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在上朝的时候突然倒下的。

    据太医诊脉，应当是先前的一场风寒损了陛下根基，又在朝堂上情绪过于激动，气急攻心，才如此严重。

    病来如山倒。

    从前身体健壮、面目矍铄的人，一生病，倒下地比谁都快，面容身体也以恐怖的速度消瘦下来。

    很快，就到了皇上躺在床上神志不清，需要太子监国的地步。

    正是因为如此，皇权斗争变得厉害起来。

    主要参与的就是太子与五皇子。

    他们一个身份光明正大，一个备受皇上喜欢，两人都不缺支持者，一下子闹起来，京城都很难看到太平的日子了。

    现在，年岁合适，的也就前面几个皇子。

    其中，四皇子与五皇子是一伙的，二皇子早年就不良于行，也就太子、五皇子与孟雍有争夺皇位的可能性。

    他们齐齐忽略了孟雍这个对手。

    他不过一个小小才人之子，母族早就因不被父皇喜欢贬谪到了偏僻的小县城，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可以支撑他抢夺皇位的可能性。

    早早被封了王从宫里丢出去，就是为了断绝他对皇位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孟雍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死板沉闷、只会埋头苦干差事，也对权利没什么兴趣的人。

    比起孟雍，五皇子/太子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甚至，为了身后支撑的力量更大，他们还时不时地来拉拢孟雍一下，企图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孟雍最后一个也没有加入，他还是和平常一样，老老实实地上朝，下朝后就去养心殿给皇帝侍疾，好像最后谁登位他都不在乎。

    渐渐的，他们也就没有管孟雍了。

    乔沐娇知道外面乱起来了，心中惶恐，这下再想躲在玉芙宫中安稳度日都不行。

    皇后下了旨，每个宫中都要轮换着来给皇上侍疾。

    乔沐娇独居玉芙宫，到了侍疾时间，每每就是她一个人前行。

    她进了养心殿，许久不见的皇帝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眉目间弥漫着一股死气，怕是连床都起不来了。

    也难怪这时候太子与五皇子都没有再赶到他面前装模作样。

    话说不了笔拿不了的帝王，就是迟暮的狮子，只能孤寂地一个人躺在远处等待自己的死亡。

    乔沐娇是不想皇帝死的。

    她并不知道前不久他断了父亲打仗粮草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想要兔死狗亨的动作，对他保持着一些信任。

    比起旁的皇子登位，自己日后不知道被封为什么太妃，要被送到小院子安静度日，她还是更希望皇上能好起来，自己还能住在玉芙宫，好好享受生活。

    对于现在的情况，她是忐忑不安的。

    进到养心殿伺候人这件事，她也是从来都没有做过的。

    进了宫，看到正在给皇上喂药的孟雍，微怔了下。

    尽管与他关系算不上多好，看到有熟人在，乔沐娇还是心还是稍微松了一些的。

    她快步走上前，先给迷蒙睁着眼睛的皇上请了安，然后看向孟雍，故作不认识道：

    “王爷，这里可有什么需要妾身做的？”

    孟雍看到乔沐娇，有些惊愕，很快那分情绪就散了。

    连同着消散的，还有那副在病重皇帝面前担忧的孝顺儿子表情。

    他唇畔忍不住轻勾起一点小弧度，往不远处的洗漱架子看了看。

    “那便劳烦娘娘洗个帕子来吧。”

    孟雍让乔沐娇在身边打下手，什么要真正伺候皇帝的，都没有让她操心。

    皇帝还以为他是看重关心自己，才不放心让别人来，心中更是欣慰。

    全然不知晓，等他入睡之后，他们一同走到外室的时候，乔沐娇忐忑不安地拉住了孟雍的衣角。

    “皇上怎么样？”

    比起已经开始明争暗斗的太子与五皇子，乔沐娇更相信“安分”的孟雍。

    她觉得他应当是没有争夺皇位的想法，这个时候对皇上也那么孝顺，他们想要的应当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管之前他们有什么矛盾，在这件重要的事情面前，那些私仇都可以往后放放。

    孟雍没有与她说皇帝的情况，只问：

    “你下次来侍疾，提前让人和德安传一下消息。”

    这个时候，皇上这儿，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乔沐娇并不是特别理解他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在要离开的时候，还是什么也顾不上，抓住了他的衣角，咬着唇轻声询问：

    “皇上会没事的，京城也会恢复从前的样子的，对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询问还是想要一个承诺，心里乱成了一锅粥，脑子也很难去想清楚问题。

    孟雍手抚摸在她的头发上，语气坚定，像是在对人发誓。

    “你会没事的。”

    乔沐娇没有读出这两者的区别，安心下来。

    后面，她再被皇后安排着来侍疾的时候，都会如孟雍所说的那样提前传消息给德安。

    等进了养心殿，就会发现，孟雍也会在那里。

    每一次侍疾，她做的事情都是洗洗帕子或者从德安手上端来汤药再递给孟雍，都是给他打下手的小活，完全没有真正接触皇上的机会。

    乔沐娇自己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这时候也不可能把孟雍的行为往好处想。

    她想了想他在前朝的地位，以为他是想借这次侍疾在皇上面前露脸，多多表现自己，好在以后能够被皇上重视提拔。

    乔沐娇不喜欢伺候人，也不缺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一想，竟然发现孟雍的这个行为正好符合她的想法，就没有进去掺和。

    而且，就是她有时候心血来潮想要靠近看看皇上的情况，都会被孟雍有意无意地挡在前面。

    这就更加让她确认自己猜测的那个想法，在侍疾的时候躲懒躲得更加心安。

    不到离开的时间，乔沐娇又没有什么事情好做，好几次还在外间啃起了点心打发时间，小日子悠闲得很。

    对孟雍来说，只要不让她见皇上，这样的时光分明就是与心爱之人凭空产生的相处时间，他也开心。

    而皇上也看着儿子为自己忙前忙后，十分操劳还不假于人手的样子，心中安慰，心情也极好。

    奇怪地，竟然无声之中就达成了这么个三全其美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