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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 为人父母
    1、

    蛇!

    一瞬间周围静得出奇,时间像是被一格一格放慢了一样。

    齐静言紧握这手中的笸箩,凭借模糊的视线,和直觉在看见蛇影的那一瞬,拼尽全力的向墙上砸去,其中一条当即被砸断的笸箩硬刺插死。

    另一条滑溜溜的正好掉到她脖子上,那冰冷的温度如跗骨之蛆,她慌的两手这么一抓。也没抓住要害,那蛇回头一口咬在她手腕上,她怕这蛇有毒,赶忙去扯它的头,可那獠牙像是焊死在肌肤里面,怎么扯都没扯下来。

    齐静言也顾不得害怕,抄起旁边碎裂的一根白骨,把胳膊往地上一放,顺着蛇头狠插了下去,当既插了个对穿,可胳膊也感觉到撕裂般的疼,可能刚才没瞧准,划到了,在抹去,胳膊血肉黏黏糊糊的一片,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蛇,只知那蛇松口了,咬不动了。

    她取下蛇,将它戳在地上,蛇身子左右摆了一下,便不动了。

    齐静言心神一度紧张,一摆脱危机,全身疲乏,往后一瘫坐,手似乎搭在一个圆圆的头盖骨上,她两手一扣,两个窟窿。她当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赶快将手甩开,就听那东西咕噜噜的滚走了。

    她怫既笑了,已经不怕了,外面可比这井底阴暗多了。

    她觉的伤口有些刺痛,依她对郡主的了解,郡主虽然有小性子,并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

    刚才的那个声音——谢芳华?!

    是她两辈子都接触不多的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什么?

    那这蛇……莫非有毒?

    不管了,都按最坏的去做。她拿出手帕来,从地上摸了一块骨头,用骨头的尖刺豁开手帕,将胳膊上的血,往下顺一顺,用手帕扎在胳膊上,避免毒素流往全身。

    泽州境内,蛇有十几种,但有毒的只有两种,麻七寸和草上飞。

    想到这里,眼下也没有清水处理伤口。她挤压伤口,让毒血尽可能流出,直到什么都流不出来的时候……

    她只好嘬着伤口的毒血,吐出去。直到吸不出来,已经分不清,嘴里的是血还是唾液?

    总之粘粘的,她尽量的张这嘴,不让唾沫咽下去。

    该做的都做了,她保持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觉的嘴肿的发胀,胳膊也有些浮肿,还有些热的烦躁,她戳了戳胳膊,像是没有触觉一般。

    她当即拉下衣袖,将井底的淤泥挖起来敷在手臂上,一瞬间的清凉让她好受了不少。

    她躺在地上,眼花头晕一些轻微的反应接踵而来,她想算了,死就死吧。

    能再见父母一次,能再见挚友一次够了。虽然很想知道,这辈子自己会和林世珺什么结局……

    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下场,重生不过是在重蹈覆辙一遍,什么都不会改变……

    ---

    鸟叽叽喳喳的叫着,书院外的数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子上,王俏再次抬头,那桌子上除了一抹光亮,并没有熟悉的人。

    “奇怪……”她嘟囔了几声,上次装中暑不过才装了两天。

    “夫子?齐静言今日告假了吗?”

    谢夫子一本正经的放下书:“我没见到她丫鬟,她没来吗?怪不得今天安静多了。”

    ……王俏挠了挠头,等会休息的时候,还是去她院里看看吧。

    正在此时,脏兮兮的青苗跑到学堂门前:“我家小姐来了吗?”

    青苗见位置上没人,心呼惨了:“谢小姐,你昨天说她去山上了,我找了一晚没找到,你是在哪见到的?”

    谢芳华不悦:“这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只是好像瞧见了。”

    王俏也急了:“怎么回事?你家小姐呢?”

    青苗急的直抹泪:“昨个休息,小姐原本是在院中的。我去街上一趟,回来就见小姐跟着郡主的丫环走了。一直都没回来,我寻思去找,郡主的丫环说早走了。正好碰上了谢小姐就问了一嘴,谢小姐说小姐在山里。我就去外面找了一晚上。南山不大,可我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一早回来,屋里也没有,被子都没掀开,一定是整晚都没回来。我以为小姐是来学堂了……可谁知道……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发生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王俏立刻回身看去,有好几个人都不自觉的垂下头,或者看向他处。一个个做贼心虚的样子,王俏惊觉可能坏事儿。

    “青苗你放心,静言不会有事。我们才多大啊,真要害死了人,手上染上血,半夜恶鬼是要来敲门索命的。对吧,诸位——有谁瞧见齐静言了?”

    有几个被王俏这么阴阳怪气的一问,确实有些心慌,郡主也有些不自觉的咬紧下唇。

    其中有个胆小的打着颤的说:“是不是……还在后院的枯井里?”

    一句话在人群中炸开了,谢夫子眉心一蹙,扔下书本,赶快带人往后院的枯井去。

    荒凉的庭院长满了杂草,其中被踏出一条明显的小道,直通院落下的井台处,原本落满灰的井盖,多了几个清晰的掌印。

    那井盖上还压着一块石头,众人心悬一线。

    等打开往里一瞧,井底可不就躺着一个人吗?

    “小姐,小姐——”声音在井里回响着,那人却一动不动,青苗急的当场晕死了过去。

    王俏手发抖的扒着井口,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年龄相仿的女子:“你们……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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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郡主看了看红儿,又看了看谢芳华,她不知道,这人怎么还在井里:“还愣着做什么,快捞上来,也许还有的救?”

    小厮赶快放绳子下去,安平趁着众人闹哄哄的,扯着谢芳华问道:“我昨天不是说罚的差不多了……让你找她的丫环,把她放出来吗?”

    谢芳华观察着四周:“我做了啊。”

    “那她……怎么今天还在井里?”安平郡主一看笑意看着,回眸看过来的人。

    谢芳华小声道:“郡主,这样她就本分了。从今往后,再也没人敢跟你抢了。反正事情都做了,不如就做的狠一点,一劳永逸。”

    “可……毕竟是条人命,我听丫鬟说那里面溺死过人。”安平郡主担心极了。

    谢芳华一把抓住她的手:“郡主,你就一口咬定这件事和你没关。只要你不说,没人敢责难你,也没有人去查,你放心。想一想钟公子,想一想你们的以后,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谢夫子站在上面关切的问道:“人怎么样?”

    下面传来声音:“井里有毒蛇,这齐姑娘好像是被咬伤了,全身发热,叫不醒。”

    谢夫子擦着额头的汗:“伤的重不重?”

    “不好说……”

    王俏斥道:“那还磨蹭什么?快点将人送上来,你们瞧不出个所以然,大夫能啊。”

    齐静言被捞上来,放在板车上,看着她嘴角泛青,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大家瞧了一眼,就吓的落荒而逃,有的早就躲得远远的,这些大家闺秀,怕是到现在,都没见过这场面。

    有个姑娘吓的绷不住了:“我当时,就是瞧着好玩的……”

    有人安慰道:“关咱们什么事,齐巧容当初是怎么对我们……我们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

    淮庆王听闻此事,十分震怒,他根本不敢相信,这种事情竟然是自家女儿做的,理由竟然如此荒唐可笑。

    “证据确凿,你还不肯承认吗?安平!”

    安平郡主执迷不悟:“父王,这是她应得的,谁让他和我抢钟明君的,我不过是给她点教训,又没有真要她的命。”

    淮庆王大怒扬手就要给她一耳光:“你这个蠢货!非但不知反省,还敢顶嘴。”

    哭哭啼啼的王妃一把将女儿护在身下:“要打王爷就打妾身吧,瑶儿说的没错。她不过是个下贱的平民,死了又怎样,我们家瑶儿可只有一个,王爷打死了要妾身可怎么办。她只是年少不更事,才一时糊涂。”

    淮庆王甩袖:“就算她卑微,那也是朝廷命官的女儿,今天她敢弄死七品县令的女儿,明天她就敢弄死一品大员。她这不是糊涂,她这是愚蠢,她这是在丢本王的脸面!”

    王妃连连磕头:“这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好好教她。”

    “父王,女儿没错。是父王说的,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亲手去拿的。”

    淮庆王眯起眼睛,俯视着她:“这就是你的愚蠢之处,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难道处处都要你亲自动手吗?你是可以让她死,但不该手脚做得这么,不干净。既然你没这个本事,那就本分点。从今往后,你就闭门思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这院中一步。”

    “父王……女儿知错了……你不要走!”

    丫环跨出门槛,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

    青苗坐在门廊前拿药炉子上煎药。谢夫子坐在外屋,手指不安的敲着桌子,眉头紧锁。里屋的大夫正在处理胳膊上的患处,王俏在一旁坐立难安,时不时凑到床前看上一眼,。

    淮庆王走了进来:“怎么样,可有好转?”

    大夫忙停了手里的活计,回禀道:“王爷放心,并无大碍。”

    王俏急了:“并无大碍,怎么还醒不过来?”

    大夫又连忙解释道:“虽然井里面有两条毒蛇,但从死伤的情况来看,齐小姐应该中的是其中一条麻七寸的毒,麻七寸虽有毒,但毒性不大。另一条草上飞虽毒性强,但毒牙上未有血污,可见是先死的。不然,这一晚上齐小姐绝对是挺不过来的。现在只是轻微中毒现象,但惊吓过度,一时不能醒转,待服了药便好。”

    淮庆王了然的点了点头:“好好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她治好了。这件事情本王会彻查,一定要给齐县令一个交代。”

    “谢先生你同本王来,本王找你了解了解她们的学业情况。”

    淮庆王便和谢先生出去了。

    2、

    林世珺每天忙得脚不着地,什么杂活累活他都干,机灵讨巧,十天半个月就和大家混熟了,叶青话不多,待他虽然严格,但对他也颇多指点。

    这白记布行,生意是真不错。

    这天就听活计奔走相告:“白家来人了。”

    大家手脚利落,训练有素,就连掌柜子都直接关了铺门,来了后院。全铺子的人一字排开,迎了出去,林世珺嘀咕,什么白家人,这么大的脸面。

    就见一行白字旗的商队,数个身强膀宽拿着兵器的汉子,护着十几车货进到院中。

    白家!林世珺想了想,自己舅家生意做的大,这个白家不会是自己的舅家吧。

    犹记得,上一世母亲死的时候,曾给过他一块玉佩,说有什么难事就去京城寻舅舅白晓,他当时去京城也是这么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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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谁曾想,舅舅并不认他。

    他心里有些嘀咕,就问一旁的小厮:“这白家是谁家?”

    那小厮和他惯常开玩笑,听他这么问,以为他故意的:“别闹啦,谁不知道,你能不知道吗,是你舅白晓啊。”

    林世珺一愣,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原来白家的人还和父亲的铺子有来往,这绝对是在照拂他呀。

    白家人带了一大批货,他们这些小厮被催着卸货,曲掌柜叶青和白家几个头碰在一处算价钱。那白家向店里出货,竟然比其他商家少了一厘的利润,还真是帮扶。

    怪不得,父亲能这么快的,把生意做起来,看来这其中少不了舅舅的助力。

    有人见他傻愣着,推搡了他一把,他赶忙麻溜的干起活来?

    卸下去十车货,上了三车银,一块黑布盖上,白家人就抹黑走了。

    在三挽留的曲掌柜,有些不甘心:“这么急,连顿饭都不留?是瞧不起咱是怎么的,咱这摊面,还支应不起他们一顿饭了?”

    叶青扛着一捆布经过:“白家人有白家人的规矩,在外不留饭,这是规矩。”

    “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吃一顿两顿谁知道?”

    叶青没有理会,径直往店里去。

    曲掌柜啐了一口:“这白家人,真他娘矫情。”

    林世珺卸完货,月上中天,看着圆圆的月亮,恍然想到今天已然是八月十五了。

    他答应过的,如果有空就去看她的。

    月饼都买好了,瞧着……都给忙忘了。林世珺拖着累散架的身子,提着一盒月饼,往王府的方向跑了几步。

    可一想都这个时辰了,就是去了。她也睡了,见不上面的,不由步子就慢了下来。

    就算见不上,去一去也是好的,心里想着她,感觉这骨头也松快了不少,全身都有劲。

    他走了好久,还差点被宵禁的兵爷抓住,可算爬上那座山,来到那扇门前,他将月饼搁下,坐在石阶上,静静的看着天上的一轮娇月,和洒满皎白月光的大地。

    什么时候,才能月圆人团圆啊。

    只听吱呀一声,地面有些颤动,突然感觉肩膀被踢了一脚:“醒醒,哪来的臭乞丐,怎么睡到这儿来了,这是你睡觉的地方?”

    林世珺擦拭嘴角的口水,一下爬了起来,糟了,天光大亮,都这个时候,去铺子要晚了。

    他将篮子往小厮手里一递,从袖子里掏出几钱碎银来:“劳烦,这篮月饼送给书院里叫齐静言的齐姑娘,这是我给大爷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那小厮乐呵呵的收下来:“好好好,东西一定带到。”

    3、

    这一日,学堂里一半的大小姐都抱病家中。

    齐静言醒了过来,腹中空空有些饿得慌,全身乏力。青苗眼泪婆娑的一见她醒来了,破啼为笑的招呼,一旁的王俏来看。

    大夫也凑了过来,又是扒眼皮,又是张嘴,把脉,折腾了一通,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好转,有好转……”

    齐静言抬起自己的胳膊一看,伤口已经包上了,嘴也没有那么肿了,全身也不发热了,看来是得救了。

    青苗担心坏了:“小姐你别怕,已经往家里捎信了,老爷明天就带你回去。”

    齐静言强撑着身体,虚弱的说道:“谁让你送信的…你这样,只会害他们担心……我若死了,你再捎信……我若不死,就当没事。快去…快去……把信追回来。”

    青苗蹙眉极不情愿的往出挪,王俏一把将她拉住。

    “这个时候了,你还逞什么强。赶快回家养着吧,这又不是你的错。”

    谢夫子在一旁瞧着也不是滋味:“信是老夫让送的,你爹八成已经在来的路上,你就等着他接你回家吧。”

    齐静言无奈的闭上了眼,这样也好,她搭了半条命,王爷总归会卖她这个人情的,父亲的事是不用愁了。

    齐螎中午就到了,他一拿到信儿,是连夜赶了来,路上几次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到女儿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心中止不住的后悔。

    不知自家孩子做错了什么,遭到她们这样对待。

    齐螎第一次对自己的无力感到了痛恨,他为何是这样的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连儿女也顾不周全。

    “元宵,没事吧?哪里…哪里…不舒服,跟爹爹讲……”

    齐螎正说着,鼻尖一酸,立刻背过身去,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想强忍着不让女儿看出来,可怎么调节,都没有再回头的勇气,只是哽咽到:“没事,爹带你回家。”

    齐静言抬手搭在自己眼睛上:“爹……没事,这不年底就要出结果了,在等等吧。这就是闹着玩,没掌握住分寸,真没事儿的,平日里都好着呢。”

    齐父眼泪直流,觉的自己没出息,当什么狗屁县令,什么调令,什么陪读,他豁出去了,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要,他就要他家女儿平平安安的。

    “没事,爹知道,咱现在就回啊。”齐螎蹒跚着,便庄罗着去收女儿的东西。

    淮庆王这边收到信,心上有愧,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齐螎张罗着要带女儿回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走了可就坏事了。

    淮庆王将齐螎招来。

    “听说,你要带令媛回去了?”

    齐螎行礼:“多得王爷看中,岂料小女抱病,卑职想带回家中,医治。”

    淮庆王走上前来:“齐螎……你我都是做父亲的!自是看不得自家孩子受一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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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那是,孩子嘛磕磕绊绊难免的,这是小女自己大意跌落,不委屈,不委屈的。”齐螎提心吊胆的陪着笑。

    淮庆王诚恳的看着他:“所以本王也恳求你能体谅本王的一片苦心。”

    ???“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知道,你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委屈。孩子们出了这事,本王也不想。是本王教子无方,对不住你。但是你们暂时还不能离开。”

    齐螎急的站起生来:“王爷这……”又是何意?

    淮庆王一抬手,下人抬出一箱白花花的银子:“这是本王为令媛压惊的赔罪,还请齐卿收下。”

    齐螎连连摆手:“王爷,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小女就是受了些惊吓,回家养些时日就好了。”

    淮庆王转身坐了下来:“这事情错在安平,但她已知错。眼下就是皇太后的寿宴,十几年了,本王第一次回京,这孩子也是第一次去京城祝寿,这不是一个小场合。本王怕别有用心的人,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所以,本王不能让安平冒这个风险,担上这种恶名。”

    齐螎陪着笑连连称是:“是是是,卑职一定谨记在心,绝不将此事说给第二人。”

    “你的为人,本王自是放心。本王怕的是,那些不知道轻重的人。算了,不如令媛就在王府养着吧,毕竟陵川小,一个大夫照看着十里八乡,水准也有限,不如王府里的御医来的方便,齐卿以为如何?”

    齐螎的火往心里压。他不能让女儿冒风险,难道他的女儿就可以吗?

    王爷这话还不明了,这人活下了,这事就当过去,可万一要死了,那人也得死在王府,死在别的原因之下。

    “王爷,卑职这心里……”

    ……

    齐螎现在也忘不了,他说过的那句话。还有王爷那张赏赐长如一丈的礼单,他站在女儿的门前,捏着礼单的手指发着颤。

    抬手甩了自己几个巴掌,没用啊,没用啊,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父亲?

    他不配,他连自己的女儿都顾全不了,算什么父亲。她的元宵受了委屈,他连她的去向都左右不了!

    青苗端着药碗一开门:“老爷,你站在门前做什么?快进去啊?小姐这会儿,精神头正好呢?”

    齐螎僵硬的笑了笑,往旁边让了让:“你快去忙吧,你去忙吧。”

    齐静言坐了起来:“爹,王爷叫你可有事?”

    齐螎站在女儿的床前自愧难耐。

    “元宵啊,爹……可能,不能带你回家,王爷赐了很多东西。”变相的买了你的命,封了这口。

    齐静言了然,笑着安慰父亲:“这是好事啊,哪有人嫌银子烫手的。这样一来,我们担心的事,也不用愁了。父亲你是个好官,有你在一天,陵川的百姓就能安宁一天。你瞧,女儿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你啊,别操心了。这总比你走了,换了其他人,鱼肉百姓的强。”

    “元宵……你说爹干嘛攀这个,把你们都送了来,那一个都没落好。”齐螎垂着头,七尺男儿委屈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齐静言摇了摇父亲的衣袖:“没事的,用不了多长时间的,这不眼瞅就九月份了吗?一年很快的。”

    齐螎拉着一车冰冷的金银珠玉往家走,他这是活生生的把女儿卖了呀,他这心就像落到地上一样难受。

    他那女儿还留在那里,说不上以后会怎样呢。

    他怎么也得想个法子,把女儿弄出来。

    齐螎这一通琢磨,王爷说皇太后大寿之前不成,那过罢寿,他们会来的,总成了吧。

    正好,女儿正月十五及笄,二月他就把女儿嫁出去,嫁给谁呢?

    齐螎想起他收拾女儿东西的时候,看到林世珺捎来的一盒月饼,虽然是个倒霉孩子吧,但好在有心,算了有总比没强,就他了。

    4、

    过了几日,淮庆王来看自家的女儿,扔给她一碗煎好的药:“去给她喂药。”

    “为什么?”

    “连这也得本王教?做了错事,不该获得别人的原谅吗?”

    “我……”安平郡主事后就怕了,她心中有愧根本不敢见她。

    淮庆王恨铁不成钢:“我什么我,就算你在不得意她,也要做给外人看,你们之间毫无间隙。你还小,不懂什么叫人言可畏。”

    安平郡主拿起碗来。

    淮庆王见她出去,又担心的强调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在耍不该耍的手段,动一些不该动的脑子,药经你手,出的事。就权当本王没有你这个女儿。”

    “是,父王。”安平郡主当下就哭了出来,这么多年来,父王从未同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郡主哭着哭着就来到了,齐静言院外。心里觉得委屈又觉得愧疚,端着一碗药,迟迟迈不出步。对别人做了这种事,真的靠熬碗药,喂一下,就能释怀吗?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算了,她原本就不是为了来获得谅解,她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郡主站在门外,一会打退堂鼓,一会又鼓励自己,踌躇不前。

    谢芳华提着一篮子点心,正过来探病:“郡主,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没什么,随便转转。”

    谢芳华上下打量一番:“郡主你被放出来了,我以为王爷要关你很久呢,不过毕竟是条人命,王爷生气也是能理解的。”

    安平郡主被戳到痛处,有些不高兴。

    “可是,你看看她的命还在,什么也没损失。你看看咱俩,不仅挨了骂,还挨了罚。连我婆家的人都捎带脚不喜欢我了。这不都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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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郡主瞪她:“可我没有放毒蛇,是你放的吗?”

    谢芳华装傻:“蛇,什么蛇?井里原本就有吧,毕竟那院子里杂草丛生的,有一两条蛇也正常,这是她的命,哪能怪的了咱俩。”

    安平郡主气道:“那我让你告诉她的丫头吗?你为什么没说?”

    “我说了,只不过我原本想关她几个时辰,再说的。可你知道她那丫头跑到山里去了,我上哪找去?这事儿,可不赖我,我尽力了。”

    谢芳华说罢就径直往院里去了,安平郡主也跟着进去,看着手里的药,恍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小声道:“你干嘛去?”

    “药要冷了,郡主不进去?”

    王俏看着二人结伴而来,顿时阴阳怪气道:“哟,今个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这是吹的哪门子风,把两位给吹来了。”

    谢芳华笑着牵起王俏的手:“这不是闹了误会了吗?我们俩就来解释解释,也别委屈了谁。”

    安平郡主真心实意的准备喂药:“齐静言,让你下井,是我的不对,我来向你赔罪。我喂你喝药吧。”

    齐静言推开安平郡主的勺子:“刚俏俏喂我喝过药了。其实下到井里不关郡主的事,我当时可以拒绝的,但是我更想,向郡主证明,我和钟公子绝无半点情谊。还请郡主能放下心结,不要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我的身上,而是把重心更多的转移到你自身幸福上去。”

    安平郡主咬着唇,点了点头。

    “哟,这话说的可真好听,你真的和钟公子没什么?谁信呢,也就骗骗……”

    正沏茶的王俏,将茶壶往桌上一搁,冷哼一声:“谢芳华挑拨离间都不背地里干了,当着面来啊,你当我是死人啊!你就不想想人家钟公子为什么得意齐静言,怎么不得意你啊?人家郡主有本事敢去提亲,你又能干什么?有能耐你也去,让你爹给你提亲去啊,看你爹把不把你腿打折,就会在一旁说酸话?

    别说人家齐静言和钟明君没什么?就算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关你什么事?你不信啊,那你就不信呗。”

    谢芳华立刻回嘴道:“我就是替郡主问了怎么找?我眼里就是容不了沙子,我说句实话怎么了?踩着你这条狗了?”

    王俏一叉腰那泼辣劲“你眼里那是是容不了沙子,你眼里容不了的是别人好。人家郡主没嘴,还用你问。人家两个都化干戈为玉帛了,你在一边酸什么呀?就算郡主和齐静言掐起来,郡主把齐静言掐死了,郡主的名声败坏了,她们谁也得不到钟明君了。那钟明君也轮不到你啊,你在一旁凑什么局儿呀。谢芳华,你别忘了,你不是有一个瞎眼的未婚夫吗?当初图人家世,现在仗着谢夫子成新贵了,怎么叶家那瞎子配不上你了?身份和你不相当了?你以为你这样,钟明君就能瞧上你了吗?”

    “你……你歪曲我,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谢芳华特意看了一眼郡主。

    “大家又不傻,这事情不经琢磨的。你要自知没趣,就走吧。反正这里也不欢迎你。”

    谢芳华放下礼节,转身就走,王俏端着点心盒追了出去:“这个你拿走,别下了什么毒,谁敢吃啊。”

    谢芳华回头,王俏直接扔出去,砸在了地上。

    “哎呦,失手了,你慢慢捡吧。”谢芳华指着她半天收回了手,转身离去。

    随后,郡主的道歉,在加王俏和齐静言一开解,大家反而把话说开了,郡主放下心结和她们凑到一堆来。虽然经王俏抽丝剥茧的一说,郡主也觉的自己被人当了枪使,对齐静言来说,确实不太应该了点,但郡主心底总是隐隐觉的,这么做还是十分痛快的。

    不愧是王府封锁的消息,手法一流,几乎一点儿风声都没从府里传出,大家见了也都讳莫如深,闭口不提此事。

    钟明君知道的时候,是在她妹妹连着数天都以一种仇视的态度看他。看的他心里直嘀咕,怎么也想不出,最近哪惹这位姑奶奶时。

    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他听了之后,这心都拧着疼,他怎么都要去看一眼齐静言,这心里才觉得放心,可钟婵玉死活不让。

    “发生这么大事情,你今天才告诉我,钟禅玉你别拦着我。”

    钟婵玉手脚并用抱着他的大腿:“你干什么去?你现在去了有什么用。”

    “我是去了没用,我看看她好不好,总行了吧?”钟明君这心里浑然不是滋味。

    “你还有脸去,事情都是因为你。我早就说过,钟明君她不适合你,门不当户不对,多少人眼巴巴瞅着你吗?你干嘛?非要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钟明君捂着脸,沮丧的坐了下来:“我没想过,她们一群小姑娘,这么心狠手辣?”

    “少来了,你明明就知道的,还把人家当靶子。”钟婵玉撒手起身。

    钟明君透过指缝看见他妹子背对着他,站起就往门口跑。钟婵玉拍了两下手,几个丫鬟就挡在门前,拦住去路。

    “钟明君,如果你没想清楚的话,就什么都不要做。除非你想让她,现在就死在病床上。”

    钟明君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忍了再忍:“我…我…那你要我怎么办?”

    钟婵玉坐下喝茶:“你就当做善事,放过齐静言了,反正你护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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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谁说我护不住,敢动我的人,我看她们都活腻了。”

    钟婵玉抬头一看钟明君走远,拍桌道:“你们怎么不拦着,我让你们埋伏着干嘛?看戏吗?”

    “可是七小姐,少爷他袭胸啊。”

    ……

    王府最近居然闹起了鬼,每天安平郡主都能听到奇怪的敲击声,像是在敲石头,可声音又有点闷,还有回音。

    “这什么动静?”

    丫鬟红儿迷迷糊糊的说:“这好像……齐静言拿石头天敲水井里的声音?”

    一句话吓的主仆三人都不敢睡了,然后接连几天都会听到那种闷闷的敲击声,偶尔还回伴着一个低沉的女声,幽幽的喊:“救救我…我的骨头好疼…有没有见到我的头……”

    王府里也在不知不觉中相传这一个鬼故事,说是水井里那骨骸的主人,曾被人推下井,摔断脖子,活活摔死了,阴魂不散总跑出来问别人找自己的头,那院里连着闹了几次鬼,便荒废了。甚至请了大师做法,这才得以安生。不知道前几天大雨,有没有破了封印。

    就连学堂里的小姐们,最近也在讲着个鬼故事,安平郡主怕急了和丫环们去后院看那井盖子上的封印,果不其然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确实贴上一小条黄纸,中间被撕破了。

    因着这事儿,安平郡主愈发的提心吊胆了,不会是她让齐静言下去,打扰到人家的安宁了吧,人家找上门来,那笸箩掉下去的时候,还砸碎了骸骨。

    郡主吓得好几晚都睡不着,晚上还做了噩梦。

    无论派多少侍卫,和丫鬟守着,她都会似有似无的听到那个敲打的声音,房子被侍卫团团围住,这也不像有人恶作剧啊。

    不信邪的王爷和王妃来陪了她一晚,一点声音都没有,到是一有个风吹草动,安平郡主都十分警惕。

    淮庆王觉的,这纯属是她自己心里有愧,才会听得见,陪了几晚,便没在当回事。整日提心吊胆的郡主,没过半个月,就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也神神叨叨的神志不清。

    愁的王爷一个头两个大,原计划十月下旬出发,只得提前到九月中旬,早些上路,带她去寺里安安魂,顺便沿路上散散心。

    淮庆王一行,走后不久。泽州也发生了一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

    谢芳华被婆家送鞋样的嬷嬷撞见,和别的男人撕滚在一起。

    原本都该准备绣嫁衣,按一般习俗,婆家要拿来新郎的鞋样尺码,让新娘做两双鞋和袜的。

    可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丑事?这要是自家嬷嬷发现了,许是能遮掩,可偏偏就让婆家的嬷嬷撞了个正着,你说这巧不巧?

    听说,这已经不是什新鲜事了,这叶家的绿帽子早就戴上了。

    就在前些日子,叶公子和钟公子几个公子哥,在船上喝酒,就听邻桌的几个人,说着说着就闹着打扯起来了。

    有人就从一个身壮肩宽男人身上扯下一个女子的肚兜来。

    人家笑他,媳妇都没娶,肚兜是那个小娘们的?

    他狡辩说娶不起媳妇,他不能买个肚兜做个念想。

    可当下被人拆穿,自己买的,上面还有字,这是两个什么字?

    那几个糙汉子,不识字,就拿着肚兜跑到这桌来问。

    钟明君热心的念道,芳华!是个好名字。

    那一伙人便闹哄哄的散去,臭小子,这不会是你上次捎货的那谢家小姐的吧?

    瞎说什么,人家是名门闺秀,少胡说八道,坏了人家清誉。

    那谢家小姐叫什么?你他娘的,这肚兜到底哪来的?真想啊。

    快给我。

    这酒喝到一半,叶家公子便提前离了席,这不,没过几日就被捉了个正着,可见这谢姑娘不止一次做这种事了。

    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就急不得的跟别人厮混。这谢家门风堪忧不说,还欺负叶家少爷是个瞎子,看不见,才敢做出这等丑事,一时之间,整个泽州都在戳着脊梁骨的骂谢家。

    就连谢夫子都受了很大的影响,连着几日都不敢回谢府,只好躲在王府的书院里。

    谢家闹成这样,大家也不敢把孩子往书院送了,免得被教坏了,再加上郡主也不在王府,学堂上陆陆续续就有人抱病,到最后,每天只剩下六七个人,有三个还是接力式的,今天这三个来,明天那三个来。

    天天都能听到,谢夫子锤墙叹气的声音。

    王俏喜滋滋的回头同齐静言耳语:“你看,报应来的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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