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还是一旁的荣启率先惊呼:“今天是你值夜班?快给老大检查一下吧,他受伤了!”
“我知道。”何汀渔想伸手擦掉江轶津脸上的污秽,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示意江轶津在她对面坐下,随后她开始询问:“伤口是怎么回事?”
江轶津语气平静:“被铁栏杆划伤的。”
听见他如此镇定的回答,何汀渔眉头蹙起倒吸了口凉气,她探身将他那半截衣袖挽的更高了些许。
伤口不算深,只是看着骇人,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外冒。
“我给你做缝合,”何汀渔平复下了心绪:“要让你同事在这陪你吗?”
“不用了,”江轶津看着她,缓缓露了个笑:“不是有何医生在吗?”
荣启知道江轶津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肯定只想和何汀渔在一起,他虽然不放心江轶津,不过一想到何汀渔医术不差,他还是很识趣的离开了。
“那我先去忙了。”
“好。”江轶津应声:“忙完早点回去吧。”
荣启离开后,急诊室就剩了江轶津和何汀渔两个人面面相觑。
何汀渔带着江轶津去冲洗伤口,随后消毒。
镊子夹进伤口里,江轶津的身体下意识收缩了一下。
何汀渔神色凝重,看着他手臂的肌肉因为疼痛而颤抖,眼睛不受控制的一点点红了起来。
她用力眨了一下眼,试图让水雾在眼前散去。
“打麻药会有点疼。”何汀渔放缓声音:“你忍着点。”
“嗯。”江轶津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将头埋进了臂弯里:“你来吧。”
明明已经接诊过无数个病人,可面对江轶津,她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将针管尽可能的推的很慢,动作极其小心。
她不想让他疼。
可这并不能减缓什么,江轶津虽然一声不吭,但紧握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
清创室格外安静,她聚精会神,似乎都能听得见缝合针穿过他皮肉的声音。
连何汀渔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口罩下的呼吸早已紊乱,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一针穿过,何汀渔熟练的剪了线。
江轶津没有反应,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何汀渔摘下手套和口罩,在水池边消了毒后,这才敢靠近他。
他的身上还是湿的,像个落汤鸡。
“江轶津?”何汀渔哑着嗓子叫他,鼻音带着哭腔:“你疼不疼啊?”
她不知道他怎么一晚上就变成这样了,明明白天的时候,他还在微信上好好和她说着话。
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江轶津缓缓抬起头,只看见何汀渔眼泪汪汪的蹲在他身前,马上就要哭了。
“这不是还好好的在你面前呢吗?”江轶津的指尖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故作轻松的扯了个笑:“人也没死。”
听见“死”这个字,何汀渔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许乱说。”她吸了吸鼻子,随后道:“衣服脱了吧,我检查一下你后背的伤。”
江轶津“嗯”了声,利落的脱掉了湿漉漉黏在身上的警服。
何汀渔看着他光裸的上身,脸有些热。
他身材高大,早已不像小时候那样肉肉圆圆的,常年的锻炼让他后背的肌肉线条流畅,弓起身的样子也十分性感。
何汀渔重新带回手套,在他的背脊上摸了一遍。
肉眼看只是青了一块,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何汀渔不放心,还是道:“我陪你去拍个片检查一下,我担心会骨折。”
“你值班方便吗?”江轶津强撑着精神:“我自己也可以去。”
“你说的什么话!”何汀渔语气重了些许:“有别的医生在,你是病人,也是我的家属,我现在就下班。”
看着她火急火燎脱下白大褂的样子,江轶津没来由的笑了下。
是啊,他是有家属特权的吧。
他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是他们约定的星期三,清晨四点多了。
何汀渔本来也到了下班的时间,他是她的最后一个病人。
在江轶津还在出神的时候,何汀渔已经从自己的休息室回来了。
她拿了一块毛巾和一件衣服。
“我管别的医生借的,你先穿吧,警服我回去给你洗。”
边说着,何汀渔轻轻将毛巾搭在他的脑袋上,帮他擦干了头发。
江轶津始终垂着头,这回彻底放松下来,他整个人只剩下疲惫。
最原始的累,很累。
“别睡。”何汀渔哄着他,拉他站起身:“拍个片就回家了。”
江轶津点点头,安静跟在她身后去了检查室。
因为江轶津是何汀渔的老公,再加上他是警察因公负伤,影像科的医生率先将他的片子打印了出来。
万幸没有骨折,只需要回家上药静养就好。
离开医院时,外面的暴雨已经渐渐小了。
这样的天气,车辆和行人很少,回家的路畅通无阻。
何汀渔开车,江轶津坐在副驾驶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车载又在放他们都喜欢的粤语歌。
歌词唱:“你要静候,就算失守,始终要守。”
“日后,尽量别叫今天的泪白流。”
江轶津的瞳孔光芒轻闪。
“江轶津。”何汀渔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被她察觉到自己的偷看,江轶津弯了弯唇,有些自嘲:“大概是怕有一天,看不见你了。”
或许这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可何汀渔的心却狠狠一缩,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发白。
下车时,她将伞高高举过了江轶津的头顶。
“你不会看不见我。”她仰头盯着他,掷地有声:“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再让你淋雨。”
江轶津没说话,只是弯腰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
他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下巴紧紧的贴在她的肩膀,力气大的像是要将她揉进怀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拥抱呢?
失而复得?担心害怕?
何汀渔说不上来,只是在刹那间,她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无声的落了下来。
她也收拢了手臂,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心脏跳动的那么剧烈,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知道他是真实的。
感受到她肩膀的颤抖,江轶津的眼眶也红了。
他紧绷着下颚,用力拢着她。
很紧,很紧。
“棉棉。”他低低唤她:“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何汀渔在他怀里胡乱的摇着头,哽咽:“你是对的,这是你的工作,我支持你。”
她觉得江轶津很勇敢,也很尽职,她为他骄傲。
她甚至有些迷信的想,是不是自己求的平安符保护了他的性命。
听着女孩的哭腔,江轶津的眼睛湿了又湿。
“不哭了。”他抬起她的下巴,慢慢擦拭掉她眼角的泪花:“老公在呢。”
这样温柔的话,何汀渔抬眼,嘴一撇,神色更加的委屈。
只有这一刻她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害怕失去他。
她喜欢江轶津啊。
是她从前太傻,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朦胧的情感,也没有反应过来原来十几年前分别的眼泪,就已经注定他们日后的缘分。
“江轶津,”她将伞歪歪斜斜的撑到他那边:“今天是周三。”
江轶津“嗯”了声。
何汀渔:“你有什么话和我说,我今天都会答应你。”
江轶津喉结滚了下。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地上荡漾出了一圈圈水花。
“棉棉。”他一下下摩挲着她的脸,可到嘴边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心有余悸,突然觉得自己不配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
而看见他闪躲,听见他沉默,何汀渔着急的快要发狂。
“江轶津,你个胆小鬼。”何汀渔噙着泪水,环住他的腰不让他退缩:“你不敢说吗?那我来说。”
万籁俱寂,一瞬间,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何汀渔的声音。
江轶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说。
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