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开幕入场没有着装规定，别的军校都是定制校服，为什么只有我们常均台穿军装吗？”
皇家学院队伍的行进画面被转播到预备会场时，夏青樟就神神秘秘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沈棉看向投影，的确，皇家学院着装统一，是军礼服和贵族晚礼服的结合体，金穗流苏、宝石装饰、勋章绶带样样齐全，主打一个奢华昂贵。
走在首位的凯文·罗曼利亚更是比别人多穿一件厚重的大披风，腰间更是挎着一柄长剑，剑鞘上满是珠玉宝石，熠熠生辉，引得男解说员又是一阵狂吹“皇族风范”。
“现在七月，还裹着一圈大毛领，他也不嫌热，”沈棉摇头啧啧道，“都快裹成一个球了，还昂首挺胸蜜汁微笑，真是欠揍的蠢样。”
夏青樟压低声音问格蕾丝：“她跟这位‘所有少女的梦中男神’有仇？”
格蕾丝摇头，认真道：“她只是不允许有人比她还能装。”
“放心吧，日后有她打的呢，”夏青樟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我的问题怎么被无视了？”
格蕾丝十分捧场：“嗯，可能因为常均台体恤学生的家庭条件，不另外定制衣服增加学生不必要的经济负担？”
“不对哦，常均台财政拨款多，背靠亲王府，并不缺钱，哪怕全校学生每人定制一套校服，对我们也根本不算什么。”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根本没人看。”
江狄手握移动终端，冷冷地插了一句。
夏青樟眉头一挑：“怎么不和弹幕大论战了？”
暗红色短发的少年“呵”了一声：“贱货扎堆。”
格蕾丝也是叹气：“帝国的大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常均台待得太久，猛然回到帝国，还真是不太适应。”
常均台作为25-27区的领土，使用的星际网络和帝国并不互通，有着不可逾越的壁垒，也就是“墙”，既是保护，也是隔阂。
而这颗比赛专用的无人星，并不在25-27区。
再加上为了防止作弊，所有选手的通讯都被严格限制。
没有比赛时，除了选手和老师内部交流，唯一能收到外界的信息就是直播间的弹幕，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直播间发发弹幕。
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东西，还乌烟瘴气地像个粪坑，难怪江狄看了生气。
夏青樟啧啧道：“没办法，认清我们才是可悲的少数派吧。”
沈棉磨刀霍霍：“我要把他们做成苹果派……桀桀桀桀。”
格蕾丝疑惑道：“等等，为什么没人看我们？你们怎么都一点也不惊讶啊。”
沈棉眨了眨眼睛：“你没发现，皇家学院进场直播的时候，镜头在七校的预备会场切过来好几次，而我们只是一道残影，连脸都看不清吗？”
“……确实。”
“因为转播的媒体就是在针对我们啦，”夏青樟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意，“我们的镜头永远是八校里最少的，也是录像回放‘画质损坏’最多的。”
“常均台往届也定制过着装，结果等进场的时候，刚好有一个紧急新闻插播，正好等进场完了才结束。”
“反正观众最后看到的，都是匆匆的背影，就不值得我们费心准备了不是吗？”
格蕾丝的声音沉了沉：“好过分。”
“突如其来的广告、直播机器的损坏、网络延迟卡顿……烂俗手段但是屡试不爽，别问，问就是女生太敏感太爱计较，镜头有多有少是自然现象，总觉得别人针对你是弱势群体的被害妄想……”
“可是，他们这么处心积虑抹消我们的身影和存在，是要干什么呢？”
“因为我们很强，是传统强队，我们的队伍中从来没有多于一个男生，但是却可以稳定地打败一大半军校，我们永远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这是事实啊。”
“有时候，最令人恐惧的也是事实。”
……
演播室内。
“光明神殿教谕总所的两位女指挥，真是美得不相上下，也不知道谁有幸能娶到这两位美女学霸，这可比什么基因改良剂都有用哈哈！”
男解说员康居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声。
弹幕男人也跟着狂欢起来。
【光明神殿里的女人，要娶你娶，我才不敢娶。】
【谁知道她们定制机甲的钱哪来的。】
【机甲辐射影响生育，生不出儿子！】
康居的笑声停下后，才假惺惺地冲着沈元问道：“小沈啊，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赛事太紧张了？”
底下的小助理翻了个白眼，你把台词抢得一干二净，让别人说什么？
【女的就是撑不起大场面，又是一个美貌花瓶。】
【找茬挑刺的时候厉害，一到真章就完蛋，很符合我对女权废物的印象。】
【不是所有女权都这么极端的，我才不像她，我追求的是平权！】
黑发女人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弹幕又是一阵疯狂的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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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居更加得意，趁着常均台入场前，他关闭收音设备，低声恐吓道：“敢踩着我上位，你算哪盘菜？我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不过，你要是诚心给我道个歉，这事也就算了，以后康哥我罩着……”
沈元面无表情地伸手，“啪”地打开了收音设备，吓了康居一大跳。
看着弹幕并无异常，还是在一股脑地围攻沈元，他才放下心来，找了个录不到的角度，神情阴冷地瞪了沈元一眼，意思明确：
——这事没完，走着瞧吧。
按照他最开始得到的流程安排，接下来在常均台进场的时候，会插播一条7分钟的剧情广告，他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地歇一会。
历年来都是这样的，他甚至连常均台的介绍都懒得看。
此时，他只是懒懒地向后一仰，并未出声，脑中回荡无数整人的损招，他曾经用这些办法搞臭过好几个女主播，屡试不爽。
然而。
略带清冷感的女声在耳边传来：
“现在向会场进发的，是常均台高等军事学校的参赛队伍……”
康居简直要笑出声。
这女人真是蠢得可以。
她以为我不出声，她就能抓住机会？
真搞笑。
到时候画面直接切走，广告弹出，她背了稿子有什么用？对着壮阳药去念介绍吧！
他盯着转播画面，期待着尴尬时刻的来临……
但是。
没有。
机器兢兢业业地直播着常均台的入场画面，将她们的英姿传递到帝国每个观众的光脑上。
相比于皇家学院华贵的改良礼服，和教谕总所纤尘不染的白色神官长袍，常均台众人的衣着可以称得上是朴实无华。
但是却没有任何人会嫌弃她们寒酸。
因为她们身上是黑色的帝国军服，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
所有人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与其像是参加某个开幕式，更像是沉默而整齐的行军训练，带给观众引而不发的危险感。
弹幕炸开：
【等等，常均台是这个画风吗？我看了好几届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怎么这么多女的，这学校一看就不咋样啊！】
【常年第三，偶尔第二哦，是不是破防了哦？】
【也就是别人让着她们，女的怎么能…女的怎么能……口吐白沫】
弹幕欢腾，康居的心却一下子凉了。
怎么……怎么回事？
康居惊出一身冷汗，按照直播的规则，主持人只会拿到队伍的资料，划分负责解说的部分，具体台词要靠主持人自己创作发挥。
也就是说，现场是没有任何提词器的。
而他之前半点常均台的资料背景、队伍设置都没有看过，拿到就随手删掉了！
现在只要这个女人问他个最简单的问题……
不，甚至都不用问问题，只要把话茬抛给他，让他评价某个选手，他就会暴露自己极其不专业，一点准备也没做的事实！
沈元的声音没有任何停顿。
“常均台队伍的主指挥官，名为……阿尔泰尔，是【第十法】的受选者，异能名为【投影魔术】……”
直播镜头快速拉近，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少年的身影，此刻在直播间众人的注视下纤毫毕现，清清楚楚。
黑发少年军装腰带扎得很紧，显得她身高腿长，步履矫健，她面无表情，眼神冷酷，给人一种尖锐的锋利感，好像是一柄半出鞘的长剑，随时会带给人不期然的刺痛。
尽管作为主指挥官，她却没有什么佩剑披风、金冠法杖这类明显与队员区别开来的器物标志。
然而，只要看上一眼，就会知道，少年是这支模拟军团里唯一的领导者。
康居心惊胆战，在心里不住祈祷，希望沈元能把这段台词全部抢光。
沈元微微一笑：“她的机甲名为【泥蝶飞飞·α】，嗯，很有创意的名字。”
【笑死，你爹飞飞？真的取名天才。】
【呃呃，只有我觉得这种名字很无聊吗？不靠实力碾压对手，靠名字玩谐音梗真的很低俗欸。】
【皇家学院里有个男的还用辱女网红烂梗起名呢，怎么没看到你出警低俗呢？】
【我是女的，我也觉得不太好，男的怎样女的就要跟着学吗，不是把自己的道德水平拉低到跟他们一个档次了吗？】
直播镜头在沈棉身上扫过，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包括她手上的银灰色的指环。
【欸，她是不是戴了十个指环，好炫酷啊。】
【太妹夜店女经典装扮啦，斩获十个舔狗的胜利标志，懂得都懂。】
【男的不造黄谣真的会死，懂得都懂。】
与此同时的演播室内。
康居祈祷沈元一枝独秀地走完这部分的愿望，不出意料地没有实现。
沈元轻飘飘地抛来一个话题：“康老师，您怎么评价这位选手？”
康居汗流浃背，他对这个主指挥一无所知，谈何评价。
突然，讨论指环的弹幕不断跳出来，他心生一计。
不如拿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来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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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出年长者不赞同的和蔼姿态来：“我是不太懂这些年轻人的潮流的，在我们那个年代，戒指都是由男方在结婚时为爱人亲手戴上的，未婚的女孩子随便戴戒指，是一种不庄重的表现。”
沈元没有说话。
康居自以为逃过一劫，心中得意更甚。
他决定再接再厉，用废话拖延时长：“唉，说到这儿，我就很怀念我们那个年代的爱情，忠贞不二，一次婚姻就是永久。不会像现在这样，纯真的爱情会因为金钱的诱惑而动摇。”
“当年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
想来扳倒我，你还嫩得很呢！
弹幕更是开始赞扬他博学多才，又掀起攻击女人拜金的浪潮。
“可是。”
沈元的声音轻巧，却犹如一声惊雷炸响。
“这十枚戒指，是阿尔泰尔选手上报给组委会的异能武器，并不是什么装饰品啊？一个武器和爱情有什么关系啊？”
她轻轻笑了一声，露出了听到不好笑的笑话的勉强笑容。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十枚指环，是一个整体，也是sss等的异能武器，真名和效果目前还不清楚，希望能在选手手中有令人眼前一新的表现。”
弹幕和康居的脸都滑稽地凝固住了。
“康老师，您怎么……唉……”黑发主播略带惋惜地摇摇头，她慢慢地说出了康居说过的那句话，“您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主持这次赛事太紧张了啊？”
……
主会场前面。
沈棉带队在路上行进着，感到微妙的不对劲，不是说根本没有人转播她们的入场吗？
为什么她一直有种被注视的奇异感呢？
是谁在看着自己呢？
她闭眼，感受周围。
下一秒，眼睛睁开，黑色的眼瞳古井无波，锋利的目光犹如尖刀，直直地向着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直播机器看了过去。
像是冬日的寒风呼啸着刮过骨头，像是长剑被抽出剑鞘划过空气发出的嗡鸣声——
黑发少年饱含警告和轻蔑的一瞥，瞬间被投在演播室的大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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