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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518章 两宫之争(四)
    下午的时候,金陵城中的天气突然由晴转阴,天空阴沉沉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狂风呼啸着,如刀子般刮过大街小巷,行人都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匆匆而行。

    张安世和穆济伦接到宫中传召时,正各自在府中忙碌。听到皇上有事相召,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换上朝服,冒着风雨,急匆匆地朝着皇宫赶去。

    一路上,马蹄声急促,两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张安世身形清瘦,面色凝重,坐在马上不时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穆济伦则身形魁梧,神色冷峻,目光深邃,他紧握着缰绳,心中暗自思忖着此次传召的缘由。

    二人在半道上相遇后,都忍不住相互打听起来。

    “穆兄,你可知道此番皇上突然传召,所为何事?”张安世忍不住开口问道。

    穆济伦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也毫无头绪。不过,最近朝中诸事平稳,内阁与议政院各司其职,并未有什么差错啊。”

    张安世微微皱眉,低声道:“是啊,我还以为是咱们的差事出了岔子。可仔细想想,内阁与议政院配合默契,并无疏漏之处。难道是因为咱们配合太紧密,反倒让皇上心生不悦?”

    穆济伦听了,微微一怔,随即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不至于吧。皇上在朝中威望极高,若有政令推行,谁敢不从?何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传召我们。”

    两人虽如此猜测,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重。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皇宫。在宫城门口,两人下马,将马匹交给侍卫,然后在宫中女官的引领下,快步朝着御书房走去。

    皇宫内,红墙黄瓦,雕梁画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张安世和穆济伦跟随女官穿过一道道宫门,走过长长的回廊,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他们的心中愈发忐忑,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终于,女官在御书房门口停下,恭敬地说道:“两位大人,皇上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请进。”

    张安世和穆济伦整理了一下朝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御书房内,温暖如春,檀香袅袅。新民帝周进身着龙袍,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听到脚步声,周进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臣张安世、穆济伦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立刻跪地行礼。

    “两位爱卿平身,赐座。”周进温和地说道。

    宫女们立刻端上茶来,放在两人面前。周进微笑着说道:“两位爱卿,今日传你们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许久未曾与你们叙话,有些想念。”

    张安世和穆济伦心中的疑惑更甚,但也只能陪着笑脸,与周进寒暄起来。周进询问了他们的生活起居、家中琐事,两人一一作答,心中却都在猜测着周进的真实意图。

    寒暄了一会儿,周进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奏折,说道:“两位爱卿,近日朕收到这份奏折,心中甚是忧虑。”

    原来,这份奏折是前任内阁首辅王允老大人所撰写,恳请皇上迅速拿定主意,立下太子人选,以避免两宫之争扩大化,进而造成朝廷动荡的局面。

    张安世和穆济伦二人接过这份奏折,定睛一看,只见王允老大人在奏折中这样写道:

    “臣王允,诚惶诚恐,顿首再拜,上书吾皇陛下:

    自陛下登基以来,圣德昭彰,恩被四海,朝堂清明,万民咸服,实乃我朝之幸,苍生之福。然今臣心怀忧虑,寝食难安,特冒死上书,恳请陛下早立太子,以固国本,消弭隐患。

    陛下明鉴,今两宫于储君一事,各有所向,暗流涌动。此等情形,已非一日之寒。长此以往,臣恐其势如星火燎原,愈演愈烈,终成难以收拾之局。古往今来,因储位之争而致朝堂动荡、国家衰败者,数不胜数。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我朝万不可重蹈覆辙。

    今陛下春秋正盛,本不应过早谈及此事,然两宫之争已现端倪,若不及时遏制,必将危及社稷。臣深知陛下圣心仁慈,不忍过早决断,恐伤皇子间情谊。但陛下肩负天下苍生之重任,为保江山社稷永固,为使百姓安居乐业,不得不早做打算。

    立太子一事,关乎国本。太子者,国之储君,未来之君也。其人选关乎国家之兴衰,百姓之福祉。若能早日确立太子,一则可使皇子们各安其位,明确自身职责,避免因争储而引发的内耗与纷争。二则可使朝堂上下人心安定,官员们能专心于政务,而非陷入无谓的政治斗争之中。如此,我朝方能政令畅通,国家繁荣昌盛。

    臣以为,立太子当以贤能为首要标准。陛下诸子,各有所长,然需细细考量其品德、才能、智慧等诸多方面。应择其心地善良、心怀天下、有治国理政之能者立为太子。如此,方能确保我朝江山在未来得以延续辉煌,百姓在明君的统治下享受太平盛世。

    陛下,臣虽已卸任内阁首辅之职,但拳拳之心,始终系于国家。臣不忍见我朝因两宫之争而陷入动荡,不忍见百姓因朝廷内耗而受苦。恳请陛下以国家大局为重,以百姓福祉为先,迅速拿定主意,立下太子人选。臣相信,陛下圣明,定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臣王允,不胜惶恐之至,谨奏。”

    看过这份奏折后,张安世和穆济伦二人,不由相互对望了一眼。王允老大人的这份建议,不能说没有道理。

    问题是,皇上把他们二人叫过来做什么?难道是想让他们二人参与立储一事?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暖香萦绕。张安世与穆济伦毕恭毕敬地站在下方,手中那份王允老大人的奏折,此刻似有千钧重,两人心底如同那打翻了的五味瓶,各种滋味翻涌。

    张安世悄悄抬眸,目光扫过穆济伦,只见他眉头轻锁,眼神中满是凝重与不安。张安世亦是心乱如麻,难道皇上真有意让他们参与这波谲云诡的立储大事?

    一念及此,他只觉心跳陡然加快,紧张与不安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在这宫中,谁都知晓张诗韵娘娘之子周宁与白秀珠娘娘之子周邢,皆出类拔萃,无论出身、资质,都有角逐太子之位的实力。

    可皇上究竟意属何人?却让众人毫无头绪。

    若押对宝,日后家族或许能更上一层楼;可一旦猜错,触怒未来新君,整个家族恐将万劫不复。这其中的风险,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啊。

    正思忖间,上方传来新民帝周进沉稳的声音:“二位爱卿,对这立储之事,想必心中已有思量,不妨说来听听。”周进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安世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偷眼瞧向穆济伦,盼着他能先开口,探探风向。穆济伦察觉到张安世的目光,却只是微微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同样不愿先趟这浑水。

    无奈之下,张安世向前一步,躬身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陛下,依臣之见,未来储君,首在人品。须心怀仁爱,以天下苍生为念,方能得民心、安社稷。”

    他说完后,微微抬头,偷瞄周进的神色,试图从那平静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情绪波动,可皇上依旧神色淡然,让人捉摸不透。

    穆济伦见状,也赶忙跟上:“陛下,张大人所言极是。除人品外,才学亦至关重要。储君需博古通今,深谙治国理政之道,如此方能在未来引领我朝走向昌盛。”他说得条理清晰,可话里话外,都巧妙避开了具体人选。

    周进听着,微微颔首,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那眼神似能看穿人心。

    “二位爱卿所言,自是在理。可朕想听的,不只是这些泛泛之谈。朕想知道,在你们心中,究竟谁更适合这太子之位?”周进的声音虽依旧温和,可问题却尖锐得让人难以招架。

    张安世只觉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出一个既能不得罪人,又能让皇上满意的回答。“陛下,皇子们皆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周宁殿下聪慧过人,对经史子集颇有见解,心怀天下,常以百姓疾苦为忧;周邢殿下则武艺高强,胆识过人,且颇具谋略,在军中威望渐起。二位殿下实难分伯仲,全凭陛下圣心裁断。”

    穆济伦心中暗叹张安世圆滑,也赶紧附和:“是啊,陛下。两位殿下各有所长,无论谁成为太子,只要在陛下的教导下,日后必能成为一代明君。臣等不敢妄加揣测圣意,一切听凭陛下定夺。”

    周进听了,沉默片刻,忽而轻笑出声:“二位爱卿,可是怕说错话,得罪人呐?”这话说得直白,张安世和穆济伦顿时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地:“陛下恕罪,臣等绝无此意。”

    周进摆了摆手,神色缓和:“起来吧,朕也知这立储之事棘手。你们有所顾虑,朕不怪你们。只是这太子之位,关乎国本,朕需多听听各方意见。你们若有想法,随时可奏。”

    “谢陛下隆恩。”二人缓缓起身,额头满是细密汗珠。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都把这个问题好好地考虑清楚,也可以面向朝廷诸位大臣集思广益,若有成熟意见,随时可以向我反馈。若是三日之后,你们二人尚无明确思路,那可就得由我独断专行一回了。你们看怎么样?”周进询问道。

    “全凭皇上做主。”张安世和穆济伦二人齐声答道。

    张安世和穆济伦自皇宫归来后,便铁了心要将此次参与立储之事深埋心底。他们俩心里太清楚了,一旦消息走漏,自家门槛怕是要被踏破,届时各种人情往来、利益纠葛,定会让他们焦头烂额。

    可这世上的事,哪能尽如人愿。才过了一晚,就似有一双双无形的手,将消息从他们紧闭的府门中拽了出去。

    先是张诗韵一系的重要人物傅检,趁着夜色,悄然来到张安世府邸后门,递上名帖,言辞恳切求见,意在说服张大人力荐周宁为太子。

    几乎同一时间,穆济伦府上也迎来了白秀珠阵营的亲信牛军,一番巧舌如簧,只为让穆大人站在周邢这边。

    这还不算完,那些自知夺嫡无望,却仍想在这场风云变幻中谋得一线生机的皇子们,也纷纷动了起来。金银财宝、奇珍异宝,一车车送到两位大人府前。送礼之人满脸堆笑,说着恭维话,只求能在两位大人心中留个好印象,日后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张安世望着堆满后院的礼物,眉头拧成了麻花,只觉一阵头大。穆济伦那边亦是如此,他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局面,怕是要失控了。”穆济伦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焦虑。

    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也因这场立储风波陷入了一片混乱。街头巷尾,人们交头接耳,谈论的都是太子人选。

    茶馆里,说书先生也添油加醋地讲起了皇家秘闻,引得众人纷纷猜测。

    官员们更是人心惶惶,有的四处打听消息,试图站队以求自保;有的则紧闭家门,生怕卷入这场风暴。

    张安世和穆济伦深知,再这样下去,金陵城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二人商议一番后,决定进宫面圣,请求皇上同意对金陵城进行戒严。新民帝周进听后,略作思索,点头应允。

    戒严令一下,金陵城瞬间变了模样。城门口,士兵们手持长枪,仔细盘查过往行人。街道上,巡逻的队伍络绎不绝,脚步声、盔甲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集市,如今冷冷清清,商贩们早早收摊,紧闭店门。百姓们都躲在家中,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张安世和穆济伦二人府上,更是谢绝一切访客。门口家丁林立,将那些试图登门的说客拒之门外。两人整日闭门不出,在书房中思考对策,可三天过去了,依旧毫无头绪。

    “这立储之事,比想象中难太多了。”张安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眼神中满是无奈。

    穆济伦也是长叹一口气道:“此事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如今只能指望皇上圣裁了。”

    这三天,对金陵城的百姓来说,如同煎熬。大家都在等待这场风波的平息,等待皇上的最终决定。

    终于,三天期满,张安世和穆济伦进宫复命,他们坦诚地向周进表示,对于立储,实在拿不出具体思路。

    周进看着他们,眼中并无责怪之意,只是微微点头:“朕知道这难为你们了。此事朕心中已有考量,不日便会昭告天下。但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们都没有明确思路,那以后就得完全按照我的意思来办,不得有任何异议。”

    “是是是。”二人连忙答应道。

    走出皇宫,张安世和穆济伦心中都长舒了一口气。这场惊心动魄的立储风波,虽暂未落下帷幕,但至少,他们在这场漩涡中,暂时保全了自己和家族。

    而金陵城,也终于有望恢复往日的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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