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老九不耐烦道。
木招摇屏住呼吸,闭紧双眼,把嘴咧开条缝。
小勺子不客气地被送进来。
又苦又涩又滑腻。
不知是什么鬼东西。
他已经不敢再问了。
想想前两次,老九被他逼急了,才气急败坏地告诉他,他天天被灌进去的大补汤是毒蛇蛤蟆鼻涕虫……还有比这更糟的吗??
有!
那就是吐出来的当下,再被塞回去!!
奇耻大辱!!
奈何他火毒攻心……除了被这老狐狸蹂躏,竟什么都做不了!!
“老九,我这火毒都褪的差不多了,你这汤药何时能停?”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老九的医术真不是人人都有福消受的……这样的机会还是多让点给别人好。
“早就可以停了。”又一勺子汤药被塞进木招摇的嘴巴。
木招摇闻言刚想吐出来,瞥见老九凌厉的眼神……
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下汤药,怒极攻心地问:“早能停了??那你为何又天天灌我!”
“我看你甘之如饴,想着多喝两天,固本一下。你看,你看,这又吐血了!!幸好多喝这几日汤药,不然说不定这一下,又能厥过去!”
“你才厥过去!”他什么时候晕过了??不就是被他那把火烧火燎的狐火给熏得么!!这世间,几人能扛得住老九这样憋着精元烧的狐火??也就他一个了!!竟然还嘲笑他!
他一把推开老九又递过来的汤药,撑起单薄的身子就下床。招摇没了木招摇的结界,日日刮着大风,下着大雪。何曾有过这样的冬日……不由自主地裹紧滚毛镶边的大氅。
老九看着他倔强地一步步挪动身躯,嘴角闪过一抹邪笑。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支起窗架上的木杆子,散散屋里的热气。
一股“小”风夹着鹅毛似的雪灌进屋里,将木招摇颤颤巍巍的单薄身板吹得东倒西歪。
“风都吹不得,还不多养几日!”嘴角抿着一丝忍不住的笑意,老九悻悻然道。
他憋着满脸的坏笑,扮作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上前赶两步,扶着他就往床边搀扶:“就你这小鸡仔样的身子,我看那些金桂明年也别指望开花了。”
“金桂??我的桂花怎么了?”木招摇闻言,慌张地问。
“别说你的桂花,就是你这招摇,估计……”
“我这招摇又怎么了?”木招摇刚坐上床榻又急得弹起来。
“算日子……鹊山老儿的酒估摸着也该醒了……”老九好意提醒他。
“鹊山老儿?”木招摇没想明白,他的招摇关那老头什么事儿?好半天反应过来:“人是你打的!这账怎么算我招摇头上?”
老九端起一旁剩下的汤药,眼明手快地闪到一边,理所当然的回答:“可我上门递的是招摇的名帖啊!”
“你个死狐狸!”木招摇怒上心头,就想趁手扔东西砸他。床榻边那可恨的汤药却被老九提早掳走了……那花屏……是他喜欢的,舍不得砸……木凳……是上好的木料,滚了好几遍漆,亮堂的很,他也舍不得……辗转半日,只能一拳砸在床榻上,恨恨地剜老九一眼。
“山神又怎么了?你可是堂堂招摇山主!”老九看着他气急败坏,又无处发作的模样,心里好一阵暗爽。
他端着汤药,半讥半讽,脚步悻悻地又凑上来。“再多喝两口,刚又吐血了呢!”
木招摇正想骂人,刚张口,就被老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灌了满口的苦药,好不容易夺下汤碗往他身上砸,就看他红衣飘飘,脚底抹油,溜了出去,只留下一串飒爽不羁的笑,像小钢炮一样砸在心头。
老九消遣够了木招摇,正愁着无处再找乐子…金桂洒了一地。桂树下他给苍耳搭的秋千架上空空荡荡。不知这丫头现在如何?虽然有他的尾巴在,但放任她一个人独自闯荡,心里总是莫名放心不下。自小,他该教的生存技能都教了。所以到哪儿,她都不会饿了肚子,没地方住,可万一,她当真遇到了危险呢?灵力从右手指尖,飘逸而出,转瞬幻化作一只只如拇指般大小的灵狐,跳跃在四处的山头,片刻便不见了踪影。老九终是忍不住,想要查探一番她的去向。过了片刻功夫,却有一只灵狐跌跌撞撞而来。
木招摇刚安生没多久,盖上棉被想要好好睡上一觉。近来,那扰人的失眠症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他翻来覆去调整着睡姿,怎么都不得法。焦躁间,门忽然被一脚踢开,连带踹翻了五六只挂在门旁,仔仔细细掐着厚门帘缝隙的猴子。
“火急火燎,又做什么?还让不让我养病了?”木招摇有些气急败坏,这是没完没了了?
“那谷底下你还藏了什么?”老九劈头盖脸地问,身后被他撞开的门帘,呼啦啦地在门上撞来撞去。
“你动了我的陈酿了?”木招摇顾不上灌进来的风,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几只小毛猴子这才从晃晃悠悠的门帘上冲下来,抓起绒毛大氅,又窜到他身上,东拉西扯得好不容易帮他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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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酿?”老九眯着眼质疑。
三棍子连招摇的结界都撑不住,那谷底的结界却并未因他体虚而消失……那分明是与精元相连的本命结界。身死方能界亡……
而那结界所在,更是隐蔽,要不是今日他放出用于探查追踪的的灵狐,根本无法察觉。
这样的结界,他用来护酒?
什么酒,比光之月华还金贵?
木招摇,到底藏了什么?内心莫名的不安起来。
他缓缓逼近他,狐媚的双眼闪着精明的光亮,探进他眼底,细究其中的秘密。
“那是我酿出的第一坛光之月华,你要敢打它的主意,那就休怪我不客气。”木招摇丝毫不惧他的试探,明目张胆地怒瞪回去。
似乎真的怕他抢走一般。
拙劣的演技!
“一坛破酒,值得你这样护着?你当我是傻子?!”老九忽地邪魅一笑,飞快往他嘴里塞了什么,把他下巴一合,一仰。看他绵软地跌坐回床榻,干净利落地飞身而去。
又是无骨柔肌丸,毫无新意……
木招摇叹气,将药丸缓缓逼出身体。
毛猴子们绕着他,手足无措地团团转,一时不知该去追老九,还是该照顾主子?
木招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猴群一哄而散,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粗枝大叶的老九,忽然心细起来。
洞内守护的,是一个小巧的铜鼎。
雕刻却十分精细,周身的刻纹闪着光亮,盈盈如新。
铜鼎外围另外还包覆着一层木招摇的结界,此刻已缩小成团团一圈,紧紧包裹着铜鼎,触手如细密的针扎般刺痛。
鼎里液体几近透明,如镜子,倒映着他的脸。
什么陈酿那么清澈?
水吗?
他嗤之以鼻。
指尖发动灵力,铜鼎微微振动,液体晃起来。
鼎壁上果然连一丝酒痕都没有。
明显是刚倒上的新酒。
当他蠢?
手心翻转,微微往上一抬,铜鼎里的液体听话地腾空而起。
鼎底果然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他照着咒文,念诵起灵咒,鼎内忽地亮起一盏魂灯。
明明灭灭。
魂灯内的气息竟是那么熟悉。
有那么瞬间,他竟有些恍惚。
鼎底漆黑一片,深不可测,已然连通了地府。
鼎外,是硕大的,闪着金光的五行阵。
“想用哄小孩的招数瞒天过海?”他向着阴暗处低声发问。
“什么时候变得胆大心细了?”角落里悠悠然飘出一道身影,单薄如一缕幽魂,仿佛一股微风就能将其吹散。
“等你哪天也奶上孩子,就懂了。”
“大言不惭。”他鄙视道,忽又轻笑一声,“我只当你不学无术,想不到竟能读懂聚灵咒了。”
老九不置可否,隔着结界,细细抚摸着魂灯:“这盏魂灯,你点了多久?”
“从最开始的时候。”木招摇的话像一支利箭,射穿了时空,将两人的记忆瞬间带回了那一日,她身死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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