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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装疯卖傻
    沁阳河畔,十里繁花似锦。齐静言一袭明黄的春衫,撑着月牙白的竹伞,时不时同青苗闲聊,一颦一簇惹人夺目。

    钟明君一瞬看呆了,见二人款款而来,突然驻足四处张望,忙低下头冲着钟婵玉咳嗽了两声。钟婵玉抬头望去,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哥哥,嫌弃道:“你可别忘了我的青玉簪子。”

    钟明君折扇掩面:“快去,少不了你的。”

    钟婵玉跑着迎了过去:“好姐姐,你可算来啦,我一个人都要无趣死了,哥哥也是个木头呆子,又不同我说话。”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来了吗?”齐静言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走过去。

    落花纷飞,钟明君一袭桃粉色,衣袂翻飞的站在那里,背对着众人,手持折扇放在腰后,似是听见了动静,回身折扇一打,矫情的扇了扇:“齐小姐来了?”

    齐静言一时楞了,总见他一袭红衣招摇过市,却不知这个颜色也如此衬他,这种人比花娇的震撼,让她一时想不到妥帖的形容词。

    只是想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也不过如此吧。

    主仆二人一脸痴相,只钟婵玉嘴角抽搐,丢人啊,她哥什么时候站到那里去搔首弄姿了。

    齐静言应了一声,忙从青苗手里接过三层高的红木五彩点罗花鸟瑞兽食盒,递了过去。

    “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带什么好,就做了一些拿手的点心,大家一起来尝一尝。”

    “姐姐还有这手艺?看来我们这次有口福了,嗯,好吃。”钟明君接过食盒去,正要夸几句,就见钟婵玉抢先一步打开盖子,伸手拿了一块,钟明君颇为不忿的打了她手背一下,她得意的冲他吐了吐舌头。

    “静言姐姐还站着做什么,别拘着,随意的坐吧。”

    微风拂过,花雨簌簌落下,美人就在身边,此情此景,岂能不小酌一杯。

    钟明君想到自己的佳酿:“你们先坐这,马车上放着我酿的桃花酒,我去取了来。”

    齐静言忙摆手:“不用取了,酒我们不在行的。”

    钟婵玉拂手赶钟明君:“快去取。姐姐你大可放心,不是什么烈酒,就是哥哥自己做的一些果子酒,甜甜的怪好喝的,就是平日里小气的很都不肯拿出来。”然后阴阳怪气的拔高音量:“也不知道今天刮的什么风,竟舍得拿出来了,还是跟着姐姐有口福啊。”

    “……我的酒不是都让你偷喝了吗?你还敢诋毁我,以后都别来我的酒窖了。”钟明君转身离去。

    钟婵玉不服气的吐了吐舌头:“哼,不去就不去。”

    齐静言笑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谁和他好,仗着先比我爬出娘胎,就各种差遣我,哼~”

    钟婵玉席地而坐,手撑在身后,身子微微后仰,闭上双眸感受着清风拂面:“今天的风可真舒服,也不知道纸鸢能不能放起来。”

    “你们还带了纸鸢?”齐静言喜出望外,春天最爱的也莫过于放纸鸢了。

    钟婵玉侧眸看她:“当然喽,春天怎么能少了纸鸢。”

    “哎呀,你们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把自己的也带来。”齐静言大为遗憾。

    刚走过来的钟明君接话道:“你也喜欢放这个?”

    “当然,没有人不喜欢吧,根本是没法抗拒。”

    钟明君将酒坛子放下:“那,我们去放纸鸢吧,你喜欢哪一个?”说话间打开一旁的木匣子,里面工整的架着三张硕的风筝。

    钟明君将三张风筝依次拿出,第一张是蝴蝶形的,桃粉色的颜色分外惹眼。第二张是花仙子手捧花篮架着祥云的人行纸鸢,第三张到是最常见的燕子风筝,只上面绘着五福献寿工笔精细,蝙蝠的样式栩栩如生。

    齐静言素来喜欢风筝,但陵川的样式不如泽州,这般精致还是第一次见:“这是在哪里买的?也太好看了?”

    钟明君笑盈盈:“齐姑娘说话的可真中听。”

    齐静言不解的看着二人,就听钟婵玉解释:“这些都是我哥自己做的,虽说是玩物丧志吗,但手巧是真的,这泽州城啊,谁做的纸鸢都不如我哥做的好,还飞的高。”

    齐静言十分意外,爱不释手的拿着蝴蝶的风筝翻来覆去的看,她每年和林世珺糊的风筝,能飞起来就不错了,哪里还图好看。最简单的样式,有时也要做上个两三天,然后放不起来,在去街上买个新的来,不过就算……那样磕磕绊绊也开心呢。

    “看不出来啊,你的手也太巧了,这样的我可做不来。”

    钟婵玉有些自满的拍着胸脯:“那是,就连每年祭祀放的巨型龙形风筝啊,都是我哥做的呢。”

    齐静言难以置信的看他,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钟明君被夸的两颊泛红:“也没什么,以后你的风筝我帮你做。”

    齐静言扯着骨架向山下狂奔,趁着风掷了出去,跑了三次才成功的放起来,钟明君一直在一旁耐心的指导她,一收一放扯着线,不一会,风筝就飞到了半空。

    齐静言望着高高的风筝和蓝天,不由想起林昭杏,每到这个时候,那个小人总会拖着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风筝央求她。

    娘亲,娘亲,你陪我放纸鸢吧,今天天气好。

    娘亲,等爹爹下次回来,我们一起和爹爹去吧,爹爹的纸鸢飞得最高。

    娘亲,爹爹要是纸鸢就好了,只要我们一扯线,他就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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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你看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把纸鸢放起来,根本用不着爹爹。

    “你平时在家里做什么?”林世珺的一声唤,让齐静言回过神来。

    “做什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像现在这样。陵川十里坡那儿的桃花开的好,我们会去哪里赏花,有的时候也会去城南的郊外放风筝,但更多的时候就在十里坡了。”

    钟明君会时不时的帮她扯一下线,矫正风筝的方向:“十里坡听起来也不错,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看看哪里的景色。”

    “陵川……地方小,哪有泽州这边风景好,不过你要来,我一定会尽地主之宜的。”

    钟明君侧眸看她,也不是多让人惊艳的美人胚子,却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风景什么的都是其次,我只是想看看你看过的景色,会是什么样的。”

    齐静言嘴角不自查的勾起泛起笑意:“哦,对了,上次家父上登门道谢,听说还留了饭,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伯父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你我——真的无需如此客套。”

    齐静言咂舌,这人说话可真讨喜,让她有种万事都被独一份对待的感觉。

    几个姑娘玩了一会儿就累了,都坐在草地上的布帘上,吃着点心喝着果酒。

    “好甜,你这哥哥酿的酒也太好喝了。”

    “那是,别看他平日里没正形,这手巧可是天下独一份。”

    不一会儿,钟明君也收了风筝回来,见几个小姑娘凑到一起笑着闹着:“你们在玩什么?”

    “翻花绳啊,反正吟诗作对,我们也不拿手,不如来找些有趣的。”齐静言前世就多得他照拂,又和他说了一下午的话,感觉似乎是从未认真了解过他,觉得于他也是诸多误会,现在看开了,倒觉的有几分亲切。

    钟明君忙凑了一脚:“你们三个人怎么行?算我一个?”

    “你会吗?”

    钟明君挠了挠头:“不会,不过游戏嘛,学几次就会了,你们总不能让我在一旁看着吧?”

    齐静言是没看见,钟婵玉抽搐的嘴角,和翻上天的白眼,只认真的说道:“也对,那我来教你吧。你可要看好了,要这样挑过来,这样勾过去。”

    “那要劳烦你耐心点了。”她的手指无意触碰到他的手心,那样温度似有若无,一下下的拨着他的心弦。

    钟婵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才不和新手玩呢,好在我还带了一根。青苗青苗,你过来和我玩儿,让他自己学去。”

    手指交缠着从红绳间翻来覆去,齐静言撑着绳子,急道:“哎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你怎么又弄错了?”

    钟明君怎么学也学不会,还一脸委屈:“这个怎么这么难?你又赢了,为什么你们什么花样都行,为什么我一弄就缠在手上了?”

    教到最后的齐静言干脆放弃:“都说你手巧,我看你这手笨的很。”

    几人笑作一团,时间一晃,日暮西垂,钟明君张罗着将她们送回了书院。

    折返齐府的路上,钟婵玉一直在笑,钟明君倚着大软枕,长腿伸的笔直,十指交叉放在胸口。

    “你这丫头,有完没完。”

    “我就是小我这哥哥太能演了,明明自己翻花绳最厉害了。却装出第一次玩儿的样子,还次次都弄坏,惹的哪位姐姐笑个不停,啧啧啧……真是好手段啊。”

    “你个臭丫头,懂什么,这叫大智若愚,以后学着点儿。”

    “得了吧,跟个弱智一样,这也就哄哄她吧,这要是我真想给你一嘴巴子,让你醒一醒。哥,你莫不是喜欢人家姑娘把?”

    喜欢?感觉是挺微妙的,但是喜欢……“算不上把,就是觉得姑娘挺讨喜的。”

    钟婵玉摇了摇头,他哥就这德行:“真是搞不懂你了,人家姑娘追着你跑时,你讨厌人家。这姑娘对你爱搭不理的,你又觉得人家姑娘讨喜。”真是犯贱啊。

    钟明君坐了起来,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臭丫头,敢拿你哥开涮啊,是最近给你的好颜色多了。”

    钟婵玉捂着眉心愤愤然:“信不信明天我就去吹耳旁风,说你坏话。”。

    钟明君又闭目养神的躺回去:“行了,小姑奶奶你上次瞧中哪个头饰来着?哥去给你打去。”

    “这还差不多,对了,人家的簪子,你给人家修好没?这都多久了?你别是偷偷密下了吧。”

    “……怎么说话呢,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钟婵玉嫌弃:“嗯,我哥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哥他心里一定知道。”

    玉簪子啊……

    钟明君回到屋中,从抽屉里拿出那支簪子来,忘自出神。

    俗,俗,这等俗物,怎么能拿得出手呢。

    他清晰的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真不觉得她哪里特别,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特别醉人。两个梨涡深深,让人看一眼就魂牵梦绕。

    “下次,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有时候缘分这种东西很奇怪,它来的那一下子,就像你妈揍你一样,根本不讲道理。

    ---

    “小姐,我看这个钟明君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从前天一直唠叨到今天,齐静言捂着耳朵避开缠着自己的青苗:“胡说八道。”

    青苗不死心:“真的,小姐,我看的真真的,绝对不会有错。”

    齐静言实在扛不住了:“好啦,你可小点声吧,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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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我的好小姐,你到是怎么想的?我都快要急死了,你瞧瞧那钟公子说话还叫一个好听,哪像我们那位,说话那叫一个绝恨不得拿话扎死个人。”

    “噗……你呀你啊,想笑死我啊。”

    青苗摇着她的手臂恳求道:“小姐,你就说句话嘛。反正我挺看好钟公子的。我都打听过了,钟知府的长子,五代单传宝贝的很啊,最重要的是还没婚配。

    在泽州能寻到这样身份,尚未婚配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何况这位爷,妥妥的嫡长子,尽管上面有六个姐姐,一个妹妹,可在家里地位,那是说一不二的主。何止是家中的小霸王,简直就是泽州城的小霸王。可你看他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客气,举止斯文有礼,这年头还有这样品行如一的男子,已经是不多见了。

    而且据靠谱的小道消息说,钟家之所以子嗣不兴,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钟家的老爷们,都特别钟情于自己的妻子,一点花花心思都没有,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人家啊。”

    齐静言捂着耳朵也没用,干脆抓起桌上的馒头塞到她嘴里:“……行了,你也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家世有家世,想嫁他的人都从这里排到陵川去了,哪里还能有我的份,你啊,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青苗咬了一口馒头,不甘心的嘟囔:“怎么就没有?万一他眼瞎呢。”

    ……

    ……

    青苗当下换上笑脸:“我不是这意思,我们小姐美着呢。总之小姐你得好好考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觉得他可比那谁强多了?”

    青苗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哎不过,这钟明君的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怪耳熟的……这不是那一天,林少爷送你的时候喊的那个名字吗?他怎么知道的?哎……不对。”

    “好啦,闭嘴,这事儿翻篇了。”齐静言一溜烟的逃了。

    青苗蹙眉,想起自己扒门缝听道的,又想到林世珺未卜先知,不由渗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古怪,太古怪了,不可能,这也解释不通的,一定是她记错了,幻听幻听。

    齐静言索然无事的溜达,就被夫子抓了壮丁,派去往门房送了件东西。

    折身返回的时候,就见一脏兮兮的总角小儿跑了过来。

    “姐姐,你是齐静言吗?”

    ???

    齐静言错愕,一瞬间的反应是四下看看,可有熟人,可除了这个脏兮兮的小孩,谁也没有:“我……我是,你是谁?”

    小孩擦了一把脸上的鼻涕,从胸口前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一位姓林的哥哥,从陵川给你捎的信。”

    陵川?

    齐静言接过信,看到上面写着林世珺三个字,赶忙从身上抓了几个铜板塞在他手里,翻来覆过去的看信封。

    ……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了,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林世珺就能把她忘了,可谁成想,他还是惦记着给她还写信呢。

    信啊?这可是信啊,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收到他的信呢。

    齐静言把信放在心口,掩不住的欢欣,匆匆的跑回了屋中,拆开信封,往桌上一倒。

    唰唰落了一桌子的桃花花瓣,信呢?她往信封里一看,空空如也。这么远……他捎来了一袋子花瓣儿?用手扒拉着花瓣儿想在里面找到什么?便见一张坠了丝扣的书签,上面如是写道。

    独想也看

    赏你想花

    花开

    寥寥数字,齐静言愤然的把这些塞进信封,把信封扔到一旁。花开有什么好看的,害她白高兴一场,他就不能写点像样的东西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算了,他不写最好,反正他写了她也不会看,对!她不稀罕。

    “林世珺你个王八蛋,你去死吧。”

    这一日,林世珺走到那片桃花林,十里坡的花开得正美。犹记往年她总会做些点心,去树下赏花或是靠着树睡上一场,任凭的花瓣落满一身。

    他摸着树上的刻痕“齐静言林世珺,得偿所愿,不要分别。”这一辈子,哪怕只实现其中一个就足够了。

    那天林欢跑进来,开口第一句“大哥,我看到嫂子了?”那个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突突的跳着,手也攥得紧紧的。

    “哦。”

    “大哥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知道吗?嫂子和一个男子一起?”

    果不其然,他指着桌子上的画像:“可是……长的这个模样。”

    林欢凑了过来:“哇,大哥你见过,和你这画的一模一样。是不是嫂子的旁亲什么的?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对嫂子图谋不轨的人呢。”

    林世珺捏着发酸的眼角,有些怨怪:“让你做事,你就好好做事,别那么八婆。”

    林欢松了口气:“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行吧行吧,我去忙了。”

    林世珺双手捧着脸,他早就知道去了泽州,怎会遇不见他,烦死了,这个阴魂不散的钟明君。

    不行……必须得加快速度了,不能在离她这么远的地方呆着了。

    他心乱如麻,迫切的想写一封信给她,明明想说的话有千千万,可提笔的时候不知道该写哪一句?

    “我听说你见到钟明君了,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嘛?”林世珺看到纸上的字,一把揉了,这样指责的话,怕不是她看到第一句,就扔到一边不看了。

    不多时,地上扔着一堆纸团,他坐在几案前,全无头绪,再一抽纸,发现纸匣子里剩下了最后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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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烦躁的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那片桃花林。

    四月初,桃花已然败落,在早些时候花开得正好,她会来这里赏花,有时会同她背对背的倚着这株桃花树,他总会在那个时候,偷偷牵她的手,她也会回握他,那个时候总觉的快要死了,心蹦蹦的像是要冲破这胸腔。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你,在也放不下旁人,那时候心里默默许的愿,却没能兑现。时间总是赶着往前走,被债追着像是没有一刻停息,娶了她之后,竟在也没有闲下功夫来陪她。

    如果这次能成功的话,那他一定不会那么赶,把一切都慢下来。每个二月都陪她放纸鸢,每一个三月都陪她来这赏花,牵着她的手,或是无所顾忌的抱着她,每个七月就陪她游湖摘莲蓬。

    她最喜欢的这三件事,这一次都去陪她,兑了心底的那个诺。

    他掐指算着分别的日期,真觉难熬。

    他突然悟了,好像知道要写什么给她了。

    信送到后的十几日,林世珺坐在房梁上修屋顶,就见明叔在屋里转来转去。

    “世珺啊,你在不在?这人跑哪去了。”

    林世珺坐在房梁上,看他急着,如果永远都能在这样居高临下的掌握着全局动向,该是多么轻松快意的一件事啊,只是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好消息。”

    看来做不了壁上立的旁观者了,他得下去了:“明叔,今个怎么过来了?”

    林明一跺脚一拍腿,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台词:“世珺,大事不好了。”

    ……“明叔就别拿侄子消遣了,我这天天看账,都成书呆子了,可禁不得你这么吓。”

    林明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坐下倒了杯冷茶,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学的怎么样啊?这帐你查的怎么样?”

    林世珺摇头:“哎,我是这什么也不懂的,全是字看的我迷糊,还得全仰仗明叔照看呢。不过账房的张子枫先生是真的厉害,教了我好多东西,我还没找个机会施展施展呢。”

    林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学不会才好呢:“明叔早就说过了,这活儿一般人哪能干得了。”

    “是,是是。”

    “你爹在的那会儿呀,什么都是他置办,读书人脑子活,什么铺子到他手里都赚钱,可他这一走了,哎……这铺子就成了负累呀。咱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都得现学现卖,难呢,大家见我管着这几十家铺子,面上风光,都当我过得多潇洒,可谁又知道我难处,掌柜们三句不离钱,我这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头发都是一把一把的掉啊,不过你长大了,能明白明叔这一份苦心,明叔也觉的值了。”林明说着擦起干涩的眼角来,说到动情处,还哽咽起来。

    林世珺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叔,你就放心吧,左右我年纪也轻,慢慢学就中。”

    林明点头:“嗯,是这么个理。你也长大了,你爹要是看到你这样心里也算有安慰了。”

    “对了,最近是真有个大事,有间铺子周转不开,现在不年不节的,生意不好做。其他铺子的帐也没收回来,到处都是亏空,前个掌柜的跟我说了,说这上边再不拨钱,他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我这实在也是没法子了……”

    林世珺一脸懵懂:“啊?怎么还有铺子在亏空?年前不是收支持平了吗。”

    林明连忙点头:“谁说不是呢,生意不好做啊,世珺你那里还有没有钱?拿出来点,咱先把这铺子的空缺给补上。这铺子活了,钱嘛,以后慢慢赚。”

    林世珺看着屋中空空如也,上好的梨花木家具,被他卖的卖、当的当:“明叔,你也瞧见了,我这屋里能卖的家什都卖了,手上也没什么闲钱了。”

    林明急了:“这怎么能行呢?你怎么能没钱呢?你爹给你留下那么多家业,你都霍霍完了?哎,这都是明叔的错呀……没有好好管教你啊,我对不起林兄啊,我愧对他对我的一片嘱托,把你惯成个败家子。”

    林明跪在地上捶胸顿足,要死要活的向林清的灵位哭诉这,若要平时他是不忍长辈跪在地上的,但这次……他觉得自己麻木了,他坐在凳子上袖手旁观。

    “明叔千万别这么说,我爹留下我的这些钱呀,我都贴补了铺子了,这铺子生意不好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跟着你我爹干的这些老人都辞退了不是?”

    林明提醒道:“你不是还有你娘的嫁妆吗?白家的生意做的大,那嫁妆十里也不止,贤侄你拿点出来,这都是火烧眉毛的大事了。”

    “可我娘的嫁妆是留给儿媳妇的,我不能动。”

    林明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侄子,总觉的他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可这之前不也动了吗?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你爹的家业就败在你手上吧。但凡有一点其他的法子,明叔都豁不出这张老脸,开这口啊。再说人家齐姑娘是什么人,县太爷的女儿还能差这两个嫁妆钱。”

    “明叔,这事儿你就别急了,急也没法子的。”

    “世珺啊,明叔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爹的基业就这么……我们守不住,也不能败呀。这个时候你不拿怎么能行啊?哎,你这要我怎么办?我对不起你爹呀,我也对不起这林家的列祖列宗啊,我……我没脸见人啊,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呢。”林明一头磕在地上,跟那以死劝谏的老臣一个模样,只要他不改注意,就差磕死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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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世珺也跪在地上跟他互磕:“林叔……我何尝不想,可这钱我真的拿不出啊,这家亏空,那家也亏空,我们总要想个法子出老,总这么拆了东墙补西墙,也不是法子。多大的家底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那……那怎么办?世珺,实在不行就把这院儿卖了吧。”

    林世珺咬唇,擦了把泪:“明叔,祖宅不能卖。”

    “你这孩子,是这宅子重要,还是你爹的基业重要?这十进的宅子,不过就住你一人,除了这一间,都空着,你哪里不是住。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连三多二少都拎不清呢?”

    “明叔,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一人,不过才睡二丈宽,实在用不了这十进的宅子,钱的事我来筹。明叔你帮我将现在亏空铺子的名目统计一份出来,账目也交一份来,具体亏空了多少都算一算,我看看怎么划补这空缺。”

    “所有的铺子,那估计得卖了这院才够啊?”

    “明叔,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把这些都算清楚才是正事。”

    林明连连点头:“行行行,还是贤侄有办法。我去统计一份名单去,也好好问问各家掌柜具体情况。我就先走了,这忙的都脚打后脑勺了,那还能在这歇着呢。”

    林明一出门就被自己的儿子林宥堵了个正着:“爹,你要到了钱没有啊?我现在手痒的不行。”

    “滚滚滚,你当钱是刮大风逮的呀?”

    林宥不爽:“你冲我发什么火,那傻小子不给你骗,关我什么事?快点拿钱来,等我赌赢了,还给你。”

    林明嘴上骂着,还是从袖子里磨磨蹭蹭的拿出几角碎银:“你就别赌了,十赌九输……你是要害死你爹呀。”

    林宥夺过银子就跑:“老糊涂,林家那么大产业,我不花谁来花?那个傻小子他会花钱吗?你呀,就别瞎操心了。”

    不出三天,林明就把把名单拿了来,粗略的一算,亏空的铺子竟占了一半,总共亏空的银两五百两。照这个赔法,别说林清活着没法子,就是巨富石崇也扛不住。

    林世珺带着从镇上请来的老账房先生,同明叔一行三人,和掌柜的将每间铺子的货和境况都盘了一遍,明面上是了解情况,其实他就是去清点货的。

    各家店铺的行情,大体上都不错,无论是地势,还是生意本身,都是只赚不赔的老本生意,而且店里存活够多,坐吃山空也得个几个月,这么大概盘吧盘吧,破家值万贯,清仓处理的话,每家至少能买个五百两左右。

    林世珺盘完货,细致的做了一本账,差人各抄了十份,便让明叔将各家的掌柜的,叫到了人多热闹的一家铺子里,说给他们发钱应急。

    钱多哪有怕烫手的,铺子里的掌柜的都美滋滋的来了,这人一多,就少不了凑热闹的。

    林世珺一揖到底,向众人行了个大礼:“各位叔叔伯伯,掌柜的有谁觉得店里亏空的很?实在是做不下去了,若是我这东家不拿钱的话,就得卷铺盖走人的?”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要发钱的样,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自觉的看向林明,林明紧张的拿衣袖擦着额头的汗珠:“世珺你不懂啊,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本啊,这生意怎么赚的来钱。”

    林明一开口,大家就七嘴八舌纷纷响应,越说越理直气壮,似乎他这东家拿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钱我拿。但我也得向诸位掌柜交个实底,五百两我没有。明叔,你有吗?”

    林明拍着大腿,那叫一个委屈:“世珺,你明叔我就是给你们老林家看门的狗,哪里什么钱从我手上过过,我上哪有钱去?”

    外面瞧热闹的轰然大笑,林明这话他自己说了都不信,更别说这知根打底的十里八乡了。

    林世珺抽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说的也是,明叔一片忠心,手里头哪有这钱?我前几天,去清点了一下娘亲的嫁妆,还有一百两银票。”

    林明过去拿银票:“太好了,这下铺子有救了。我这就和几个掌柜分吧分吧,你就别耽误他们做生意了。”

    林世珺夹着银票往旁边一躲:“不用了,这一百两也救不了谁。想我爹留下的铺子,一半都在亏空,这是欺我爹死的早,欺我年幼啊,我还养着他们做什么?”

    “不敢,东家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年头不好……实在是生意难做啊。”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

    林世珺全然不应,待他们说完了,不说了,继续说自己的:“我昨天找了个老人去盘了下每家铺子,每家存货至少还能卖五百两,不如在座的各位,通通回去清仓卖货吧。十天内,让利一分,将存货全部卖掉,这是具体账目。”

    这个下马威打的大家措手不急,林世珺这一挥手,林欢就拿着一摞账单子发给给为管事的,那单子别说存货了,就连店里桌椅板凳都算钱卖了,东西一发完,林欢便冲着人群喊了一嗓子。

    “各位乡亲,林家这些铺子都要减价清仓了,平时买不起的,现在都便宜了,赶快去林家的铺子守着吧。”话音一落,便有俩个流里流气的少年,搬着一块牌子立在门前,上面竟数写着各家铺子的名字和具体位置。

    这么一闹,整个陵川都知道他们亏了生意,要被东家清仓处理了,几个管事脸一下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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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欢还补充道:“对了,这些铺子的地契也盘。想做生意的老板们,可以提前找我家少爷提前预定。这铺子的位置都是一等一的好,价高者得。”

    林明牙关打颤,看着闹哄哄的人群,脸面铁青的掌柜的:“胡闹,林世珺你这孩子胡闹什么?不能卖……这不能卖啊。”

    林世珺十指交叉放在腿上,颇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明叔你放心,我做事自有我的衡量。难道说,这铺子不是我林世珺的,是你林明的吗?难道我还做不了自己铺子的主了。”

    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噤声,有几个吹着口哨,颇有起哄的意思。林明全身一僵,冷汗直流,当着这么多人,他要说句是,这脊梁骨都得让这左邻右舍给戳断了,反正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自然不是,贤侄误会了,这是你的铺子,你做主。明叔就是怕你年纪轻,一时冲动。”

    林世珺置若未闻:“当然,十天的时间有点赶,货能卖掉了就卖掉,卖不掉了都给我拉回林府。既然这铺子做生意不行,那不如我租出去收租子,也好过你们亏钱。至于各位掌柜子,别说我不厚道,安家费都有,是别家的三倍,但是得等各位全部卖了货,才能补发给你们。”

    这安家费形同虚设,这货又哪里能卖掉?再说这么个卖法,得亏多少钱啊,他们得挣多久,才挣回这亏损的钱,都是自己亲手经营了好几年的铺子,一时被钱冲昏了头脑,可也算自己一点点打拼过的基业,这么毁于一旦,是真的于心不忍啊。

    “小东家,三思啊,实在不行听明叔多商量商量,十家铺子,可不是小事啊。”

    “对啊,小东家三思啊。”

    “这账要不你们来算一算,是我不想救各位,还是真的救不起。

    这几年,我每年都要拿出数千两救铺子,我也不是坐着金山银山,那经的住这么亏空。十间铺子,每间铺子都盘出了五百两的货,这就是五千两。有这钱,我去将另外十家盈利好的铺子经营好,不就行了。与其让你们把我另十家赚的钱都亏进去了,我还养你们干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弄的他们哑口无言,只能不约而同的看向明叔,明叔当着这么多人也不敢撒泼,只是软言软语的劝。

    “贤侄,你不懂做生意,这不是伤了往日的情面吗?”

    林世珺冷哼一声:“情面,大家都来评评理,伤情面的是谁?三年……到底是怎么经营的让你们一家家都入不敷出?明叔说你们亏空的厉害,我念情面能出钱出钱,能出力出力,三年过去了,你们还是亏空的这么严重。我仁至义尽了,不讲情面的到底是谁?与其大家都干的不顺心,不如你们改投东家吧,看谁能经得住你们这么亏,我也把门面一换,将这死物换成现银好了。”

    各家掌柜的脸就像调色盘,忽青忽白的。

    “对了,各位掌柜们别忘看着货,别打什么如意算盘,要是这货湿了损了走水了,就从你们人头上往出扣钱,工钱赔不起就赔家底,家底赔不起,就赔儿卖女,反正一家铺子出错,全铺子的人都来抵债,没什么替罪羔羊,视同连坐,希望你们能认清这件事情,别搞花招。”

    这是明张目胆的甩了他们一巴掌,这脸还往那挂:“少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些人不忿,这么一弄,以后谁敢招他们做管事啊,这不是绝人后路嘛。

    “字面意思,别什么都让我说清楚,我才多大啊,你们一个个人精似的,别说自己心里没数。明叔是念在你们都是老人,豁不出面子把事情挑明了说。但是我能。对了,也别说我不给大家机会,毕竟你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这是一百两,谁有把铺子转亏为盈,这钱我就出给谁?”

    众人在赌也在等,赌这是不是小东家在吓唬他们的,等,出头鸟扛着风头。

    林世珺晃了晃银票:“不出所料,果然没有。有这件事情就当我没说过,林欢派人跟着各位掌柜清货,盯紧点,别让跑了。”突然从人群中挤进来几个彪形大汉,这都是林世珺仗着前世记忆,以及林欢超强的八卦能力,找的一些讲义气却时运不佳的混混。这样的混混有一点好,血气方刚满是冲劲,最讲义气,赏识他们给条出路,比给他们银子都好使。

    几个掌柜的看着这些混混:“东家……你这是不信我们啊?”

    林世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还不够信你们吗?你们说亏钱我就拿钱,真要不信,这事三年前我就该做这件事了,可我是什么下场,你们见到我拿回一分钱了吗?真当我大善人做善事呢。到底是铺子亏了,还是你们什么原因,这账本里写的清清楚楚,要我一本一本的给你们数出来吗?”

    能站在这里的各位,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有一时鬼迷心窍,也有心术不正的。但他们心思活络,稳住铺子的主意多的是,何况这铺子又不曾亏空过,赚的多呢。只是塞自己的腰包和林明的腰包。

    眼看现在小东家要账了,将林明的那一份给过去不就好了吗?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好不容易熬到管事,如果因这事闹开了,哪里都不好去,再说哪一个不得养儿养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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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个掌柜的:“东家,这铺子我干了十年年了,我舍不得啊,我有法子让它起死回生。”

    有几人纷纷响应:“我也有,我也有。”

    林世珺拍手叫好:“有法子的就立个军令状吧,我不能给你们时间赌,我的目标简单,你这个月,账面上能回多少钱?”

    几个说有法子的互相看了一眼,这个数他们心里有谱,但不敢贸然说出来,毕竟都是从自己腰包里往出拿钱啊。

    “行了,都回去卖货吧。这十天,有法子的就提出具体账目出来,没法子的就赶快卖完卷铺盖滚人。我可以不计前嫌,但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份魄力。”

    林明彻底慌了,林世珺这要的不是他们的钱口袋,这要的是他的钱口袋。待众人走后,明叔赶忙追问:“世珺,这么大事儿,你怎么不跟明叔商量一下。”

    林世珺一下就变回什么都不懂的蠢样,一脸邀功求表扬的架势:“明叔,我这一招怎么样。这可是张子枫张先生教我的绝招,他们这些人还想欺下媚上瞒着咱叔侄俩,真当我老虎不发威当病猫呢,我这么一整,我看他们谁敢?明叔你瞧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威风。”

    林明哭笑不得,挺威风的,说他那俩句,也吓了他一哆嗦:“可你这不伤了老人的心吗?”

    林世珺亲昵的搀扶着林明:“明叔,你这就妇人之仁了,我不伤他们的心,他们就得伤我的钱?这世上除了明叔,也没什么人是靠得住的,还是钱靠得住,明叔你就放心吧,他们肯定能想出法子来。

    不过……想不出法子来也没关系,他们最好是想不出法子来。我都请行家,清过货了,每家铺子少说能卖五百两,那都是钱呀,这些年的亏空就都回来了。”

    “可这太亏了……细水长流,怎么能因为眼前的蝇头小利就动摇呢……”是啊,他这侄子哪里有利。

    林明觉的这脑子有些乱:“哎呀,我这脑子,不行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

    “明叔,你放心吧,万事都有账房先生,我看他对这些门门道道清楚的很。虽然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但张先生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啊。他让我不要将他教我的告诉别人,明叔也不是别人,我有张先生在如虎添翼,就算明叔要颐养天年,不帮我了,我也不用发愁了。”

    林明跄踉了两步:“行,行,行看你能这么快接受,别说明叔这心里还挺踏实的,挺踏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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