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罗汉法相,忿怒狰狞,举拳捶向大地。
凄惨的焦黑老虎,咆哮向天,身躯绽放太阳。
远处,一个衣衫褴褛,身上多处划伤的女人,跌跌撞撞,绝望哭喊。
再远处,云上仙官两位。
一位持剑,严阵以待,只守心中斩妖除魔之任。
一位持鞭,神色复杂,希望虎妖能活,却藏有诸多疑惑,举棋不定。
“定!”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不急不缓,轻松写意。
然后整片天地静止。
没有声音,连光都凝固。
一切的一切都停止在这个瞬间。
嗒、嗒、嗒。
突然,有蹄声传来,在绝对的寂静里回荡。。
前一秒还很远,仿佛在十里八里之外,隐隐约约,下一秒便清脆地出现在耳边。
一头大水牛,驮着一个披头散发,披着脏兮兮暗红袈裟的老者,慢悠悠地从天边走来。
“道宫教出来的废物。”
“嘿,还有自私自利的宗门党,误人弟子。”
水牛走在天上,蹄踏虚空如踩平地,嗒嗒有声。
背上老者半躺着,挖耳屎弹了弹,路过霍白山和张紫黛身边,只抬眼看了一下,微微摇头。
“咦,小姑娘倒不错,有几分太阴命格,可惜肉身没有灵根。罢了,帮你封了太阴命,省的被邪修惦记。”
接着,水牛落地,从黄玉瑶身边走过,老者露出一丝意外之色,端详了几眼,随手挥出一道黑白玄光,射入黄玉瑶的额头。
哞——
最后,水牛来到李伯都和陈贤霸激战的边缘,抬首一声牛哞,便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一道透明声波扫过,无论是即将爆成蘑菇云的小太阳,还是庞大忿怒的罗汉法相,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擦去,露出里面一虎一人。
“呵,你们两个,倒了不得。”
老者在牛背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
“咦,原来天怒中央那一缕妖气便是你,倒也有缘。”
他先是看向李伯都,露出一丝意外,同时细细打量,发出惊叹,道:“同修日月,神通不凡,应是妖族中难得一见的真血异种,这可比龙凤麒麟都少见。”
“嘿,一个妖魔,却舍身救人。灵性天成,心怀恩义,难得难得,大善!”
老者发出赞赏,随后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陈贤霸,不满地自语道:“可比某些人族败类好太多。”
“天纵之资,兼具佛性与霸道,却无人道、无善道,更无王道,白瞎了这条潜龙命格。呸,捡尸封侯的陈家,也就只能教出这种人族臭虫了。”
老者毫无长者风范,说着竟一口唾沫吐出,从陈贤霸耳边穿过,猛地化作一滩恶心的黑黄汁水,淋在了陈贤霸身后虚空处。
“晚辈陈至,见过道癫活佛。”
口水淋处,显出一个身影。
是位衣着华贵的中年文士,身周撑起一个青铜护罩,将恶心的口水挡在身外。
他容貌古雅,但此时面色青黑,却没敢生气,脸上反而挤出一抹难看至极的微笑,对着骑牛老者恭恭敬敬地作揖鞠躬。
“藏头露尾的斯文败类,我让你出来了吗?”
不料,道癫活佛竟是分毫面子也不给,赤裸裸地鄙夷道。
那嫌弃的神情,仿佛走路看到了狗屎一般。
“你!”
陈至再也绷不住,脸现怒容。
他是何人?
他乃陈氏族老!
是陈氏六座底蕴靠山之一,是修为通天的准仙人!
天上人物,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滚!”
哪知道癫活佛更生气,直接一声怒喝,便见那陈至的身体瞬间如车轮般滚滚而去,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
短暂的死寂过后。
云里、林里、虚无里,一道道隐秘的气息,悄无声息的尽数远离。
“一群仙道垃圾。”
道癫活佛坐在牛背上,一手抠脚,一手抠鼻屎,不屑地一声冷笑。
随后他把目光放在李伯都身上,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有头虱乱跳,脏兮兮的手朝李伯度隔空一拂。
没有任何奇光异象。
只是瞬间,李伯度便焦体复生,恢复了身披日月金银,威武美丽的神异之态。
“哈,真是威风,不怪别人想收服你为坐骑,可比老牛威风多了。”
道癫见此,拍着坐下黑牛赞叹道。
噗!
随后便发生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他那坐下大水牛闻言,竟然目露猩红凶光,猛然往后一甩头,粗长尖锐的大牛角竟然一下子捅穿了道癫的腹背,鲜血飞溅。
“咳咳,哎哎哎,疼、疼。”
道癫吐血,一手扶着牛角,一手猛拍水牛。
诡异的是,看他神情竟像习以为常,虽然血淋淋的吓人,他却神态自若。
哞!
大水牛似乎是吃醋了,把道癫串在牛角上猛甩。
“哎哎哎,停,停。”
“他娘的,老子给你脸了?!”
道癫叫停几次无果,一巴掌拍在牛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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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牛头被拍得嵌进大地,四蹄跪地,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哀嚎。
“无量天尊,你也是妖族异种,再看看人家,冥顽不灵!”
道癫宣了个道号,站在牛头前训示,还指了指李伯度作比较,像个批评自家孩子的家长。
老牛不语,站起来别过头,俨然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真是的,懒得说你。”
道癫说着话,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胸腹的伤口竟眨眼间恢复如初,连衣服也是如此。
“阿弥陀佛,遇到即是有缘。”
“即有因果,我便管一管吧。”
料理完发疯的老牛,道癫又打量了一番李伯都、陈贤霸、黄玉瑶等人,口中宣了一声佛号,先是抬手一指最远处的张紫黛、霍白山,以一种肃然冷漠的语气,道:“忘却此间种种,紧守镇魔之责。”
他的话,像是命令,又像是宣告某种规则。
“回去吧。”
道癫说完摆摆手,张紫黛、霍白山两人便能动了。
“谢前辈指点!”
他们目光恢复清明,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反而诡异的露出感激之色,鞠躬作揖,像是两个无意间得到高人教诲的后辈,拜完御剑架鞭,飘然而去。
“红颜薄命,罪在人心。”
“你思虑单纯,遭此劫难实在可惜,便都忘了吧,且归家去,当是大梦一场。”
道癫目光又落在黄玉瑶身上,冷漠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感情,说完一挥手,黄玉瑶在原地消失。
“至于你们俩……”
最后,道癫回头,看向李伯都和陈贤霸。
“恃强凌弱,狼心狗肺之辈,当死。”
他略过李伯度,先说陈贤霸。
轰隆!
可话音未落,天上便毫无征兆地雷声霹雳,那条隐约透明的狰狞之龙再次出现在陈贤霸的身上,对着道癫无声嘶吼。
“呵,身负潜龙,应劫之人。”
道癫脑袋一缩,有些尴尬地冷笑,顿了顿,这才继续道:“罢了,不杀就不杀,人道本就善恶浑浊,人渣不差这一个。不过你也一样,忘却此间种种,即是潜龙,当行王道,不可再肆意妄为、为非作歹。”
道癫这一段话说得有些缓慢,且身放光芒,比之前要费力不少。
轰隆!
夜空中再次雷光闪动,有阴云凝聚,遮蔽月光。
“不要太过分啊,老子劝人向善你也要管?妈个巴子,信不信等老子上了天庭,把你们一个个都打落凡尘,贬为畜生?”
道癫气恼,指着黑天威胁。
轰!
一道雷光劈在他的脚边。
“行,算你们厉害!”
道癫被吓得抬起一只脚,悻悻说了一句。
“来来来,小老虎,到你了。”
“等等。”
道癫看了看天,似乎有些着急,对着李伯度就要“说话”,却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左右,冷笑着又对陈贤霸追加了一句话:“你,永生永世不可伤及这头老虎和那小姑娘。”
这句话似乎干涉较多,他的身上光芒阵阵,显然消耗颇大。
说完就闭嘴,因为天上雷霆又要劈下。
过了好一会儿,雷声才止,乌云散去又见明月。
“你不错,可惜你是妖。便也忘了这一切吧,回归你的山林。”
道癫紧闭双唇,见劫云散去,这才又看向李伯度,露出一丝赞赏和喜爱。
轰隆!
哪知,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干涉并不多,天上却瞬间雷云密布,再次遮住了月光。
天地一片漆黑,雷光闪烁不止,声势比起方才更加骇人。
“……”
道癫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言出法随是老子的本事,偶尔用一用,你们至于盯这么紧吗?当年盛皇陛下口含天宪天天用,你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算了,老子不和天地计较,赶紧说完了事。”
他摇摇头,对着李伯度加了一句话:“你乃前所未见之异种,又修日月古法,道途广大不可限量。你虽心有良善,我本不应多此一举。但我总归是人族,便再与你多说一句……”
“你,永生永世,不可伤害人族一分一毫!”
道癫话音未落,身上佛光、道光、奇光大放,脑后更是显出一轮宏大的光轮,照亮了他的一脸懵逼。
轰隆隆!
“啊!什么鬼?!!!”
天怒之象瞬间再现,天地雷霆汇聚,道道劈向道癫。
“怎么会?疯了吗?”
天雷将他的护体玄光一层层劈碎,他依旧一脸不明所以。
“我说错话了?哪句说错了?不对啊,我只是给一头小老虎下个‘不伤道禁’,这也犯天条?”
道癫不知何时手持一根禅杖,身上佛光万丈。
他一边抵御越来越恐怖的天雷,一边苦思不解。
轰隆!
“啊,天威白雷,你来真的啊!”
一道白光闪过,直接洞穿道癫的护体佛光,劈在他的身上,发出一声惨叫。
轰隆!
“你娘,紫霄神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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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紫电从天而降,劈得道癫身形一阵模糊,竟显出了光头的和尚模样。
轰隆!
“啊!没完了?无生青雷???”
一道青雷,散发死亡气息,将道癫劈出一个身穿儒衫的书生模样。
“啊!诛仙雷?夭寿啊,老牛,挡一挡!”
道癫被道道恐怖天雷劈得乱窜,身形也在不断变化,道士、和尚、儒生、商贾、农夫、兵卒等等,一身竟有百态,端是不可思议。
不过也被劈得很惨,口鼻冒烟,及其狼狈,最后他竟然一把抓住正要逃跑的大水牛,并不顾大水牛绝望的挣扎,将其举过头顶,当成抵挡天雷的盾牌。
哞!
水牛被劈得发出悲惨叫声,竟也显化出了不一样的神形。
是一头身披龟甲的牛头玄武!
“撤了撤了,要命啊。”
道癫顶着水牛逃命,临走时还不忘一挥手,使陈贤霸消失在原地。
“嗯?不对!”
然而,当他就要对李伯都挥手,将李伯都也送走时,却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诧异之色。
“是你!”
在静止的空间里,老虎的双眼诡异地眨了眨,眼神里露着一丝被人发现的尴尬。
“……”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地攻伐!是你,你不是……啊!”
道癫在短暂的失神过后,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随后便被倾泻而下的雷霆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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