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轩的脸碎了,准确地说,是皮裂开了。
被火烤过的脸,产生了灼伤,黑乎乎的洗不干净了,仔细看,原本健康富有弹性的皮肤,像极了干涸的地,已经有裂纹了。
于瑞言看到英俊的妹夫成了这副尊荣,咖啡都不喝了,站起来围着林毅轩看。
林毅轩身上有一股浓烈的烟熏火燎的味道,衣服上到处是碎洞。
最惨的是他的俊脸,离远了看,像是非洲来的难民,黑乎乎的可怕。
近看,像是住在山里,几百年不洗脸也不擦护肤霜,皮肤干裂的糙汉。
于瑞言还想仔细看,一股巨大的冲力从后传来,锦书把他推到一边。
“这怎么弄的!”锦书看到林毅轩左手背上的一大片伤,手都哆嗦了。
林毅轩看她眼眶红了,赶紧哄她:
“救于婷妹时被柱子烫了下,问题不大,已经上过药了,媳妇,你看我的脸呀,知道什么叫皲裂不,明天肯定能裂开,可好玩了。”
他回来时在车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脸,觉得挺有意思的。
被火烤过的脸,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的,明后天差不多就该爆皮了,干干巴巴,麻麻莱莱的。
到时候用手撕着玩,多解压。
“什么叫问题不大!好好一个大活人,出去一圈就毁容了!”锦书想摸他的脸,又怕他疼,手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他刚进屋时,她没看仔细,还以为脸这么黑是烟熏出来的,洗洗就好了。
所以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
可是当她发现,这是被火烤出来的皮肤灼伤后,什么玩闹的心都没了,伤在他身疼在她心。
“快,查查这脸怎么处理!”于瑞言看他那如金刚一般坚强的妹妹都要哭了,也跟着紧张起来,示意郑昕快点找电话簿。
他医院认识人,找烧伤科专家问问怎么弄。
“不用麻烦,我们队里的人都是这样,军医说过几天就好了。”林毅轩安抚锦书,但没啥作用。
锦书看到他伤成这样,心里说不出的闹心。
林毅轩看她沉默,心里紧张不已,他真怕媳妇对他说,你别干了。
刚刚在院里,穆凤已经对她男人魏大山哭过一回了。
正在准备腌酸菜的穆凤看到自己男人成了黑人回来了,气得把大白菜都扣魏大山身上了,扑过去抱着魏大山一通哭,说什么都不让他干了。
还说要一起回去种地,这玩命的活谁愿意干谁干。
又哭又嚎还用大白菜敲魏大山的头,最后被魏大山扛回家“批评教育”去了。
方式虽然有些泼辣,但随行的长官和战士们都不忍说什么,家属的心情都能理解。
好好的一个人出去,回来弄成这样,危险这么大,家属有意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使命就是如此,都畏惧风险,谁来守护和平?做这行,亏欠最多的,永远是最近的亲人。
林毅轩就是怕锦书也来这么一出,回来后特意装可怜,寻思扮柔弱,博取媳妇同情。
对外铁骨铮铮的林毅轩,为了哄媳妇开心,宁愿弱化自己,用他认为能解决问题的方式哄锦书。
然而,从锦书黑漆漆的脸色,以及一言不发的状态来看,林毅轩自知他这招似乎用力过猛。
不仅没把媳妇哄好,好像还惹她不开心了,这可怎么办......
锦书拖着林毅轩坐在沙发上,沉着脸,动作却是轻得不能再轻,抬起他的手,看着上面的烫伤,眼圈又红了几分。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可看起来还是那么触目惊心,锦书有心想吹几下,又担心把细菌吹进去。
客厅里鸦雀无声,几个长辈也被锦书身上这股气势惊到了。
陈晨偷偷怼了老伴儿一下,示意他想想办法。
锦书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做事胸有成竹,这屋里三个姓于的,她最年轻,却也是最沉稳的一个,从不肯让人看出情绪的女人,突然阴沉起来,这太可怕了。
于弘文大脑飞快运转,想了一圈,都不敢开口,唯恐刺激闺女,弄巧成拙,感觉闺女这会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
这里面最紧张的,还是林毅轩,看锦书不开心,他比谁都着急。
“那个啥,其实我这个伤一点事都没有——”
“闭嘴。”
林毅轩不敢说话了,犹如做错事的小学生,端坐着,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做着最坏打算。
如果媳妇也跟穆凤那样发脾气,逼着他转业,他也只能豁出去了。
他记得,浴室里有搓衣板......
老妈在楼道里还放了一大块腌酸菜的石头,不知道胸口碎大石什么的,能不能博她一笑?
气氛十分压抑,于瑞言挂上电话过来。
“烧伤科的主任说了,毅轩脸这种情况,用鲜奶加水调和,涂抹能够减轻疼痛,问题不大——”
锦书一个冷眼扫过来,于瑞言机敏改口。
“问题不大,但咱们也要加强重视!必须要保住我妹夫的盛世美颜!小妹,我跟你保证,十天内,他脸上这层烤伤的皮如果好不利索,你就把我的脸用刀刮下来给他贴上!”
“那我不成二皮脸了?谁要你那厚脸皮啊。”林毅轩找到机会开口,把屋里人都逗笑了。
锦书是笑不出来的,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
她其实也很想学穆凤那样,酣畅淋漓地发泄一下。
比如拽着他的领子咆哮,别干了,回家,老娘养你!
但是理智还是占据了主导,谁都可以情绪崩溃,唯独她不行。
锦书拿起桌上做咖啡剩下的鲜奶,调了温开水,轻轻地涂在他的脸上。
“给院里所有救火的战士订一个月的鲜奶,钱我来出。”
“我现在就安排!”
郑昕马上起身,逃离这个压抑的现场,顺手还把她傻了吧唧的男朋友拽上。
二人走出了房间,压抑的氛围骤然消失。
“你感受到了吗?那股无形的压力......”郑昕出来后整个人都轻松了。
“没错,太可怕了。”于瑞言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虽然他很想知道妹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会不会化身泼妇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屋里那么压抑的气氛,他也打怵啊。
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下他可怜的妹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