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明凑上来问道:“昨天怎么在馆舍歇下了?”
还和冯睿达凑在一起来,不是和李君璞一块走的吗?
虽然两人都立了外宅,但其背后的原因与动机却大相径庭。
段晓棠言简意赅道:“看书。”
范成明深知段晓棠是一枚不爱学习的好孩子,好奇道:“什么书看得这么入迷?”
脑海中不禁闪过些许不正经的念头,避火图?
段晓棠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经受了一番先陈国公的精神洗礼。”
吕元正初时静默聆听,此刻却忍不住插话,“写完了?”
段晓棠摇头道:“没有。”
吕元正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他得写多久啊?”
虽然这种家传的兵书,不大可能在外传看,但还是忍不住期待一番。
杨胤叛乱前动笔,到现在也快两年了。
段晓棠估摸着李君璞的速度,“三年五载不算长。”
范成明:“那你怎么几个月就写一篇。”
段晓棠耸肩道:“我俩写的是一个东西么!”
范成明:“一本兵书至于把你摧残成这副模样吗?”
段晓棠摇头晃脑,语气中带着几分夸张,“你们不知道,陈国公有个九军阵,大阵包小阵,大肠包小肠,我和冯四看着,眼前一黑!”
范成明急切道:“右武卫能用么?”
段晓棠竖起三根手指,“起步三万人。”
吕元正脸上闪过一抹失望,顿时失去兴趣,“那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这等高深莫测的阵法,恐怕只能成为传说。
难怪段晓棠和冯睿达看得头痛。
虽然两人不是一条道上,但不能否认,他俩都是战场上的聪明人,连他们看不明白,其他人更不用想了。
估计把阵图放眼前都参悟不来。
右武卫就算把伙头兵算上,也凑不够三万。
吕元正只能暗叹一声无缘,话音一转,问道:“范二,舆图拿到了吗?”
舆图一比对,他们继续看图说话。
范成明点点头,“都拿到了。”
迟疑一瞬,“但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范成明毕竟是走捷径升上来的将军,基础没那么扎实。
吕元正沉声道:“拿来我看看。”
范成明从袖中取出两张舆图,吕元正命亲兵抬来舆图架子,将三张图并列摆放。
众人围绕其旁,左顾右盼,试图找出其中的端倪。
并州大营的舆图,着眼于全境风貌;而代州的舆图,则更加聚焦于本地细节。
两者虽在范围、比例尺等方面存在差异,但主体内容却大致吻合。
吕元正沉声道:“和兵部那一份有细微差别。”
具体差在哪儿,还需要细细比对。
并非阴谋论,亦或有人搞鬼,而是兵部的数据滞后。
山川地理几十上百年都不会变化,兵部的底档三五年都不会更新。
而范成明找上门,指明要摹的是他们现用的舆图。
眼下所用的舆图都是二维,看不到山川起伏,顶多在图上标注一个山名,示意此处有高点。
但具体多高,陡峭亦或平缓。只能依靠向导介绍,或者亲自查看。
段晓棠托腮沉思片刻后说道:“不如先将不同之处一一标注出来。”
并州近处大体相同,差异大多集中在塞外之地,那些南衙军队未曾涉足的荒野。
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但不搞清楚实在让人难受。
武俊江长叹一声,主动请缨,“我去找个懂行的人来。”
吕元正略微点头,继续说道:“稳定之后,还是需要亲身去探查一二。”
草原和他们熟悉的内地不一样,周遭尽是敌人,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不一会儿,武俊江带回来两个人,都是熟脸——梁景春和狄正青。
自从右武卫大部队到达后,白智宸等人并未特意创造认亲的条件,一切如常。
也不知道两方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武俊江大方介绍道:“我舅舅,并州大营的狄参军。”
可惜杜松不在,不然还能来一场长辈之间的交流。
于是眼下只能客客套套地称呼一声,“狄参军。”
狄正青的目光瞬间被中间的三幅舆图所吸引。凭借多年的经验,一眼便认出了自家大营的那幅图。而兵部所绘的舆图则与其在形制上有所相似,但差异更大的则是代州军的那一幅。
狄正青拱手道:“不知何处需要属下分说?”
段晓棠手持细长木棒,指向最中间的一幅,将前因后果道来,“兵部记档的舆图,大约来自五年前,与大营图上所绘的塞外坞堡军寨有所出入。”
“烦请狄参军一一介绍。”
说罢,将木棒递给了狄正青。
梁景春面露疑色,因为左武卫不似右武卫,出发时压根没想过要和突厥干架,他们常用的舆图只包含并州周边地理。
前一阵作战,也是倚靠坚城防守,不曾深入草原。
狄正青接过木棒,瞟一眼并州舆图,“那属下就从东到西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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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寨是三年前新建的堡垒,额定驻军五百人。”
右武卫诸人也没当真,并州大营的兵力直接打五折算。
“福元堡虽在舆图上,但四年前被突厥人所破,先前一直是弃置状态,但大战后突厥人有没有将它重新利用起来,不得而知。”
位置太远,哨骑没走那么远。
……
狄正青指向地图上一处空白,“前两年喝酒时,听闻当地军将言说,有意在此处修建两座坞堡,以做犄角之势。”
“但这几年没见过人,不知是否建成。”
吕元正闻言双手抱胸沉思片刻后说道,“草原的局势复杂,并州诸将集议时应当重新核对一番舆图,以免误判形势。”
草原之上危机四伏必须谨慎行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精确的舆图则是制定战略、判断形势的重要依据。
好似那个福元堡,以为是自己人,放心大胆走过去,结果开门看见突厥人。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大战之前不光要对表,还要对图,尤其是并州这等水深的地方。
段晓棠手指向舆图最上端,也是并州与代州图上差异最大之处。
“这条河怎么回事?”
并州图上还有河流的痕迹,但代州图上已经没有了。
狄正青猜测道:“想来是断流干涸了。”
“属下年轻时去过那儿,水势已微,前些年经过,已经成小水沟。这些年天干,说不得就是断流了。”
若是仰仗舆图去取水,只能白跑一趟了。
武俊江沉吟道:“这事问一问桑将军便知。”
那河蜿蜒在代州以北,从并州策马探寻,亦非易事。
宁岩提醒,“塞外水土与中原截然不同,该尽量熟悉一些。”
最佳之选,莫过于随并州大营巡逻队北上,亲身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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