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希看到的这个自己，面容清冷，身上气势比洛师弟还强，已经达到了化神初期。

    “自己”气势无比锋利凌冽，像是与破日人剑合一，也被炼化成了一柄势如破竹的长剑。

    她与魔尊对上，也还是在下风的，应该是刚刚打过一次，唇边还有血迹，双手握着破日抵在地上，才勉强维持住了站立地姿态。

    宗门里所有实力不错的弟子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没有一个人能压过魔尊。

    不对，还有一个人。

    洛师弟还没出手，不过出手之后结果也一样。

    他像是一只破布娃娃一样被从天上打下，重重地落在地上，还吐了血。

    顾轻希神情凝重，心里沉甸甸的。

    若是就这样，剑宗下场肯定不太好。

    眼前画面太过真实，顾轻希都不由地将它当成了真实发生的事情，跟着眼前看到的场景或忧或悲。

    正在她为眼下场景担忧的时候，坐在地上咳血的师傅忽然看向那个自己，厉声喊道：

    “轻希，宗门将要不保，你去吧！”

    撑着剑站立的“她”回头，看了身后的师弟师妹，身体忽然就站直了。

    “她”用力将剑从地里拔出来，牙齿咬着下唇，因为出神都没有注意到力道，下唇破裂，露出几滴血珠。

    顾轻希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与那个自己对上视线，一晃神，自己竟然变成了“自己”。

    变成了那个场景里，要与魔尊对战的顾轻希。

    这感觉无比真实。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胸口的闷痛，能感受到身体的虚弱无力，甚至连用力过度之后的手指颤抖都能感知到。

    自己这个状况，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可为什么师傅要让“自己”去呢？

    思索间，一些过去的记忆出现在脑海。

    那是进入元婴期之后，她修炼顺利，与本命剑联系更深，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

    不过，那些都是短暂的合体，对魔尊来说就像是蚂蚁拿起了草叶攻击他，并没有什么大用。

    但若是能够放弃人身，彻底融入破日，便能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说不定，就能与魔尊一战了。

    不可忽视的一点，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做了，能不能战胜魔尊另说，她肯定是会失去性命的。

    现在，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眼前：

    人剑合一，或是保全自己？

    顾轻希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离她不远的地方，一棵高大的树上，百里渺站着，高高眺望着她那边的幻境。

    这一幕，是他弄出来的。

    他利用那个杀人的蚌妖困住顾轻希的师弟妹们，再将顾轻希引来。

    眼前的幻境，也是他根据自己预知的场景稍加修改之后还原出来的。

    百里渺视线定在顾轻希的身上，等待她最后的选择。

    果然，和预知里一模一样，她没有犹豫，舍弃了自己，与破日人剑合一，朝着那个魔尊攻来。

    百里渺舌头勾了勾下颚，唇边泄出一点冷笑。

    顾轻希，真是他注定的敌人。

    不过，这场戏还没完呢。

    顾轻希将自己融入剑中重伤魔尊之后，一瞬间就失了意识。

    等再回过神来时，她又变成了站在不远处旁观的路人。

    魔尊与剑宗的战斗还在继续。

    魔尊确实被重伤了，但剑宗的人也全部死的死，伤的伤，凭借剩下的三分力量，想要灭掉剑宗，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将插在胸口的剑拔出，重重朝着地面掷去。

    破日落地的瞬间，便化作了好几块碎片破裂开来。

    魔尊正想继续攻打剑宗，洛川泽看到只剩一半的断剑，悲痛得双目猩红，浑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突然就晋升到了元婴期。

    晋升之后，洛川泽有了力量，再与魔尊作战时，打得不分上下，最后凭借一分不服输的劲，将魔尊斩杀了。

    剑宗，保下来了。

    顾轻希站在一旁，看着洛川泽那边，眼中满是欣慰。

    那场大战之后，眼前的景象时间仿佛一下子就被人调快了。

    顾轻希才知道洛师弟对自己是仰慕的。

    战争结束之后，洛川泽收拾了破日埋葬在后山，常常来拜祭。

    但后来，剑宗事务繁忙，掌门受了重伤要休养，将洛川泽定为了下一任掌门人选。

    再后来，他与沐晗雪相处久了，也与她生了情愫，从与顾轻希没有开始的感情中走了出来，成为了掌门的女婿。

    掌门退位之后，洛川泽上位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事实上，下一任掌门的位置，原本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顾轻希的。

    她的死，让洛川泽占尽了好处，权势、美色、名声都被收入囊中。

    时间变化极快，所有人都从那场大战中走了出来，曾经为了大战殉身的大师姐没人再记得。

    她的付出，也被泯灭在时间中。

    顾轻希最后看到的场景，是洛川泽坐在浮玉峰主殿的高位之上，接受着新入宗门弟子仰望的目光，与身边的爱侣沐晗雪相视一笑的场景。

    多么温馨，多么美好，可惜，全是站在了她的血肉之上。

    不知道，顾轻希会有什么感受呢？

    百里渺摸着下巴，唇边勾笑。

    这一幕，应该能给她心里下个暗示吧。

    最好，是能够对剑宗生出些芥蒂。

    他目光定在顾轻希的身上，等待她的反应。

    顾轻希怎样做的呢？

    她看着那一幕，看着剑宗比曾经更加兴盛的场景，眼中常年冰封的冰层破裂，露出一点笑意。

    是欣慰满足的笑意。

    顾轻希并没有对里面美好的场景做什么。

    她最后看了里面一眼，闭眼，捏诀，汇集全身的力量。

    再睁眼时，召唤出破日，朝着天空刺去。

    百里渺见她这样的表现，有些失望。

    不过，谁又能说她不是将情绪藏在了心底呢。

    自己到时再稍稍挑拨一下，就能将隐藏的情绪勾出来，发酵变大，促进自己的计划。

    现在，还是继续自己的计划吧。

    百里渺咬破自己的食指，用指尖的鲜血在半空中写了道符文，封锁身上所有的魔气，朝着顾轻希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