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东的引领下,刘病已来到了袜子街的一家民宅。
这是一座简朴的民宅。
院子不大,除了砖石铺就的前院,后面还缀着一个别致的小花园。
虽然质朴,但却干净异常。
屋内陈设也甚为简单。除了日常应用家什,便没有其他累赘之物了。
屋内没有人,后院却传来孩子的嬉闹声。
程东很是抱歉地说到:“伯母应该在后院照顾孩子,我去请她老人家。”
刘病已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房东侧用一个格木门板隔开了,搭建了一个临时的书房。
书房的架子上放满了一捆又一捆的竹简。刘病已翻开了一个,发现竟然是自己曾经说过的评书故事,被程谦记忆下来,誊抄下来。
这么多竟然全是自己的评书故事。
刘病已欣慰无比。觉得程谦简直太有心了。
一个小小的窗户,把阳光放进来,照在北面的墙壁上。
那个墙壁上正好挂着一个细密竹帘制作的画卷。画卷上写着两个大大的篆字:“至简”。
刘病已微微一笑,这不就是前几日自己跟曾祖交谈的重点吗,想不到倒是符合程谦的生活品质习惯。
去掉了生活的累赘与繁琐,剩下最简单的东西,不但给心灵透出空隙来,也让精神没有了压力,不会为那些无所谓的事而浪费太多无畏的经历。
前生曾经有一个词叫作“断舍离”。一个生活极为憋屈的老头子,一生酷爱收藏东西,自己用过的东西也舍不得丢。到了晚年,本来就狭窄的房间变得更加紧蹙。
当他的老伴儿去世后,他孤坐房间,陪伴着阳光走过了几日,终于明白过来一个道理:人活一世,最宝贵的还不是自己的生命啊,至于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他们又有何用。
想通了的老头子开始把这些自以为的“老宝贝”一件又一件地丢出去。每当丢一件东西,家里就宽敞一些,他的心情就好一些。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一张桌子,一个沙发,一张床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好多。
投射到人身上,道理岂不是一样吗?放弃那些让毫无价值却让自己负重的,轻松上路,过好每一天。
也许是思考地太过深入了。当程东和大伯母站在门外时,刘病已并未感觉得到。
当两个孩童叫嚷着从后花园奔跑过来时,才把刘病已从思索中惊醒。
刘病已一看到两个四五岁的孩童闯进屋里有些局促不安,便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包,慢慢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两支糖葫芦。
刘病已一人给发了一支给他们。
程家夫人连忙让孩子道谢。
刘病已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感谢。两个孩子高兴地啃着糖葫芦又跑去后花园玩耍了。
程东上前:“这位是咱家的东主,这位是大伯母。”
大伯母微微欠身:“程乔氏见过主公。”
“病已拜见叔母。”刘病已仍旧以晚辈的姿态示人。
程乔氏自然是从程谦那里听说过这位主公的秉性,也就不惊奇了。
程东很是好眼力,给两人介绍完便托词店铺忙碌便走了。
“叔母姓乔?哪里人氏?”刘病已好像听说过程谦的老家在山西祁县附近。
“奴家原籍在太原郡祁城。”
刘病已考究过此时的地理名称,断定现在的祁城便是后世的山西祁县。
一提到这个地名,他就想起了后世的乔家会成为山西晋商的佼佼者,其子孙乔致庸更是在晚清做成了一代巨商。想到这里,刘病已真想跟面前的这位说一声,你的后辈会成为一名大商贾。
大商贾,难道说因为自己的缘故,程谦家也因此发迹,从而让乔家也受了影响,将这商业基因传承了下去?
古代的商业还是禁锢于家财。一人富裕,会带领七大姑八大姨的亲属一起参与其中。乔家作为程谦的母系表亲,受到扶持当然责无旁贷了。
刘病已忽然想到,一人富裕不算富。只有让绝大多数人富裕起来,才叫真正的富。刘病已打算扩大店铺数目了,让身旁的人都参与其中,形成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自己不是一直愁着没有什么根基吗?
自己扩展就是了。将商业版图扩枝散叶,并快速地开花结果。
没想到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今日终于找到了答案。刘病已喜不自胜。
“我听程叔说起过。叔母的娘家还有什么人?”
“我还有一个兄长,两个弟弟。他们都在家务农为生。这些年遭遇天灾,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叔母可以让他们来长安,安排他们进宝缘斋打工。”
“我家那口子不让他们来,担心他们都是莽汉,败坏了东主的名声。”
“这叫什么话!”刘病已刚说出这口,却看到程谦奔跑进院子里。
“主公,您怎么来了?”程谦边擦汗边奔跑而来。
“我再不来,良心都要找我算账了!”刘病已有些微怒地责怪到。
“这是哪里的话!”程谦忙赔不是。
“祖父去世,你为何不告诉我?叔母来到长安多久了,你为何不告诉我?你还拿我当自家人吗?怎么跟防贼似的?”
程乔氏见两人说话有些气冲便借口说去沏茶便撤身出去了。
程谦忙解释:“主公,家父过世,我自然心痛不已。但当时咱们的宝缘斋正在刚刚开业阶段,产品供不应求,为了防止机密外泄又不能将此事托付给旁人。我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就甩手离去?我把半年来的工钱托人送了一些回去,家父的葬礼也算办得风风光光地体面,家父九泉之下也能懂得孩儿的苦心。”
程谦说得泪流满面。刘病已轻轻拍了拍程谦的肩头,叹口气,说到:“人死不能复生,程叔请节哀。”
程谦摸一把眼泪,点了点头:“多谢主公挂念。”
刘病已急忙转移话题,让程谦从悲痛中解脱出来。他指着满墙壁的竹简问到:“这些都是我所讲过的故事?”
“是的,主公!”一听到这些,程谦满脸的自豪感。
念及家业全都靠程谦在打理,自己却鲜少在管。家产虽日进斗金,但程谦却分文不取。依然在恪守着每月的定额俸禄。经受的钱财虽万贯,但家境却这般寒酸。刘病已看到这一幕,就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了。总得想个法子好好弥补一下。
“把这些交给苏师父,刻板印刷,我付给你版税!”
程谦听了,满脸的惊讶。“主公,可这些故事都是出自你的口中。我怎敢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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