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说他现在是个不入流的衙差,就算真有了品级,那也越不过六品去。既没有世家的根底,也没有功名傍身,只因救了郡主一命,就破格升为四品官员,实在荒唐。
不说他这本来就难以服众,还会让天下读书人的寒心。位子坐不稳不说,还要牵连惠帝背负上,君王年事高主事多昏匮的骂名。
惠帝一世英明不过是太看重林清,对他爱屋及乌,过分照拂罢了,这点自知他还是有的。
“陛下这可使不得,少詹事乃朝中要职,草民一介布当不得此重任。就连衙门这份差事,还没有过了考核期,实在是……”
惠帝看着他的行为举止仿佛见到了故人一般,只不过他这气度比及林清少了几分自傲和才情,思及故人风骨,只剩无限缅怀。
惠帝期许的拍着他肩头:“虎父无犬子,朕相信林清。”
惠帝以为,林清那般行事洒脱面面俱到之人,教子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谁能料到林清日日忙于公务,偶有得闲便去哄着白锦,在林世珺身上花的心思本来就少。又因着自己儿时继母颇多苛责,父亲鲜少关爱,作为家中长子要另立门户,熬夜苦读吃尽苦头。于林世珺身上便不忍约束的厉害,只教他与人为善了,开心成长便好。
林世珺再三推辞:“这些银钱草民就收下,毕竟是陛下的恩赐,至于这个官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世珺实在担不得。”
“朕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怕你难以服众。放轻松,朕已经给你选好老师了,就让相爷手把手的指点你。”
这……林世珺除了道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给你官职,你不会找人带。饭碗都给你端来了你拿不了筷子,还找人给你喂了,这你再不吃,就有些过说不过去了吧。
只不过在林世珺的再三恳请下,惠帝也收回了这份官职,只将他做储备官员,让他先跟在相爷做事,还带着他去见了相爷见,相爷没有推辞,接了他的弟子茶。
林世珺这一整天都处在大喜大悲之中,官职也罢师傅也好,这些事都是天大的好事。他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学识,不免有些犯愁。别人都当他是自谦,赞他小小年纪便能沉得住气,其实只有他知道那不是。他那些才学比起这些大儒来说,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说话都不敢多讲,生怕暴露了自己的粗鄙。
从相府回来,林世珺就将这一天发生之事告诉了齐静言。齐静言听他要升四品官,美的嘴巴都合不拢,可耳朵听了是美过了,心里不由发起了愁来,就以他那点才学就做了四品官,别人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齐静言再想到二伯母所言,心一横,一手拧着他耳朵,一手卡着一摞被,将他赶到了书房,大有考不中功名就不准搬回来的架势。
她想的没错,确实他这次春闱得中,总归能长点儿脸面,不至于在朝为官被同僚看轻,也能打开这僵硬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他要真拿下了这四品高官,那二伯母有什么辛密之事不得同她说,真是好事一桩接一桩。
林世珺苦读到夜深,窝在书房的被窝里,冻得瑟瑟发抖,这屋子一冬都没烧过,阴冷的很。他想到正屋火盆暖热,温香软玉在怀的热意,觉的那样方能睡的甜美,当下跳下床,穿这鞋就一溜烟的跑进了正房。
吃了闭门羹他也不罢休,拿着匕首一点一点将门拴挑开,他冷冰人一个掀被子就钻进了齐静言的被窝,暖得他觉骨头都回过血来。
齐静言先被吓了一跳,又被他冷了一个机灵。
有些恼也有些怨:“不是让你在书房读书吗?怎么就跑回来了?”
“冷的睡不着。”林世珺自身后一把将她抱住,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取暖。
“你就不知道多添一盆炭火吗。”?
林世珺感觉自己再不争取一下,等会儿又要被撵出去了:“那房子许久没烧了,岂是添一盆炭火能热起来的,我这实在是冷的睡不着才跑来的,你看我这手指都冰僵了。”
齐静言抱着他的双手哈了哈,搓了搓掌心将他双手握住。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如果让我知道你故意冷在外面做苦肉计给我看,有你好果子吃。”
林世珺将裹得紧紧的,将自己冰凉的脚,踩在她的小脚上,侧面证实着他真的是冷得:“我对天发誓,就算睡在这里也心无旁骛,绝不会费心思在读书以外的任何事上,争取让你做一回举人娘子。”
齐静言哼了一声,心说,看看他这点出息,喘了口大气还是举人娘子,真有能耐让他做回状元娘子呀。就算做不到,有这份志气说出来说骗骗她也行啊。
林世珺只以为自己这份呈情,让她不屑:“你放心,我现在就是坐地的得道高僧,就算你是天仙下凡,也不会打动我的。”
……
齐静言翻了个白眼,不看他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话音一落,就有硬物顶到了她的腰上。
“明天你就滚回书房去睡。”
林世珺心虚的往后撤了撤,将二人的距离隔开,解释道:“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这点忍耐力我还是有的,正常反应你不要误会。要不是那书房太冷,我是打死也不会回来的,不如这样……待到春暖了,我便搬过去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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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静言觉得他身上热乎了起来:“待我明日给你布置下课业,你完成了就回来睡,你若完不成多冷都自己挨着,没人帮的了你。”
别看齐静言说的这么云淡风轻,他对于她布置的课业,想想就头皮发麻,那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数:“娘子……你怎么能对我这多苛责,就是以前你教我读书的时候,也不是这般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白日赚钱劳作,晚上熬夜苦读。你便是不说一个苦字,我也觉得心疼,在看看你现在衣食无忧了养的肥头大耳的,还有贵人帮扶了,就连往日三分吃苦的劲头都没有了,这还得了?”
林世珺不是吃不了苦,书他一页也没少读,真是冷得扛不住,这都说了好一会儿话了,他还是觉得没缓过来。
齐静言转身,借着清亮的月光看着他的眉眼:“以往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那官场险恶,现在你得了帝王的青眼,也不说自己给自己长点脸面。以前吃的苦头还少?这辈子也不说长些记性,我要是你,我不考个状元,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你莫要激我了,我哪有考状元的本事。”
齐静言愤愤然当胸捶了他一拳,翻身去睡。
林世珺吃痛的揉了揉,一是有些睡不着了,这次考上考不上都不一定,状元他就不肖想了,只不过又要她空盼望一场了。
林世珺找了一个吉日,去相府正式拜会了相爷,上次因惠帝在,他的弟子之礼有些草率,现在把该有的礼节都补全了。
堂堂一国之相日理万机,匆匆的见了一面,闲聊了几句,并没什么空理他,其实他也知道,什么拜师不过是惠帝给他镀的一层唬人的金子罢了。
因此相爷还是找了几个人从旁协助的给了他几分看着体面,实则机械重复简单的差事做。他很快就上手了,也很快就厌倦了,这还不比他做衙差,整日巡街来的有趣,就是誊抄一些文件,留个备份的底子。
但他也认真的做了,下值回家又转进书房苦读,眼见考试没几日了,他怎么也要上上心读。突然林欢敲门进来。
“大哥,裴如意的事情有信儿了。”
林世珺乍听之后,喜出望外的放下书:“可是找到人了?”
“找到了。”
林世珺悬着的心落下了,他知道裴如意是六皇子这个消息绝对没错。最近万事安定,抽空在京城打听了他的消息,结果音讯全无,大家对六皇子的认知还停留在几年前去云游的这件事上。
按说他都雇了马车送,还能把人送丢了,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可能,怕不是裴如意难逃前世的劫难,又被山匪劫了去当压寨夫君了吧。既然找到就好了,连着俩下救下皇亲,在乘机造个势,他向惠帝哪里求什么也比较好开口了。
“人找到就好,可带来京城了?现在在哪儿,我去见他。”
林欢摇了摇头:“人是好找,就是带不出来。”
“还在山寨里吗?这帮悍匪,抢了良民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人给关起来,得想点法子把人救出来才行。”
林欢竭力的摇头:“大哥不是人关着走不了,而是人不肯走。尽管我们表明了身份,可那裴如意并未领情,只是谢了一番,便将我们送了出来,还让我们以后莫要管他的事情。”
“为什么?”
“听说那女山匪有了他的孩子,他舍不得妻儿。”
……
一国皇子之位,竟然比不过山匪之妻,可见情这一字有多害人。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那边送去的人要撤回来吗?”
林世珺掐指一算,他依稀记得,过不了多久那山寨就因内部的之争出事吧。
“那就撤回来吧。”
一味地示好,那有雪中送炭收买得住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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