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黎明降临,阳光透过云层漏落,地上覆了层白白的霜。
时愿掀开温暖的被窝,空调让室温并不寒冷。
洗漱完后她打开衣柜,新款的冬装连吊牌都未剪掉,不难看出是陆珺早早备好的。
衣服都很好看,时愿也没有选择困难症。
选了件黑色皮草和白色半身长裙,换好衣服,时愿推开房门下楼。
餐桌上,时柏瀚放下报纸,仔细地看了看时愿的脸颊。
“肿消了些。”
时愿轻轻碰了碰:“今天感觉好很多了。”
家庭医生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时愿由着医生检查伤口和抹药。
佣人们各司其职。
郑芳恭敬的走到陆珺面前:“夫人,二小姐有些发热。”
时柏瀚闻言,看向医生。
医生颔首,跟着郑芳上了二楼。
陆珺把早餐端到桌上:“安安,吃早饭,舅舅专门给你煎的鸡蛋。”
看着时愿小口地吃早餐,久不见儿子下楼,她皱了皱眉:“嘉霖平日里从来不赖床,今天怎么下来的这般晚。”
时愿下楼时,姐弟俩的门都紧闭着。
时柏瀚:“上去看看。”
等陆珺下来时,时愿和时柏瀚已经吃完了早餐。
陆珺先给姐弟俩的班主任挨个打了电话。
时柏瀚擦了擦嘴:“都在发烧?”
陆珺有些无奈:“这段时间学校流感严重,两个孩子的班主任们每天都在班上发要做好防护措施,我还说这两孩子身体不错,还没中招。今天就不让他们去上学了。”
时柏瀚点了点头,宠溺的看向时愿:“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不用你在家照顾他们,家里有阿姨,你尽可做自己的事情。”
陆珺吃了块吐司:“出门的话让小周开车。”
时柏瀚看了妻子一眼,小周一直是陆珺的随行司机保镖,他本意是让老赵跟着时愿。
贺家一夜倒台,在京圈引起轰然巨浪。
妻子已经安排好了,他便没再出声。
陆珺捏了捏丈夫的肩膀:“该出门了。”
两人今天的行程都很满。
时柏瀚穿上鞋子站在玄关处看外甥女,眉眼温和:“安安,答应舅舅要在家度过周末的,舅舅下班回来如果没看到你,会很难过的。”
郑芳推着时韫艺下楼,时韫艺听到爸爸的话,指尖掐进掌心。
时柏瀚看到女儿下楼:“吃完早餐后,可以再多睡会儿,下午若是身体能坚持,钢琴还是要练的。”
时韫艺乖巧地点头。
时愿看着车子缓缓驶离,收回视线。
时嘉霖咳嗽着从楼梯下来,漠视时韫艺,眸光定定看着时愿。
“姐,我买的山茶树到了,上午我们一起种树好不好。”
时韫艺听到时嘉霖喊时愿的这声姐,看了看自己新做的指甲。
心里泛起恶心,她才是他的亲姐姐。
想到昨晚淋了一个小时的冷水,终于如愿的生病。
可是爸爸却连句关心也没有,所有的心神都在时愿身上。
她怎么能不嫉妒,怎么能不恨。
少年穿着奶白色睡衣,对着时愿一脸祈求。
时愿记得自己昨晚答应时韫艺的话,她狠下心摇了摇头。
少年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望向时愿时,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眼尾染上一抹淡红。
时愿招架不住时嘉霖的眼泪,别开脸。
时韫艺犀利的目光在时嘉霖和时愿之间来回扫了几次,脸色渐渐冷沉下来:“时愿,你怎么还不滚。”
佣人们对这样的情景早已见怪不怪,每个人都垂着头做自己的事情,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一般。
郑芳满意地看了眼佣人们。
时愿动了动脚步,对时韫艺的敌意视而不见。
她没有要抢走时韫艺任何东西的想法,时韫艺想要父母的爱,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深爱着她。
身体的缺陷令她自卑,自卑生怯、生怨、生恨。
她同情时韫艺失去双腿,时韫艺才16岁,她可以不和她计较,也犯不着。
昨天她泼她奶茶,她忍了,所以今天言语的攻击,她也选择漠视。
回了房间把阎曜的羽绒服装进袋子里。
衣服袖子的奶茶渍已经清理干净。
拎着衣服下楼。
时韫艺坐在一楼的钢琴前,对着琴谱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不时咳嗽几声。
郑芳一脸心疼:“小姐,吃完早餐再练吧。”
时韫艺摇头。
郑芳看着时愿要离开,还是没忍住出声:“小姐,你把她赶走,时总会生气的。”
时韫艺手按着琴键,音符欢跃起来:“你怕她告状?”
郑芳宠溺地摸了摸时韫艺的头:“怕你受委屈。”
时韫艺把头靠在郑芳身上:“芳姨,这个家里只有你对我最好。”
郑芳怜惜地摸了摸时韫艺的头:“说什么傻话,时家的一切都是小姐的,这个家里,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面前女孩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郑芳勾起唇,富人家的千金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院子里,时嘉霖拿着铲子一下又一下铲土挖坑。
园丁看着时嘉霖已经磨破皮的手:“小少爷,我来挖,一会儿你把土埋上,您看这样行吗?”
时嘉霖没有说话,背影倔强,只一下又一下的铲土。
时愿把手里的衣服给园丁,示意他帮忙拿一下。
花园里的花树开得极好,惟独这一隅空空。
时愿拿过时嘉霖手里的铲子。
温暖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落满地斑驳光影。
种好五棵山茶花小苗,时愿出了些汗。
时嘉霖因发烧脸上染着不健康的红晕,眸中带了笑意。
他把小树苗埋好,也不管自己一手泥土。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清苦药味。
时愿放下铲子:“树种好了,你可以进去吃早餐了。”
时嘉霖弯唇笑,笑意纯粹温暖。
时韫艺铲掉了他和时愿一起种的山茶树,他们还可以继续种。
看着时愿离开的背影,时嘉霖再没撑住,弯腰呕吐出来。
意识混沌间,他只知道自己又被关进了小黑屋。
郑芳把钥匙放进时韫艺的手上:“小姐,这次关多久时听你的,不过要在时总和夫人回来之前放出来哦。”
时韫艺开心的笑了起来,爸妈这段时间都在加班,每天回来的都很晚。
平时把时嘉霖关起来,芳姨都会把控着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今天她很生气,所以她决定把她的好弟弟关上一整天。
-
时愿抖开袋子里的羽绒服,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找了一圈,没找到手机。
想到下来之前,她洗了手,然后手机好像被放到了房间的洗漱台上。
周齐扬注意到时愿的动作:“大小姐,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在得知时愿忘记拿手机后,周齐扬掉头。
拿完手机,时愿有些奇怪。
上车前,花园里浇水的园丁看向她时目光躲闪。
时愿脚步顿住。
周齐扬耳朵动了动。
“大小姐,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园丁低着头一脸恐惧。
时愿意识到不对劲。
周齐扬环视了圈别墅,下了台阶去了地下杂物室。
望着铁门,时愿捡起地上园丁修剪树木的锯子。
门被锯开。
时愿被里面的情景刺激到,怒意沿着胸腔蔓延。
时嘉霖被绑在椅子上,耳朵带着耳麦。
投影仪上正放着血淋淋的鬼片。
地下杂物间湿冷,呕吐物沾染在少年衣服和脸颊上,明明前一秒还干净温润的少年此时浑身脏污,满脸的惊恐。
时愿眼睛被刺痛。
周齐扬用手里的电锯把铁链锯开。
“少爷,谁把你关起来的。”
时嘉霖紧紧的箍住时愿的腰,浑身颤抖。
时愿一遍又一遍的抚着时嘉霖的背。
等少年情绪稳定了些,时愿用衣袖擦去时嘉霖脸上的脏污。
时嘉霖低下头,声音如沙砾:“是郑芳和时韫艺。”
-
时柏瀚和陆珺接到周齐扬的电话匆匆赶回。
陆珺大步走到时嘉霖房间,抱住躺在床上的时嘉霖,说了无数声对不起。
时愿已经给时嘉霖擦洗了一遍,少年又恢复干净的模样,只是眸中并无神采,看着空洞又破碎。
郑芳推着时韫艺进门,感觉到不妙。
气氛凝重,而她招进来的佣人们都站在了大厅里。
时韫艺看着父亲和母亲在家,心猛的一跳,抱在怀里的爆米花洒落一地。
刚刚她才和芳姨到电影院,芳姨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只说班主任要来家中看望她,让芳姨接待好老师。
芳姨虽然奇怪,但还是选择了带她回来。
警察把郑芳带走时,陆珺颤着声音:“郑芳,枉我信任你这么多年,你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我的孩子。”
郑芳抬了抬被铐住的手,轻蔑地笑了起来:“呀,这么多年,看着你的孩子们在我手里慢慢被摧残,我真是开心的很。”
时柏瀚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地砸向郑芳。
血顺着额头往下流,郑芳似是不觉痛般,放声笑了起来。
陆珺狠狠地扇向时韫艺。
“嘉霖是你弟弟,他可是你弟弟——”
时柏瀚眼里的怒意和冷漠让时韫艺血液冷却。
“爸爸——”
“别叫我爸爸。”
时韫艺去拉母亲的手。
陆珺拂开她的手。
郑芳是陆珺的大学室友,郑芳丈夫车祸离世后,两人在某一次的饭局上偶遇到。
在了解了郑芳的遭遇后。
陆珺见她想找份工作,而家里的管家正逢辞职,她的孩子们也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帮忙照顾。
大学四年,彼此相熟,她自是放心郑芳。
而这么多年,郑芳也慢慢地和她变成了闺蜜。
想到自己的信任,陆珺此时只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
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
时柏瀚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陆珺这边也是。
陆珺打起精神,和丈夫去了时嘉霖房间。
时柏瀚抱住儿子,头抵在少年的额头上:“爸爸对不起你。”
时愿退出房间。
别墅空寂下来。
周齐扬依然站在刚刚的位置,不声不响。
看到时愿下来:“大小姐,刚刚的行程还要继续吗?”
时愿凝着他平静的眼波:“我留在这里能起到些安慰吗?”
周齐扬点了点头。
男人无声地走出别墅。
时韫艺从轮椅上跌坐下来。
时愿闻声,对时韫艺再无同情,只觉她可憎。
看到外面的山茶树小苗,还有少年每次见到她时的笑。
她突然能理解时嘉霖对她的依赖了。
时嘉霖和原身,是不是曾在无数次黑暗中相互取暖。
她离开之前,少年那句:“姐,早点回来好吗?”
现在想想,他应该是知道,如果他们都走了,他在家会面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