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英蛾又看到了她。
她像往常那样来了，周围人问她那个兜帽男人的事情，她说并没有，他们没有在交往。
英蛾听到这个回答之后松了口气，但同时他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有这个感觉。
她没有情人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高兴？
乌合还不知道英蛾注意到了她，她现在还在困扰怎么把他救出来。
40看着宿主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上面，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宿主，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心一点呢？】
乌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开心？】
【之前你和德恩说的话……】
乌合无奈：【要说不开心，我最不开心的就是中间那几个世界——不知原因，不知什么时候到头，我最开始答应你是为了解脱，而不是循环。】
【我现在很开心，因为我终于知道了如何解决这件事，我身上这个问题有了解决方案。】
乌合说到这，语气带上了调侃意味：【希望我恢复正常之后，你不要又变成那个无赖小骗子的样子。】
40一囧：【不……那……之前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乌合没理试图辩解的40，转头问旁边的人：“那些去魔鬼住处的勇士们都活着回来了吗？”
旁边的人说：“刚开始有些没有，到后来人太多了，魔鬼就不管了，让他们自个儿想办法去。”
“那怎么去魔鬼那呢？”她问。
旁边的人一下子警觉起来：“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去？”
“就算魔鬼不管了，但是他依旧是魔鬼，性格喜怒无常，将你杀了怎么办？”
英蛾也忽然紧张起来，他皱眉继续听她会怎么回，结果她回答：“我就问问。”
但是这种话，没有几个人会保证她真的只是问问，就像她一开始来看的时候说她只是好奇。
那人恍然大悟：“我说怎么会有人因为好奇就过来这么多天，是不是你也是被英蛾美貌吸引的人之一，你是不是喜欢他？”
喜欢他……
英蛾大脑空白了一下，这时乌合她否定了，可他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不在意自己吸引过多少人，也不在意自己得罪过多少人，他的目光从来不会往下看，所以……
她喜欢他吗？
喜欢他的外表？
这样，就说得通她为什么总是来看他了。
英蛾忽然沉默下来，他不再看那些特意展示给他的画面，他正在思考一件事。
悔过？不，他没有丝毫后悔的地方。
那么他脱困的方法——
夜晚。
魔鬼回到家里，刚准备走进去，他忽然一顿，然后转向门口的那尊雕塑上。
他盯着看了几秒，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上前敲了敲雕塑外壳：“英蛾，难道你同意了？同意贩卖你的灵魂？”
英蛾无法与人类交流，但他可以向神祈祷——同样，也可以向恶魔祈祷。
能让他脱困的不止有天使，还有恶魔。
恶魔若是在人间的话，肯定会被天使驱逐，而魔鬼，因为比较弱，有时就连人类都能杀掉他，所以天使一般不会管。
“当你活完剩下几十年，你的灵魂会到我的手里，永远消失。”
英蛾没有拒绝，于是伪装成魔鬼登上人间的恶魔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让油盐不进的英蛾同意要求呢？
不过他现下还是很愉快的同意了。
英蛾外表确实美，但是他内在却丑陋无比，而恶魔就喜欢这种丑陋。
他收取了他的灵魂，将属于被恶魔诅咒的人的标记刻在他胸口处。
恶魔解除了他的状态，招了招手：“去吧，人类，享受你为数不多的寿命。”
英蛾冷笑了一声。
…………
天快暗下来的时候，她就往回走了。
乌合偏头看了眼四周，之前和德恩说过之后，接下来几天他一直在暗处看着她，她知道。
不过今天他不在。
一个人的感情能有多长时间呢？
乌合觉得若是求而不得的话，可能那种不甘心会促使那个人执着于那个东西，不断为记忆中的人增添幻想，但若是真得到之后，会失去兴趣还是一如既往，那很难说。
变化太多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是不可控的，不能说绝的。
她哈了口气，在冰凉的空气中化为一团白雾。
沙啦啦……
树叶无风自动，乌合步伐缓慢下来。
沙啦啦……
她停下，然后侧耳去听这声音……好像只有一边有的样子。
乌合脚步一转，向某个预估的方向走去。
天灰下来，森林有些暗，她看见了一团阴影，她分辨不清那是树还是人。
“……德恩？”
她问了一声。
很快，对方回了：“德恩？”
一只手按住树干，从阴影中走出。
浅灰色的头发很映衬此刻的气氛，往下是浓黑的眉，和含情的眼。
他似笑非笑，眼中有灼灼华光，当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对方产生他很深情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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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叫德恩啊……”
在他出现的一刹那，乌合脑海中主神欢快的祝贺：【任务完成啦！】
英蛾……
她喃喃。
“哎。”他弯起眉眼，迈步走来。
英蛾真的很漂亮，像盛开的牡丹，带着一种很浮于表面的美。
“你认识我吗？在我不认识你之前？”英蛾问。
乌合没有回答他，而是疑惑的反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因为我看到了你，于是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点值得我出来的东西。”
“你是因为悔过……”
“不。”
英蛾走来，他弯了点腰，让自己与她平视。
他毫不遮掩：“我将灵魂给了恶魔，他让我从雕像中完好无损的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想出来，但我又不会忏悔什么的，所以这个就是捷径喽。”他语气轻松，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他又迫不及待的问：“所以，你在很早之前就认识我吗？然后爱上我？”
“等等！”乌合一脸茫然：“什么爱上你？我不喜欢你。”
听到“不喜欢”这三个字的时候，英蛾眼神一暗，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变化，他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将微笑控制住，不让它扭曲。
“那你为什么老是来这里看我？”
“因为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忏悔，让你解脱。”
“……”
英蛾不理解，他觉得她还是在说谎，于是就笑：“为什么？怎么会有人期望一个陌生人能从罪恶中解脱呢？”
可乌合表情很坦然，没有一丝暧昧，他察觉不到他对她的爱意。
“但我确实是这样。”
“……”
英蛾笑容消失了，他直起身体，垂眼看她。
英蛾的美，是一种器皿的观赏美，具有冲击力，在第一眼明晃晃的告诉你，他是美的。
这一点乌合也承认。
“……那现在，现在你难道不喜欢我？”
英蛾握住她的两只胳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来。
他微低头，灰色的发丝垂下。
德恩的眼睛摄魂心魄，而他的眼睛则像爆花琉璃珠。
“你不喜欢我的样子吗？”
乌合看着他，缓慢的点了下头：“你的样子，我当然喜欢。”
“可这是浅薄的喜欢，只是喜欢你的外表，那算什么？”
“……那就够。”英蛾勾了勾唇角：“你不想得到我吗？”
这次，她摇头了。
她抬手戳了一下他脸颊：“你美，我承认这一点，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想法。”
英蛾彻底僵硬住了，昨天的喜悦在此刻落幕，他像个小丑一样，最后落得空欢喜一场。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没关系……没关系……你不想要我，可我想要你……”
“……你是因为误会我喜欢你，所以才交出灵魂的吗？”乌合蹙眉，她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刚抽出一半又被他慌忙抓住。
英蛾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往都是那群人腆着脸追他，为了他的笑容，他们可以花费很多很多金钱，他喜欢听金环之间的敲击，于是他们就买了一推金环，让下人在他身边敲着给他听。
他仰着脖子，骄傲不可一世，但现在他无法这样做。
他知道她真的会走，而他真的想要她。
“在你来到这里之后我就发现你了。”英蛾吻她的手背：“我坠入爱河，丘比特终于找到一个让我痛苦的一个机会——让那爱之箭刺中我的心脏，可他又故意不把另一只扎在你身上。”
“别这样……”
他的吻蔓延上来，乌合挡住他的脸。
“我不喜欢。”
英蛾终于忍不住了，他已经很努力压制自己了。
他张嘴咬住她的指尖，琉璃珠一样的眼睛泛起一点红色：“你走不了，我有了奇特的能力，我不想在你的身上试。”
“什么？”
她因为有先见之明，所以看见他的眼中有异样之后就立刻偏过头。
但英蛾掐住她的后脖颈，他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后一步步逼近，直到将她压在身后的树干上。
他偏了下头，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你不喜欢我的眼睛吗？他们都喜欢。”
乌合闭眼，她心里骂他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把能力附着在眼睛上！
“为什么不睁开眼？我只是想让你陪着我……”
“财宝，金钱，爱慕者，我弃如敝履；而你，而你，我只想你看看我。”
英蛾不会舞文弄墨，他一开始连字也不认识，到后来去了有钱的主人家，对方给他请了老师。
那个老师尽心尽责，但他不喜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就算这样，还是认识了一些字。
到了后面到了名利场，到了那些富人们的聚会上，他嫉妒他们出口成章，于是自己回去就努力的去系统学习，总算有了成效。
但不管怎样，他从未求过人，他虽然出身不好，但他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是处于下层的人，他理应受他们的谄媚，他们的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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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他低声说：“我求你。”
“只要你对我说一些甜言蜜语，我就能变得像那群蠢货一样。”
“……”她到底还是睁开了眼，认真和他说：“我不能。”
英蛾一愣。
在乌合与他对视之时，英蛾忽然眼睛闭上，向后倒去。
她吓了一跳。因为他还抓着她，于是带着她往前跌去。
英蛾砸在地上，而她被身后的一只手臂圈住了腰，免于摔倒。
乌合偏头，又看见了米迦勒。
他在她站稳之后松开了手，盯着她开门见山的说：“德恩来了之后你没有告诉我。”
“原来他今天没来是因为你去找他了……你杀了他吗？”
米迦勒回答：“没有，我感受到你有危险，就回来了。”
“英蛾的灵魂献给了恶魔，你离他远一些。”
乌合点头。
【任务完成了，我们可以回了吧？】
她在脑海中询问主神，但迟迟没有得到答复。
40这才出现：【主神大人似乎有事，临时离开了。】
乌合：【……那你把我带出去？】
40支支吾吾了一番才说：【额……这个……嗯……阿合，现在主神直接负责你，我就是个摆设，接你回来这件事得得到主神的同意。】
【……那主神什么时候忙完？】
40：【咳，不知道。】
【祂在忙什么？】
【不知道。】
……好吧，一问三不知，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小废物40。
她注意力重新转回来，思考了一会儿接下来她应该去哪儿躲躲，目前这个英蛾好像也“变异”了。
不过她还没说，米迦勒就突然问：“你……要我带你走吗？”
她抬头看他。
天使垂眼，没有看她。
“英蛾已经和常人不同了，他卖给了恶魔灵魂，我若是杀了他，可能成为恶魔向天堂挑衅进攻的导火索，所以我不能杀他，抱歉。”
“所以？”
“所以，我可以带你离开，你想去哪儿？”
她想去哪儿？
乌合想了很久，她对这个世界不了解，各个国家也不知道，只是跟着任务提供的方位走，现在任务完成，她还真的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
“你定吧。”她对他笑了笑：“你觉得哪里安全，就带我去吧。”
“……”
天使觉得最为美丽的就是这白色的翅膀与金色的太阳，还有神殿里的耶和华。
可现在，她笑起来的时候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美”。
不同于翅膀太阳还有耶和华，这种美让他胸膛的心脏咚咚直跳。
……是黑色的诅咒？
米迦勒声音有些干涩：“好，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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