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许愿身边，她的手在许愿的大腿上轻拍了几下。

    许愿一怔，他没想到休息室里会有人，一下止住了哭声，擦掉脸上的泪痕，露出尴尬的表情。

    梅亭轻声安慰，“想哭你就哭吧，憋着不好。”

    许愿嘴硬，“我为什么想哭啊？我有什么可哭的。”

    梅亭没憋住笑出了声，觉得许愿非常可爱，“那不哭也好，那就憋到呗。”

    许愿忍着不出声，两人就这么尴尬地沉默了几秒，梅亭抿了抿嘴，替许愿解围，“其实呢，我也想哭。”

    许愿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为什么想哭？”

    梅亭开始给许愿灌鸡汤“每个人的眼泪不一样，但想哭的念头是一样的。所以呢我不哭，我才不哭呢。哭有什么用啊？”

    许愿根本听不懂，他的耳朵转了过去，这是回避交谈的意思，但是梅亭看不见。

    梅亭换了一种方式，“小马，我问你噢，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和对面开过来一辆车，有什么不一样啊？”

    许愿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一个是人，一个是车。”

    “扑哧。”梅亭轻笑出声，随即发觉可能会刺痛许愿的自尊心，马上忍住继续说道，“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你撞上去，那就是爱情。对面开过来一辆车你撞上去了，那就是车祸。但是呢，车和车总是撞，人和人却总是让。”

    梅亭这段隐晦的表白非常动人，可许愿根本听不懂，和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许愿起身欲走，梅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许愿略一犹豫，还是挣脱了。

    梅亭露出失望的表情，靠在椅子上，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她捂住了脸。

    许愿走到门口脱掉外套，换上沙宗琪的工作服，可脱衣服的时候他的玩具掉了，正好掉在一直坐在休息室床上偷听的秦浩脚下。

    许愿非常着急，连忙跪在地上摸索。发条玩具发出滋滋的响声，许愿循声摸去，终于在秦浩脚下摸到了玩具，他心满意足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休息室。

    这时一直坐在床上的秦浩脚麻了，他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想到床上的铃铛响了。

    梅亭一惊，“谁啊？”

    秦浩因为紧张又动了一下，铃铛的响声更大了。

    梅亭恍然，“沙老板？”

    “咔，过了。”

    “完成度95%，评价良好。”

    许愿很满意，刚才和梅亭对戏比较舒服，也找到了娄叶说得那种和好演员演戏能提升自己的感觉。梅亭的台词很好，表情也到位，可惜许愿要演盲人，眼睛焦点不能一直放在梅亭身上，

    原著小说里都红和小马是没有关系的，而且对小马和小蛮的爱情有着很详细的描述。可电影剧本里，这些都被砍掉了，没办法谁叫许愿不是主角呢。

    小说里小马被警察抓走之后就不告而别了，大家也不知道原因。可剧本里，许愿又去了一次洗头房，他要挨一顿打，这也是他复明的原因。

    许愿虽然听不懂梅亭的表白，但他知道梅亭对自己有好感，她抓了自己的手。可许愿不喜欢梅亭，她没有嫂子的味道，也不是自己第一个女人，许愿没有理由喜欢她。

    失去了嫂子，失去了尊严，许愿决定去找小蛮。可许愿进洗头房的时候，小蛮刚刚和三哥进了小屋。三哥是这一片有名的混混，其他发廊妹都在编造善意的谎言欺骗许愿，不想让他和三哥起冲突。

    许愿相信了，他刚想回沙宗琪，却突然听见了小蛮的呼喊声。

    “你干嘛啊？”

    许愿像疯了一样去敲小黑屋的门，他要保护小蛮。换来的当然是三哥的暴揍，从屋里打到屋外，又从屋外直接打到了马路上。

    许愿感觉自己的头重重地磕在马路牙子上，他的脑袋一阵恍惚，这一瞬间许愿突然感觉自己的耳朵听不见了，三哥的咒骂、小蛮的求饶还有围观人群的议论声他统统都听不见了，可他的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画面。

    许愿捂住了双眼，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三哥终于走了，小蛮扶起了许愿，许愿茫然四顾，都是一个个模糊的身影。他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用力眨了眨眼睛。

    许愿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看见了小蛮，看见了小雅，看见了指指点点的大爷大妈，还有久违的红绿灯。

    许愿开心地向沙宗琪跑去，跌跌撞撞地像一匹快乐的小马。他贪婪地看着眼前所有的一切，他怕这是一场梦，醒了以后就会回归现实。所以他要记住现在能看见的所有东西，他跌倒了，他又爬起来了，他越跑越快，快到一直在他身前的曾建也追不上的地步。

    曾建眼看着许愿从自己面前跑过，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他走到娄叶面前，有些不高兴，“本来挺好的，可许愿跑得太快了。”

    娄叶破天荒地重放了两遍刚才拍摄的素材，想了半天才说道，“现在也挺好的。”

    许愿没听到娄叶喊咔，他一路跑回了沙宗琪，站在门口，许愿清醒了不少。他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完成度98%，评价良好。”

    许愿很满意刚才那段戏，他有些入戏，沉浸在小马重见光明的喜悦之中，所有动作都是下意识的行为。严格来说刚才那一个长镜头可以算是体验派的表演，许愿觉得有些可惜，如果刚才那个镜头都是真打，评价应该会更高。

    许愿在沙宗琪门口缓了半天，娄叶才带着人姗姗来迟。

    “不用再来一条了吧？”许愿看着娄叶故意问道。

    “不用了，刚才演得挺好，比之前的表演都好。”

    许愿有些惊讶，没想到娄叶对表演的判断还挺准确的，娄叶要是知道许愿的想法肯定会骂他，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导演，虽然不会讲戏也不会演戏，但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娄叶终于等来了一场小雪，今天要拍许愿的杀青戏。

    许愿还是拿着盲杖，他顺着小路走进了一个破旧的老公寓。许愿在挂着“小马推拿”牌子的楼梯口驻足片刻，这才上了楼。

    在楼道的尽头，有一个女人正在洗头，许愿朝前走了几步，女人的脸也逐渐清晰，那是小蛮。

    小蛮也看见了许愿，她擦干了头发，慢慢地走到许愿面前，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许愿突然闭上了眼睛，发自内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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