是咬牙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妈,你是不是更喜欢苏妤?”
苏母讶异:“怎么这么问?”
不是江晚晚要这么问,而是苏妤的存在感实在太高。
哪怕她不在家,家里也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佣人做菜时会做苏妤喜欢的菜,苏母带她逛街也会去看苏妤喜欢的衣服款式,就连随意聊天,苏母提到最多的也是苏妤。
苏妤苏妤苏妤,世界离了苏妤就不会转了是不是?
江晚晚眼泪毫无征兆的砸下来:“我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回来?”
苏母被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她赶紧把江晚晚抱进怀里哄,心疼道:“说什么呢?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不回来还要去哪?”
江晚晚红着眼眶,质问道:“那为什么你们要对苏妤那么好,为什么她还留在家里?”
苏母怔住:“小妤…小妤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
江晚晚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声音哽咽:“你们不用骗我,我知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双胞胎,苏妤她根本不是我妹妹,根本不是苏家的孩子,对不对?”
“这……”苏母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晚晚,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江晚晚使劲一抹眼泪:“没有谁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妈,苏妤她根本不是我妹妹,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家里?”
苏母为难:“晚晚,你先冷静点。”
她抬手给江晚晚擦眼泪:“虽然小妤不是我跟你爸亲生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跟亲生的也没差别,你和小妤都是我们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失去哪一个都会心痛。”
江晚晚咬着唇,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也得分个肉薄肉厚。
“可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江晚晚哭得肩膀颤抖,泪眼一瞬不瞬望着苏母:“我在孤儿院吃不饱饭的时候,苏妤被你们哄着吃饭,我渴望爸爸妈妈的时候,苏妤被你们捧在手心里宠,我上完课出去兼职挣学费的时候,苏妤上着几千块钱一节的私教课,我努力挣钱养活自己的时候,苏妤在国外开派对,这些本来应该是我的生活。”
江晚晚泣不成声。
前二十年,她是孤儿,她知道没有人关心她,所以咬牙忍了下去。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本该拥有什么样的生活,她的人生被另一个人偷走了,她才应该叫“苏妤”,她才是“苏妤”。
江晚晚哭得可怜,苏母也跟着难过起来。
苏母把江晚晚搂进怀里:“晚晚,妈妈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这件事和小妤没关系,她是无辜的。”
苏母将当年的恩怨娓娓道来。
说完,她声音也带了些哽咽:“你要怪就怪我跟你爸吧,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才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小妤也很可怜,是被她爸爸妈妈丢掉的,她那时候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和她没关系。”
“晚晚,爸爸妈妈会尽力补偿你的。”
“你和小妤都是我们的孩子,爸爸妈妈对你们的爱是一样的,你能明白妈妈的心情吗?”
苏母温柔的擦掉江晚晚脸上的眼泪。
眼泪却越擦越多,像决堤的河水,怎么都止不住。
江晚晚有很多话想说,她想说苏妤一点也不无辜,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要把她赶出A市,她还在宴会上给她下药,差点就成功了。
可是话到嘴边,看到苏母温柔的脸,和她在梦里幻想过无数回的样子那么相似,突然就觉得没意义了。
说了又能怎样?
他们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把苏妤赶走。
江晚晚萌生过报警的想法,让法律来制裁苏妤恶劣的行径,可是面对苏母,她忽然有点心软。
如果苏妤被抓了,他们一定很伤心。
江晚晚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眼泪无声的落下。
过了许久。
“妈。”江晚晚忽然开口,“我高中毕业就不念书了。”
苏母温柔又安静的帮她擦眼泪,静静等待她下文。
静默几秒,江晚晚说:“我想出国留学,念完大学。”
苏母自然是一万个同意,虽然有些不舍,女儿才刚回到身边不久,就要离开,但女儿能想通,主动追求更高的学历、更好的人生,她很支持。
“当然可以,我跟你爸也有过这个想法,妈妈很支持你。”
“还有一件事。”
江晚晚继续说:“我有一个朋友,叫赵安安,她对我很好,很照顾我,我想给她一笔钱,帮她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您能帮帮我吗?”
苏母温柔应道:“当然。”
举手之劳的事,苏母不会拒绝,能借此和女儿拉近关系更好。
靠在苏母并不宽厚却格外温暖的怀抱里,江晚晚忽然释怀了。
苏妤有错,但她自己也不是多么纯粹的好人。
她偷拿过苏妤的日记,也在明知道酒有问题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苏妤喝下去,因为私心,没有阻止苏妤进入那间有人的休息室,还对苏母撒谎,刻意隐瞒了苏妤的行踪。
就这样两相抵消吧。
她还年轻,总算苦尽甘来,何苦一直困在过去,以后的路还长,人总得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