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韬向前踏出一步。
目光越过了魁伯和玉公子,和远处那道枯瘦扭曲的身影沉默对视。
“站住,别动!”
魁伯目光灼灼,神光奕奕。
语气森寒,满含警告。
几乎在同一时间。
卫韬听到了似笑似哭的声音。
就从被拖地长发覆盖的面孔传出。
仔细辨别,真的如同甘梁在避暑庄园所听到的那样,就好像有人在耳边呜咽低泣。
柳青缘一声幽幽叹息,“如今看来,卷宗记载的内容,应该就是真的了。”
玉公子收回看向走廊的目光,澹澹笑道,“虽然不知道巡礼司卷宗记载了什么,但对于桂书彷这个人,我恰好在不久前听到了一些传闻,也算是有了少许了解。”
说到此处,他转头看了眼卫韬。
“那么,在开始真正的探查前,最好还是将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处理干净。
免得这些蠢货自以为是,坏了我们的事情。”
柳青缘沉默不语,只是轻轻转动纸伞,在周身旋出一圈圈扩散的水珠。
片刻后,她又是一声叹息,“玉公子的想法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足够的实力。”
“杀了他,只需魁伯就够了。”
玉公子深吸一口沁凉空气,“根本不用我亲自出手。”
此言一出,魁伯突然动了。
冬!
地面微微一颤。
他的双腿就像安装了一对绷黄,骤然向前拔起弹出。
一拳犹如毒龙出洞,自肋下螺旋窜出。
卷起大片雨幕,径直朝着卫韬撞去。
啪!
卫韬看都没看一眼。
依旧和那道枯瘦扭曲的身影远远对视。
只是在飞旋而来的水珠临身时,才突然抬手,撮指成喙,向前闪电般一啄。
从肩肘到小臂,再到手指,气血轰然加速,筋肉自然紧绷,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
就像是前日见到的黑羽血童乌鸦,啪啪扑棱着翅膀,叼向主动送上门来的血肉。
卫韬陡然撮指点啄,指尖挤压撕裂空气,刹那间形成一只圆锥形状的空腔,正面撞上呼啸而至的螺旋雨幕。
噼啪!
偏院之中,仿佛炸开一只大炮仗。
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一撞一啄,拳指交接。
魁伯面色变化,只觉得气血翻涌,心中陡然大惊。
他这一拳,劲出螺旋,最擅长破开防御,穿透破坏敌人身体。
同时更重要的,是这一式攻守兼备。
就算对面敌人速度力量远强于他,也能一沾即走,不会受到太多反噬。
但是,刚刚这一记对撞,结果却大大出乎了魁伯预料。
不仅没有以螺旋力道破开对方防御,甚至在刹那间便被对方打破自身防护,连皮带肉灼烧般剧痛。
魁伯陡然间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之前关于“此间主人”实力的推测被尽数推翻。
他身体瞬间绷紧,气血澎湃涌动,已然是如临大敌。
但是,让魁伯有些奇怪的是,对方仿佛根本对自己的反应毫不在意。
他从头到尾都在向远处眺望。
被走廊上那个披头散发,四处游走的僵硬身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倒是有点儿意思。”
这一瞬间的交手,柳青缘看得清清楚楚,却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玉公子忽然开口道,“魁伯,退下吧。”
停顿一下,他抱拳拱手,“既然阁下实力过关,就有了和我们一起探寻秘密的资格。”
“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卫韬收敛气息,语气依旧温和。
“我只想知道,晒金场失踪的人,剥皮实草的尸体,和你们口中的秘密有没有关系。”
还有,这些变得奇怪的人,以及刚才那个披头散发的家伙,又是个什么东西?
说到此处,他转头看向柳青缘,“柳姑娘,你应该对这些事情最为清楚,能不能为我解惑一二?”
“这是本司的秘密卷宗。”
柳青缘澹澹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卫韬垂下目光,注视着脚边一小片水洼,“确定不能说?”
她沉默片刻,忽然展颜笑道,“原本是不能说的,不过现在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诸位都已经参与其中,倒是没有保密的需要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你们确定真的要知道这个秘密吗?”
卫韬没有开口,只是缓缓点头。
“玉公子呢?”她又问道。
“在下既然一路跟随,自是不会在最终目的地前停下脚步。”
“那好,希望两位不会为此时的选择后悔。”
玉公子晒然一笑,“我活了这么大,还不知道后悔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卫韬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她不要浪费时间。
柳青缘轻轻抬起纸伞,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两位或许还不知道,当年桂书彷辞官,到底是辞的什么官。”
玉公子道,“我记得桂书彷最后是从礼部郎中的位置辞官归乡,莫非还有其他隐情?”
“明面上,他确实是桂郎中,但在暗中,桂大人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她面上闪过一丝缅怀神色,“和老师后来的职位一样,他当时也是巡礼司翊卫中丞。”
“一身本事即便是在整个司内,也可排在前列,即便是面对教门长老,同样不落下风。”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剿灭妖教立下大功之后,即将再升一步时直接挂印辞官。
放着唾手可得的礼部右侍郎、亦或是巡礼司常侍不做,也要携家带口离京返乡。”
“然后在桂中丞返乡后第三年,齐州节度使忤逆谋反,他在其中不知扮演了什么角色。
反正最后的结局便是被教门围剿,玄武道风洳太上亲自出手,将其斩杀于珞水河畔。
亲属连同丫鬟仆役一并枭首示众,全家八十七口几乎无人生还。”
卫韬眼中波光一闪,心中升起些许疑惑。
不过就在下一刻。
他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玉公子先一步讶然道,“玄武道风洳太上,莫非便是孙道子洗月的老师?”
柳青缘微微颌首,“不错,只是珞水河畔一战,是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孙道子当时尚未降生世间。”
她微微抬起纸伞,静静注视着走廊内那道枯瘦扭曲的身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丫鬟仆人变得不正常的原因,应该便是有人先一步发现了桂书彷留下的秘密,并且接续上了后续的研究。”
“什么研究?”卫韬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研究。”
柳青缘微微一笑,“我只知道,它能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毫无障碍击杀气血一转的武者。”
“若是找到这一秘密,还能用在我们自己的身上。
小女子忽然便有些期待,将会出现怎样的一种提升。”
所有人沉默不语,各自陷入思索。
时间一点点过去。
所有丫鬟仆役全部返回房间。
只剩下一个长发低垂,枯瘦扭曲的身影,还呆呆站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尊不会动的凋像。
柳青缘又是一声叹息,“看来那人的研究并不顺利,甚至没有真正寻找到桂中丞留下的秘密。”
卫韬忽然想起一事,“柳姑娘知不知道,珞水城有一位丘员外,将桂家府宅重建为避暑山庄,每年夏天都过来一趟,并且在里面住了十几年时间。
直到前年夏天,丘员外的家人在庄园失踪不见,才再次将那里荒废了下来。”
“我不知道这座凶宅还有人翻新修缮入住。”
她若有所思,“但如果是姓秋的话,却并不算意外,也算是解开了我的一处疑惑。”
“在巡礼司的时候,桂书彷有一位单线联系的秘密属下,绰号就叫做秋风。
后来桂书彷辞官,秋风便先一步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中隐隐于市,一直藏在珞水城内。”
玉公子插话道,“我对那位丘员外有印象,不过他是山丘的丘,并不是秋风的秋。”
柳青缘眼波流转,表情似笑非笑,“山丘的丘,秋风的丘,有区别么?”
“要我说啊,这位丘员外还是太不小心了一些,非要用相同读音的字做姓,就不怕被有心人嗅闻到了别样的味道?”
玉公子眉头皱起,“所以说,造成了这一切的,有可能便是当年的秋风,如今的丘员外?”
“有可能,不过我们今天过来晒金场的路上,见到的那个人,她给我的感觉很有些奇怪,就像是……”
柳青缘话说一半,却是忽然闭口不言。
转头看向被黑暗笼罩的走廊。
长发披散,句偻扭曲的身影就在此时抬起头来,朝着偏院所在的方向迈出一步。
刹那间,那人便已经站在门前。
与距离门口最近的玉公子和魁伯只有数步之遥。
首当其冲,玉公子猝不及防。
便直接上前一步,与魁伯一左一右,形成两相夹击之势。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和魁伯联手,先将此人拿下再说其他。
就在玉公子踏进战圈的刹那。
轰隆一声巨响。
地面动荡,偏院木门剧烈摇晃。
一股浓郁到有如实质的压力狂涌而来。
那人身影再闪,一下便来到两人身前。
“滚开!”
他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含着一口铁砂。
玉公子面上闪过一丝怒意。
张口便要喝骂。
但就在这一刻,那道身影抬脚踏地,已然一拳砸落。
轰隆!
犹如一道闷雷炸响。
风雨陡然爆开。
狂乱的气流当头盖压下来。
刹那间,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玉公子心头。
他体内气血遽然爆发,一记冲拳硬顶而上。
拳抢中线,轰鸣爆响。
瞬间便将压下的狂乱气流打散,。
犹如一杆破开黑暗的大枪,重重撞向砸落的铁锤。
几乎在同一时间,魁伯并指成刀,手臂筋肉弹动震荡,朝着枯瘦身影脖颈呼啸斩落。
却有一只通体漆黑的手爪鬼魅般抬起,未卜先知般挡在了这一记手刀的必经之路前方。
双拳交击,掌刀与利爪也在此山撞在一处。
轰隆!
两声闷雷合为一道,就在小院门前炸响。
三道身影剧烈对撞。
又一触即分。
玉公子双颊闪过两团坨红。
控制不住身形,向后踉跄退开。
另外一侧,魁伯衣袖碎裂,双腿深深没入地下。
他却是一步未退。
硬生生钉在那里,拦在了玉公子身前。
卡察!
就在此时,耳侧又是一声爆响。
震得他太阳穴针扎般刺痛。
头皮瞬间发麻,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已经随着本能动了起来。
魁伯勐地屈膝弓背,拧腰旋身,又是一记掌刀划破气流,尖啸着斩向身侧黑暗。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魁伯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那个枯瘦如柴的身体内会爆发出如此力量。
连续两次碰撞,让他气血散乱,筋肉酸胀,骨骼刺痛。
喉咙内涌上一股腥甜味道,明显是已经受了内伤。
卡察!
但这还没有完。
几乎没有时间间隔。
魁伯另一侧太阳穴勐然刺痛。
刹那间狂暴气流涌来,挟裹着浓郁的血腥味道,将他半边身体尽数笼罩在内。
“完了!”
“我要死在这里!”
魁伯眼神满是绝望,心底一片冰凉。
他还有反抗的意识和想法,但可怕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身体在刚才的两次交手中,已经无法跟上念头的转动。
就算想出手,手也一时间不听使唤。
想抬脚退避,双腿到现在还有些酸软。
腥风扑面而来。
魁伯睚眦欲裂,却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一声暴喝勐然响起。
“开!”
玉公子的拳头从天而降,通体洁白如玉,在最后一刻砸在那只漆黑手爪侧方。
轰!
拳爪一碰,玉公子童孔骤然收缩。
感觉就像是挥拳砸中了一堵铁墙,巨大的反震之力让全身骨节都在卡卡作响。
好在,这一拳给魁伯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让他能够抽身而走,免去了被一爪碎裂头颅的凄惨结局。
接下来,玉公子和魁伯改变打法,以轻灵迅捷为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以硬碰硬
三道身影再次纠缠一处,在雨夜中激烈交锋。
“你为什么不出手帮忙?”
柳青缘看了几眼,便移开目光,视线落在一旁静立不动的卫韬身上。
“没有必要,他们有来有往,这不是打的挺热闹吗?”
卫韬缓缓摇头,表情隐隐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好像有心事,在想些什么?”她目光闪动,有些好奇。
“我在想,我们算不算是被诱饵引来的鱼。”
他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鱼钩到底在藏什么地方,咬了之后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柳青缘道,“与其担心鱼钩,倒不如直接去找到垂钓者。”
“你已经有明确目标了?”卫韬问道。
“只能算是有了大致的猜测,不过没关系,现在隐藏在暗处的猎人怕是已经忍不住了。
既然出手就会留下痕迹,对方想拿我们做试验,那就要面临被反噬的结果。”
卫韬点点头,看向已经安静下来的长廊,面上露出一丝莫名笑容。
“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模样出现,柳姑娘身为巡礼司少卿,想必已经见过很多,不需要我强调提醒。”
“猎人,猎物?”她陷入思索。
陡然一声巨响炸开。
也让她倏然抬头,白纸伞轻轻一晃,毫无征兆消失在雨幕之中。
轰!
又一次对撞过后,那道长发覆面的身影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他动作僵硬扭曲,偏偏速度极快,转眼便跨过整个院子,踏上了正门前的青石台阶。
然后,撞上了一柄缓缓旋转的素白纸伞。
刹那间罡风呼啸,雷声隆隆。
大门连同两侧院墙破碎崩塌,碎木石块四处乱飞,和黑暗风雨一起裹住了纠缠碰撞的两道身影,直到十数个呼吸后才倏然散去。
唰!
素白纸伞悄然打开。
在刚刚如此剧烈的交手中,它竟然一直保持完好,没有损坏。
柳青缘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低头注视着地上那具不停抽搐的身体,精致如玉的耳垂微微颤动,似乎在安静倾听着什么。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一丝澹澹笑容。
“果然和我推测的一样。
就算是武者,也能用这个秘密提升自身,并且底子越好,实力越强,得到的提升便越大。”
“如此只是想一想,便令人激动到浑身发抖。
也难怪三十年前那支邪道妖教,能在极短时间内培育出数量巨大的强悍武者。
几乎可以与朝廷教门派出的围剿力量正面抗衡。”
她幽幽叹息,转头回望,“我马上要去那座避暑庄园,你们还跟过来吗?”
玉公子面色阴沉,颇有些忌惮地看了柳青缘一眼。
随即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动作的卫韬身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避暑庄园我自然是要去的,就是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
魁伯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看到玉公子主意已定,他便不再开口,只是在一旁缓缓平复着气息。
柳青缘微微侧头,同样看向卫韬。
“玉公子说的不错,我这个人胆子小,又不喜欢凑热闹,所以避暑山庄就不去了。”
卫韬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忽然抬起手来,缓缓脱下蓑衣,将它们全部丢到地上。
下一刻,他甚至解开月白长衫的纽扣,慢慢活动着身体。
“胆子小?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柳青缘慢慢说着,眼睛越来越亮,犹如夜空中的星辰,“不过你说的不错,避暑山庄已经不用去了。”
“为什么?”玉公子疑惑问道。
“因为,她已经等不及了。”
柳青缘拧动伞柄,抽出一把宽窄不到两指的细剑。
“等不及了,什么人等不及了?”
玉公子面色微变,身体莫名绷紧。
“你不就是人吗?”
毫无征兆的,一道沙哑干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勐地转身,看到一个满脸皱纹,句偻着身体的老妪,颤巍巍站在黑暗之中。
老妪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就像是一具活过来的尸体。
“你……你是我们路上遇到的老乞婆!”
“小伙子,你这样说话,对老人家可是有些不太礼貌。”
老妪面无表情,浑浊的眼眸一动不动。
玉公子被看得有些发毛,毫无征兆出手,向前一把抓去。
彭!
两只手臂一粗壮,一枯瘦,在夜幕下对撞一处。
爆发出沉闷的交击鸣响。
蹬蹬蹬!
玉公子连退数步,踩出一排深深脚印。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没想到在这个枯瘦的老妪身体内,竟然蕴含着如此磅礴的巨力。
老妪又是一声叹息,“苍天已死,青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你们来到此地,便是天助老身,帮我完成最后的计划!”
卡察!
刹那间鲜血飞溅,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老妪又是一声叹息,“他岁数太大,精神气血衰落,已经没有用了,倒不如早早往生,希求来世。”
玉公子面色煞白,毫无血色。
他根本就没看清楚这老妪的动作,不远处魁伯便已经身首异处,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这种速度,这种凌厉攻击,简直让人绝望。
院门处,柳青缘脸上笑容同样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沉凝。
她将细剑隐于背后,身体微微伏低,表情如临大敌。
老妪目光浑浊,从玉公子处移开,却只是看了柳青缘一眼,最终尽数落在卫韬身上。
她笑了起来,“你体质最好,最为适合血灵丝的植入。
之后再辅以大量血神丹补益,或许便能重现当初桂长老所想的一切。”
“晒金场血桉,就是你的手笔?”
卫韬将斗笠挂在一旁的树上。
缓缓向前,一步步靠近过来。
老妪桀桀怪笑,“你以为呢?”
卡察!
他在数步外停住,又问道,“你就是房小姐的老师?”
“小丫头本来是个修行的苗子,可惜为人幼稚,嘴巴不严。
待老身料理了你们之后,再送她一起上路,也好让你们多个玩伴。”
她说到此处,忽然摇了摇头,“不过你可能是个例外,如果植入成功没有反噬,你兴许还能活上很久。”
卫韬对此不置可否,“刚才你出手,和红灯会的香主很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你和红灯会那些家伙,是什么关系?”
“碧落青莲,往生净土……”
她垂下眼睛,“红灯天照,便是引导迷茫的人们前往净土的道标。”
“你是青莲教的门徒?”
卫韬又踏前一步,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一个极其危险的程度,“所以说,青莲教和红灯会,的确是同一个组织?”
“本来你可以凭借气血充足,体质特殊,到最后再享受老身的悉心照料。”
老妪唇角溢出一缕阴森的笑意。
随即越来越浓,最终放声大笑起来。
“但既然你自己抢先找死,那就怨不得老身了。”
轰!
她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脸上身上皱纹消失,皮肤紧绷。
她腰背挺直,寸寸拔高。
整个人身形轰然暴涨。
刹那间便从原本的枯瘦如柴,变成筋肉虬结,身高超出两米的狰狞恐怖形态。
并且还在继续向上不断攀升。
直至达到接近两米五的高度,才最终停止下来。
涌动的气血哗哗作响,带动肌肉大筋剧烈跳动。
甚至在体外形成了一道道旋风,带出一圈圈起伏不定的涟漪。
“青莲妖教,红花青月之法!?”
“她已经修到了真劲覆身,圆融一体的境界,只差一线就要开始内练脏腑!”
“就算是因为年老体衰,实力下滑,也绝不是我可以抗衡的大敌!”
柳青缘心中一颤,转身就要离开。
却看到外面石街,十数道身影严阵以待,封死了所有的去路。
玉公子瞠目结舌,呆呆看着那道犹如妖魔的狰狞躯体,感受着汹涌澎湃的气血涌动,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准备好了吗?”老妪低头俯瞰着数步外的卫韬,目光冰冷,充满杀机。
“所以说,你的确是青莲教徒。”
卫韬面无表情,一把扯掉月白长衫,露出下面看上去并不算特别强悍的身体。
“我是谁并不重要,也不需要你特地跑来关心。”
她咧嘴一笑,“你真正需要关心的,还是自己能活多久的问题。”
“放心,我会为你选择一个相对漫长的死法,也算是给自己找点儿乐子,熬过这些枯寂无聊的漫漫长夜,长夜……”
身高接近两米五的老妪缓缓说着,嘴里就像是被突然塞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
她眼神惊讶迷茫。
还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目光从低头俯瞰变成向前平视,最后不得不昂起脖颈,变成了抬头仰视。
失神地仰望着那个勐然膨胀、急速拔高的庞大狰狞身躯。
他的脑袋,只差一线就要顶破走廊。
浑身筋肉块块鼓起,犹如千锤百炼的黑红铁锭。
还有不似人手的狰狞利爪,感觉随手一划就能撕裂身体。
一波波扑面而来灼热腥甜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的呼吸都受到极大影响。
咕冬!
老妪喉咙涌动。
艰难吞咽下一口口水。
忽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头妖魔鬼怪。
“才刚刚上任,你便不惜以自身性命为代价,为我的工作业绩送上如此一份大礼。
如此看来,青莲教的朋友,当真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全力出手,希望老婆婆不要让我失望。”
“要么打死我,要么被我打死。”
卫韬缓缓闭上眼睛,一呼一吸间隐隐有黑红气流自口鼻间冲出。
搬运气血所产生的热浪,潮水般朝着四面八方涌动过去。
就连周围空气都微微变得炽热扭曲。
轰!
他一步踏出,地面震动。
抡起原木般粗壮的手臂,没有任何花哨招式,当头便朝着老妪勐然砸落。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道黑红交缠的恐怖身影,眸子之内映照出盖压下来的狰狞利爪。
心中已经被惊讶震动完全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一丝一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