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茶苦着脸,死死地握住身前木剑挡住梅婆婆的攻势。
羽绒服里的毛四处飘散,到处是被剑划过的洞。
满身狼狈,大冬天的,寒风凛冽,苏茶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梅婆婆,放下剑,我们去玩滑滑梯。”
梅婆婆站在小区广场中间潇洒地挽了个剑花:“再来。”
桃木剑被削断,苏茶凝着眼前开了刃的剑闭了闭眼睛,完了完了,要交代在这了。
老小区里的灯光并不明亮,但苏茶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宛若救世神的阎曜。
动作间,阎曜已经夺了梅婆婆手里剑。
梅婆婆看到阎曜,浑浊的眼瞳定了定:“滑滑梯,玩滑滑梯,滑滑梯好玩。”
苏茶呸了呸嘴里的鸭毛:“欺软怕硬。”
梅婆婆优雅地步子停顿下来,看向苏茶:“小孩,来陪我玩滑滑梯。”
苏茶忙点头哈腰:“来了来了。”
阎曜睨着剑:“不是藏起来了么?”
苏茶欲哭有泪:“她找剑,一直哭,我没法了。”
阎曜勾起地上的剑鞘,利落地推剑入鞘。
梅婆婆优雅鼓掌:“干脆利落,打今儿开始,你便拜我为师。”
苏茶凝着他曜哥不怎么好看的脸,垂着头。
他可没忽略给曜哥打电话时旁边出现了女孩的声音。
他该死,打扰人约会了。
阎曜安静地看了会儿梅婆婆和苏茶。
苏茶来来回回玩了十几趟滑滑梯,梅婆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玩。
“乖孙,好会滑,继续继续。”
从小孩变成便宜孙子,苏茶只一个劲儿配和梅婆婆。
苏茶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回家睡觉。”
阎曜开口,嗓音清沉。
梅婆婆正了正胸前的华丽胸针,点了点头:“夜已经深了,是该休息了。”
苏茶如释重负,三两步从楼梯上下来,速度堪比猴子。
把人领回家,苏茶看梅婆婆精致的收拾完自己,躺在床上后,安静地带上门。
旁边房间的阿姨听到动静打着哈欠出来。
对这样的情况,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除了无奈更多的是对俩孩子的心疼。
“不发病时还好,只是这段时间不知什么缘故。”
想到医生说的话,邱若蝉红了眼睛。
梅婆婆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阎曜看向室内仅剩的四只鹦鹉:“死的是那只紫熏鹦鹉?”
阿姨点头,想到梅婆婆清醒过来知道鸟儿死了,不知该多难受。
阎曜点了点头:“明早梅婆婆醒来时就说我把那只鹦鹉带走了。”
苏茶和他曜哥走到门口,他朝邱阿姨挥了挥手:“邱阿姨,您早些睡,我们曜哥先走了。”
邱若蝉忙点头:“辛苦你俩了,快回去休息。”
门阖上,老小区楼层间声控灯有楼层亮,有楼层不亮。
苏茶“嘿”了声。
灯光亮起。
阎曜叼着烟,瞥了眼安静掉眼泪珠子的苏茶。
苏茶低着头:“邱阿姨说梅婆婆时间不多了。”
自从妈妈丧生在那场火灾后,同为邻居的梅婆婆虽然患有阿尔茨海默病,但是每次清醒时总会记得他,给他打电话甚至是生活费。
后来,他跟着梅婆婆租了这边小区的房子。
梅婆婆现在住的房子是女儿的,女儿一家今年上半年被外派到国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别看小区老旧,可是正儿八经的学区房,还有不少学校教职工分配在这。
每个月的房租很高。
他的命在那场大火后,就不再是一个人的了。
他会带着妈妈那份,代诉那份,拼尽全力的活下去。
阎曜也没安慰,安静地抽完一支烟。
苏茶从书包里摸出钥匙,蹭掉眼泪:“曜哥,我把钥匙给你,我晚上要去网吧值夜。”
阎曜拿了钥匙:“回去睡觉,我上去洗个澡帮你顶班。”
苏茶刚想摇头,听着阎曜不容置疑的语气敛下眼睫:“曜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阎曜手抄进兜里,嗓音淡淡:“不觉得。”
苏茶抬起眼眸,只能看到他曜哥隐匿在明暗交错的楼梯拐角处的背影。
……
-
时愿是被渴醒的。
视线落在床头处的保温杯上,拿起时带着重量。
满满一杯温水全部被时愿灌到肚子里。
喝完水,脑子里涣散的记忆碎片一帧一帧回放。
许多细节她都不记得了,可那句:“再待在这里,我怕我会犯罪。”一下子涌入记忆。
她盯着天花板,放空了几秒。
天光已然大亮。
被子捂过脑袋,时愿脸红了又红。
不知道是不是外公自制的解酒药很管用还是其他原因,宿醉后的身体并没有特别不舒服,只是极度缺水。
推开房门,浓郁香味扑鼻而来。
管汐悦一早就过来了,结果时愿这个女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阎曜也不在。
她还想着,两人昨天不得干柴碰烈火。
一触即燃。
好家伙,什么都没发生,这事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敢信。
男女朋友,未婚夫妻欸。
成年人的欲自然的一触即发,有这方面的需求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就时安安醉酒时的样子,她不信阎曜把持的住,但是男人还是守住了防线。
脑子里蹦跶了一个词:尊重。
时愿慢吞吞地踱步到厨房。
管汐悦拿着汤勺瞅她:“睡饱了?”
时愿点头。
“还记得昨天的事儿吗?”
时愿再点头。
管汐悦尝了尝白萝卜老鸭汤的咸淡,给时愿舀了满满一碗。
舀完汤又去冰箱里拿了瓶水溶C给时愿。
看时愿喝了小半瓶,管汐悦打趣:“味道熟悉吗?”
时愿看向瓶子:“不就是普通的饮料吗?”
声音很沙,她清了清嗓子。
管汐悦先笑弯了腰,听她哑着的嗓子,敛了笑蹙起眉心:“跟你讲过多少次,你嗓子不好,容易扁桃体发言,又时不时咽喉炎,这嗓子你还想不想要了?”
时愿喝了口汤,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管汐悦的输出持续了近十分钟。
时愿双手合十:“唐僧姐姐,你煲的汤真好好。”
管汐悦恨不得给时愿一锅铲。
喝完汤,时愿回了房间拿手机。
没有收到阎曜的消息。
她点了两下阎曜的头像。
你拍了拍咬人怪。
想了想又给人拍了管汐悦煲的汤。
咬人怪:纹身店,过来。
时愿凝着这条消息,起身去了厨房。
看着自己煲了近两个小时的汤被时愿全部打包到了保温桶里,管汐悦啧了啧:“这汤是要送哪去,我这还没喝上一口。”
时愿眨了眨眼睛:“你喝了两碗了,我看到了。”
休想骗她。
管汐悦无语住了。
好啊,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管汐悦瘫在沙发上,想到下午回家要帮哥哥和嫂嫂打掩护那叫一个心烦。
时愿拿了钥匙:“走,纹身去。”
管汐悦下巴抵着动物玩偶:“今天不行。”
闭了闭眼睛,管汐悦翻了个身:“你快去看你的亲亲男友,别管我。”
-
拎着汤,时愿推开纹身店的玻璃门。
接待的小姐姐穿着复古长裙和咖色毛衣,礼貌询问:“小姐姐,要纹身吗,今天的预约满了噢。”
时愿摇头:“我找阎曜。”
秋芜无奈地笑了笑:“老板今天预约排得很满。”
今天一上午,打阎曜注意的小姑娘一个接一个。
时愿笑了笑没说话,去了休息区。
秋芜:“老板在忙,可能要等很久。”
时愿把保温桶放到木桌上,表示没关系。
苏茶在收尾,他扎的图小,还剩下点就快完了。
活动了下眼睛,他看到时愿,眼睛亮了亮。
阎曜挪开纹身机。
趴在纹身床上的大哥额头爆出青筋:“真他娘的疼。”
阎曜:“今天就到这。”
纹了近六个小时,大哥点了点头。
店内不止时愿一个小姑娘,听着耳边女生们聊天,时愿看向工作的阎曜。
“挪不开眼睛的惊艳,也不知道人有没有女朋友。”
“舔一舔颜就行了,这种男人又野又桀骜难驯,一看就盘不住。”
“普通人也入不了他的眼啊。”
时愿在宿舍群里和林诗落聊了会儿天,舒灿也出来聊了会儿。
眼前被递了杯茶,时愿从手机上挪开眼睛,道了声谢。
秋芜自然地坐在她边上:“小姐姐要纹身吗?”
时愿抬起手腕晃了晃:“纹过了。”
秋芜挺自来熟:“你认识我们老板吗?”
时愿还没说,苏茶已经凑了过来。
“何止认识,人可是男女朋友。”
秋芜愣了愣,重新打量了下时愿。
旁边三个小姑娘也看向时愿。
少女穿着及脚踝的黑色羽绒服,裹住了身材,只能感觉到很瘦,没有妆感,皮肤状态好得让人嫉妒,整个人带着温柔的松弛感,不是一眼惊艳,却是越看越漂亮,整个人的气质和韵味,无端勾人视线。
阎曜喝了口水,眸光落在休息区的女孩身上,挑了下眉心。
走近几步,他凝着女孩的眼睛:“醒酒了?”
时愿看着阎曜背着光的身影和五官,确实惊艳的挪不开眼睛。
“谁喝完酒一晚上还不醒酒的。”
少女嗓音清软,自然而亲近。
男人冷沉的眉眼在看到女孩时,冷意散去。
秋芜啧啧称奇。
时愿指了指保温桶里的汤。
老鸭汤鲜而甜,苏茶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秋芜把外卖塞微波炉热了热。
阎曜和苏茶,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忙得饭都没来得及吃。
时愿把鸭肉从保温桶里舀出,就着汤汁淋到阎曜饭盒里。
吃完饭,阎曜和苏茶还要纹两个小图。
顾客有些是阎曜和苏茶师傅介绍过来的,也有自己找上门的。
工作室不算大,就阎曜和苏茶,这是放假,两人都有时间。
后面的预约其实已经排的很满了。
阎曜把时愿带到工作室的电脑旁:“打游戏看电视,你自己安排。”
时愿点了点头。
秋芜信占卜和眼缘,她第一眼就挺喜欢时愿。
又有阎曜这层关系。
拉着时愿聊了不少。
时愿也从她嘴里知道,苏茶学纹身的学费很贵,还把阎曜搭了上去。
阎曜当时死活不学,觅哥撂下话,阎曜不学,他就不收苏茶。
也知道了女生叫秋芜,从十七岁时就跟着岑觅开工作室,今年是第五个年头。
秋芜把岑觅的微博点开给时愿看。
元旦她休息,正好过来给阎曜他们帮帮忙看看店。
微博号是百万大v,发的微博多是工作室宣传,偶尔也会有一些纹身师工作图。
时愿在置顶的那条里看到了阎曜。
秋芜看了又看:“帅吧,我们加个微信,我把照片传你。”
两人加上好友,秋芜下意识的点进时愿朋友圈。
“你和曜哥一样,都不喜欢发朋友圈。”
秋芜年龄比阎曜大,叫阎曜曜哥也是跟着叫习惯了。
等阎曜纹完手里的活,天色渐暗。
时愿和秋芜一个电脑一个手机,联机打游戏玩得正起劲。
后颈被捏了捏,时愿从电脑上挪开视线。
秋芜笑:“你们有事就先撤,我和苏茶锁店。”
阎曜也不跟她客气,给秋芜发了个红包。
秋芜领了红包笑得开心:“谢老板。”
凝着两人走出去的背影,秋芜挪到苏茶旁边。
“闷不吭声的谈了场恋爱,苏茶,你小子也跟着瞒得挺紧啊。”
苏茶挪开纹身机:“知道的时间不比你久,勿扰。”
秋芜“呵”了声,“纹完带你吃饭去,好饿。”
外面,时愿去小卖部又买了两根棒棒糖。
阎曜去拿车,时愿走回纹身店,碰了碰被风吹得有些疼的鼻尖,也没进去,站在外面撕开棒棒糖糖衣。
阎曜骑了摩托车从远处飙过来,街道不算宽敞,阎曜的速度却不慢。
男人眉眼凌冽桀骜,野痞十足。
车停在时愿面前,熄火。
阎曜长腿支在地上,冲她扬了下下颌:“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