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哥在医院住到一月底, 农历腊月十五,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观察, 薄荷还是没敢就爽哥的体质问题下定论, 只说没感染的面儿大一些,毕竟伤口迟迟没愈合, 足以说明一切。
听闻此讯,戚七的心情很微妙,这就好像你打碎了个古董花瓶, 在忐忑不安纠结挣扎了许久之后来个人告诉你,这是赝品。松口气是真的,囧囧有神也是真的。
“你哥是神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刘汀由衷感慨, 见戚七没吱声,又不死心扑棱扑棱对方耳朵, “来, 跟哥说句实话吧,是不是有点儿失望?”
失望吗?好像有的。但真的很淡, 和李爽康复重新活蹦乱跳起来的愉悦相比, 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说的, 人得往前看嘛, ”
“不准备长相厮守了?”
“薄荷说咬人这种事情也要有技巧的,时间啊力道啊下嘴的位置啊, 都会对结果产生影响。”
“所以你是准备拿出爱迪生发明灯泡的精神各种咬花样咬?”
“……”
其实咬不咬的变不变的都不是问题根本, 刘汀和戚七都知道, 问题的根本是人家乐意不乐意跟你厮守,这和做人还是做鬼无关,只和喜欢或者不喜欢有关。
“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你家爽哥摊牌啊,我这打酱油的都快急死了。”刘汀没孩子,但他在认识戚七后充分体会到了当爹的不易。
戚七抓抓头,给了个含糊的回答:“再看看吧。”
刘汀真受不了了:“你准备看到2012啊。这北京奥运都成功举办了,让你捅个窗户纸咋就那么难?”
“那就是这么难嘛!”戚七也很委屈好不好,就为这事儿他都快魔怔了,可每回都是,后场前场都组织得挺好,一到临门一脚,他就哆嗦,“你说帕塔和薄荷咋好上的呢,要不改天我问问,搞不好薄荷原本就是gay。”
刘汀朝天空翻个白眼,末了叹口气:“你就别惦记人家了,那经验不适合你。”
“为啥?”戚七皱眉。
“没可比性呗。”刘汀理所当然,“薄荷和李爽那性格差异就不说了,就你跟帕塔,那差的就不只一万光年。”
戚七承认他和帕塔是有性格差距,但一万光年……刘汀你不夸张能死吗!
偏人家刘先生还没察觉,自顾自继续:“帕塔是典型的奔放性格,喜欢就要扑上去,我估计当年薄荷就是被这么拿下的。而且他扑的时候绝对没想任何人啊鬼啊要不要长相厮守的问题,喜欢,就在一起,他完全是凭本能做事情。就像哪天他要是发现自己不爱薄荷了,一样说放手就放手,你信不信?”
……有点信,又有点怀疑。
“不全信吧,”戚七歪头想了想,“帕塔会不爱薄荷?”
刘汀耸耸肩:“这事儿谁说得准呢,老外都喜欢新鲜感的。”
戚七莞尔:“我明白为嘛薄荷那么烦你了。”
戚七也就是跟刘汀吐吐槽,等回家真面对了李爽,还是该咋过咋过,继续蒙着他的窗户纸。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儿。
因为怕被父母看出伤来,李爽这春节便没回家。电话里倒是跟父母撒了好半天娇,并承诺明年五一十一中秋节一个都不少地回家,才把老两口哄高兴了。要说以前,爹妈是没这么多愁善感的,有时候李爽唠叨着想家什么的,爹妈还帮着劝工作重要云云。于是这会儿李爽才后知后觉,爹妈真的老了。
人没回去,但那一波三折的汇款还是在爽哥出院后成功汇回去了,爹妈顺便就在电话里老生常谈了一下攒钱娶媳妇的问题。这个问题可以分出两个层面,攒钱的层面隶属于妈,娶媳妇的层面隶属于爽哥。
“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村头老李家儿媳妇今年一生就是双胞胎,老李头一下就得俩孙子啊……”
“妈……”
“妈什么妈,我不管,反正明年你得给我带个媳妇回来。”
“那多麻烦,直接给您带个孙子回来吧,还一下就俩怎么样?”
“老头子!你看看你儿子啊!这是要翻天啊……”
李爽龇牙咧嘴地把电话拿离耳朵,直到那边传来父亲老实的声音。
“儿子?”
“爸。”
“别嫌你妈烦,她也是着急。”
“我知道。”
“你好好工作,不用挂着家里。”
“嗯。”
和老爹通话是李爽最幸福的时刻,通常不会超过三句,就可以和平友好的结束,而且老爹还会很体贴的在老妈“我还没说完呢”的咆哮声中稳稳当当挂上电话。
“哎,幸福的娃啊……”刘汀横躺在沙发里,一边咔呲咔呲嚼薯片一边感慨。
刘汀脚底下还有一截沙发空隙,帕塔就窝在这巴掌大地方,蜷着腿,扁着嘴,可怜兮兮地附和:“帕塔也想家了,呜……”
电视正播着《春晚倒计时》,各种采访后台工作人员和正在化妆准备的演员。
戚七拎着凶器愤怒地从厨房里奔出来朝刘汀吼:“你家的菜刀是建国前买的吗!都生锈了!”
李爽头痛欲裂地躺在地毯上装死——谁能来告诉他,为毛春节一定要在刘汀家大团圆?为毛这三个人凑一起比他老家年初二过来串门的七大姑八大姨还要闹腾?为毛唯一能镇住场子的薄荷大过年的还要出差!这都是为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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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毛你们局大过年的让冰块出差啊?”刘汀同志刚刚好消灭完一桶薯片,正将其包装残骸准确无误地丢进垃圾筐。
“我哪知道,”李爽打个哈欠,“都是机密,反正美国人又不过春节。”
“那让他好歹把这家伙带着啊,”刘汀拿脚拨了拨萎靡在角落的人型蝙蝠,“嘿,别郁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飘来一大坨人造乌云呢。”
李爽斜瞥过去一眼,纠正刘汀的用词:“分明是朵巧克力云。”
戚七过来拉李爽帮他去剁饺子馅,理由是不劳动者不得食,李爽很想问那沙发上的两位大爷晚上就不吃了呗,可戚七压根儿没给他这机会,推进厨房就开始各种鞭策。
李爽前脚走,巧克力云后脚就哀号。
“本来答应了陪帕塔过春节的……嗷呜,薄荷是匹诺曹!”
刘汀觉得新鲜:“受累打听一下,你俩谁陪谁啊?”
“当然是薄荷陪帕塔!”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的新年该是一月一号吧?”
“帕塔要过新年薄荷说那个不是新年是元旦,他让帕塔把新年挪到你们的除夕……”
这下没什么可说的了,刘汀坐起来拍拍帕塔肩膀以示安慰:“他会长出大象鼻子的,放心。”
晚上五点,饺子宴正式开桌。按理说吃饺子都得等到十二点的,可戚七实在忍不住想让大家尝尝自己的手艺,于是以各种招数包括卖萌抱大腿装可怜抡菜刀等等软硬兼施逼迫群众们置刘汀定的酒店外送除夕宴于不顾,先一人来了仨饺子——本来戚七包得量绝对一人一盘绰绰有余,但,咳,鉴于其口感,仨已经是极限了。
饺子下肚,众人愈发感受到了五星级酒店除夕宴的可爱,连吃带喝硬是闹腾到了下半夜两三点,春晚早结束了几个人就看光碟,起先看周星驰,后来帕塔抗议听不大懂台词,无法领会其恶搞精神,众人只得又换了美版午夜凶铃。这个帕塔很喜欢,因为英文原声很亲切。至于其他人,早喝得五迷三道,谁还看字幕?
或许真是放开了喝,每个人都无所顾忌了。
鬼片播到一半的时候,帕塔开始哭。这和他平日里的咋呼完全不同,反而一点儿声音没有,要不是刘汀回头想跟他唠嗑,怕到最后他哭完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哎呦我的祖宗,你这喝了多少啤酒啊,咋还能从眼睛里流出来呢!”刘汀慌了手脚,忙拿袖子去给对方擦,结果晕乎乎一个焦距没对准,袖子送人耳朵上了。
不想帕塔抓住他胳膊借力使力一下就扑到了他怀里。彼时帕塔在沙发上坐着,刘汀在沙发下坐着,后者被小蝙蝠这么一扑,完全扛不住被扑倒在了地毯上,帕塔也跟着倒下来,李爽正聚精会神看电视机上的恐怖画面,完全没反应过来,于是随意散放的右腿就成了俩人的枕头。
刘汀本来想推开袭击者,可手刚碰到对方脑袋,就感觉到了那轻微的颤抖,那抖动从柔软的头发丝传递过来,在刘汀手心留下烫人的温度。
叹口气,刘汀难得温柔:“蝙蝠,咋了?”
帕塔埋在薄荷胸前呜呜说了半天,在场三人只听懂一句:“我讨厌薄荷……”
李爽戚七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觉得更难的是刘汀,这搂吧,不合适,推开吧,太无情,而且他一直把帕塔戚七都当成自己亲弟弟的,所以这会儿也真的心疼起来,一心疼,就生出点娘家人的愤怒。
“冰块就那么个东西,一天到晚没个笑模样的,咱不和他一般见识!”刘汀一手轻抚帕塔头发,一手在半空中挥拳,好像那里不是空气而是薄荷的精神体。
“刘,”帕塔忽然抬起头,“薄荷要像你一样就好了……”
这话有点儿怪怪的,刘汀这样想着刚要纠正,脸却被人捧住了,然后帕塔的嘴唇牢牢贴了上来,他全部的视觉天地里只有帕塔放大了却依然俊俏的脸,他全部的思维世界里只想着一个问题就是帕塔不是看不见么怎么吻得这么准……
这不是一个缠绵的吻。
在刘汀反应过来之前,帕塔主动退开。
而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帕塔好像嫌行动还不够力度似的又用语言表达了一次:“刘,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帕塔破涕为笑了。
众人囧囧有神了。
没人去深入研究帕塔的喜欢究竟是哪种喜欢,反正大家都喝多了,脑子不灵光,口齿不清楚,糊糊涂涂出格了,再糊糊涂涂过了,蛮好。
不过爽哥糊糊涂涂搂着戚七跌进刘汀家大床的时候还是颇有微词:“虽然是外国人,可毕竟在中国啊,太开放了不好……”
戚七半睡半醒,还不忘反驳:“薄荷那种冷冰冰的才不好呢……”
爽哥撅嘴:“可我同情刘汀啊,新年一开头就无缘无故就让男的亲了。”
戚七躺在枕头上,跟他脸对脸,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下意识就贴过去咬上了爽哥的嘴唇,学着帕塔的闪电战,快速出击,快速撤退。
“光同情干啥,我让你俩作伴儿!”
爽哥木了,刘汀神马的早抛到九霄云外,他现在光想着,这好像是小孩儿第二回亲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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