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席热闹地持续丑时,众人才醉醺醺地散去。萧宁招呼着家仆将众宾客扶至早已安排好的房间。
第二日,日上杆头。
刚刚睡醒,却见程谦、唐壮壮、元大牛、狗三儿等人“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
“主公!你可担心似老身了!”程谦嚎啕大哭,满脸泪痕。
“程叔,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刘病已赶忙从床上下来将程谦等人扶了起来。
程谦起身,边抹着眼泪边笑了出来。
程谦哭着将自从他陷入牢狱之灾后的努力讲述了一遍,简直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为刘病已能够因祸得福而高兴不已。
刘病已搂过唐壮壮和元大牛等人,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众人这才转悲为喜,哈哈笑了起来。
“师父,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传的你吗?”狗三儿笑嘻嘻地凑上前来说到。
“怎么说?”
“说你能降妖伏魔,还能绘制巨龙图,说你是真龙天子呢!卧龙山那座连毛都不长的地方竟然成了神山,数万人奔来烧香磕头膜拜。围绕在卧龙山下的那片砾石空地上竟然起来了数百个摊位,每日都是人山人海,连夜晚都是灯火通明,不比长安城的东市瓦肆差。”狗三儿先是越说越小声,到得中间已经快听不见声音了,最后却又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就差没嚷嚷起来了。
刘病已大吃一惊,猛抬头,看到众人都是以极其兴奋的眼神看着自己。
刘病已猛皱眉头,叫声“不好。”
“咋就不好了?”狗三儿忙问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今天子还健在,谁敢说自己是真龙天子啊,有此传言,岂不是要把我推上断头台啊。”
程谦等人听闻大吃一惊,“那该如何是好啊?”
刘病已急忙思忖起来,边思忖边在屋内走动起来。众人便随着刘病已的走动来回移动眼珠子。
良久,刘病已叹口气说到:“终止谣言的最好方法是我们要尽快出面发声,占领舆论高地。这样,我们就在卧龙山下重新摆起评书剧场。”
程谦等人思索一番,觉得只有这样办是最稳妥了。
“你们先回去操办起来。我现在最棘手的是身份问题,背负的案件还没了结,我还不能贸然出去。”
送走了程谦等人,刘病已觉得自己在帝婿府待得太久了,便想着去跟帝婿告别,顺便询问一下自己的案情的结果如何了。
此时已近隅中,临近正堂时,听到屋内有人正在大声说着话夸奖着什么。
刚转过拐角,跨入屋门就听到了一个男子朗声说到:“帝婿大人,我许家瓦窑的做工技术在杜县是首屈一指的,你看这超薄瓷,它薄如蝉翼,轻若浮云,轻轻吹一口气,都能让它抖动起来,如果力道再大点,真担心把它吹到地上摔破。”
刘病已听到了“许家”二字时,早已抬脚迈入了堂室门槛,再一看中堂内,帝婿萧建华坐在高椅上,身旁正有一个老者垂手站立,毕恭毕敬地说着什么。
刘病已刚出现就吸引帝婿和那人的注意。刘病已又冲那人瞟去,却与他一碰眼神,立马想到了他就是前几日大闹退婚一事时的当事人——许广汉。
刘病已停滞住了,本想着抽退那条迈到门槛的腿,闪身出去,无奈帝婿萧建华一招手,说到:“你来的正好,陪老夫观赏一下许家新作的几只碗,帮我点评一下。”
许广汉见到刘病已先是一怔,脸皮上抽搐一番,但见帝婿对刘病已这般客气,满脸的狐疑。
但一想到刘病已跟帝婿沾亲带故,也就不以为然了。
但他不知道前几日帝婿府闹妖魔之事,以及思情塔的美丽故事,这些都是多亏了刘病已有了大手笔之作。
刘病已来到萧建华跟前站定,看到他正手里捏着一只小碗,罩在灯光上,透过那胎瓷观看着透光度。
刘病已一打眼,就看到了这只在在前生里经常见到的碗,并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这种薄皮壳的瓷碗,在超市里顶多五六块钱,再好一点的也不过几十块钱一只。
目光慵懒地扫过碗之后,满眼里露出了不以为然的鄙夷之色。猛抬眼又碰到了许广汉的目光,这时候才发现他正目光诡异地瞧着自己,脸上满布青云。
“哦,小俊小友,请坐!”萧建华在旁人面前还是很给刘病已面子的,常常以“小友”相称,他还伸手一指旁侧的小几座。
守着许广汉本来有些尴尬,还心生闷气。若非他家的两个丫头,自己也不会有这次牢狱之灾。刘病已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旁站立了大半天的许广汉皱了皱眉头,瞧着他这般无礼散漫状态,甚是不满。
刘病已却也瞧见了他的鄙夷之色,心中不免掠过一丝烦闷。
帝婿和许广汉正在讨论碗的质量问题。
刘病已觉得无聊,呆坐着不干点儿事也觉得局促不安,瞥眼瞧见手旁的茶几上放置着一只跟帝婿手中一模一样的碗。
刘病已顺手抄了起来。拿起来正反面一瞧,觉得就这个碗,若放在前生,顶多就是超市里搞活动,促销卖火腿肠时,两包捆在一起,顺便捎上这样的一只碗。如果手中的这只碗的质量比那些赠送碗稍好一点儿,单卖的话也就是地摊货,十块钱二十只,还白送一只汤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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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刘病已奇怪的是帝婿和许广汉却将此碗研究地头头是道,手里小心拿捏,似乎拿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
刘病已心里嘲笑一番:“一只破碗,还当宝贝了!”他本来对许家有成见,加上联想到自己差点儿被他许家下毒给毒死的,自然就火冒三丈,十分不待见他,心里只想着等到帝婿有空隙的时候,告辞一声便回家了。
心浮气躁,刘病已随手将碗丢在手旁的茶几上。
因为没平整地放下,碗儿竟然就着茶底托儿咕噜了一下,随后便震颤起来,渐渐地才挺稳当。
这动作被萧建华和许广汉看在眼里,觉得刘病已似乎对这宝贝碗不怎么看好。
许广汉见他这种轻浮态度,顿时来了气,又知道他是帝婿府的客人,比自己这个四五十岁的人还尊贵,自然就有了捉弄一番的心思。“这位少郎,你似乎对这碗有什么高见,还望赐教啊。”
听闻许广汉冷嘲热讽,执意要自己出糗,刘病已急忙瞪大了眼睛去与之对抗,结果看到帝婿也颇为期待地想听听他的高见。
刘病已顿了顿,把目光回到手边的小碗上,冷笑到:“薄似蝉翼?轻若浮云?被誉为超薄蛋壳的薄胎瓷,又叫脱胎瓷,最高技艺水准应该是三环蛋壳环环相扣,这技艺关键在于修胚,若非大师级别的人物,根本做不出来。”
“就算是三层累加,也是薄如蛋壳,温润如玉,圣人书中言,这叫蝉翼玉露碗。不管是放在阳光下,还是灯光下,抑或是月光下,它有着与众不同的表面肌理,晶莹通透,明如镜,声如磐,宛如一抔透亮的玉石,玉露。”
刘病已说到这里,帝婿萧建华和许广汉的眼里都露出了对这蝉翼玉露碗的渴望。
“这种碗,只有我许家祖上曾经做出过一些,连我也没见到过。少郎是如何得知的呢?”许广汉对刘病已的大话不服气,似乎心里执拗:就凭你这汗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随便说几句谎话,就像把我这碗给比下去?门也没有!
“圣人有诗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诗句中的玉碗说的不就是这薄如蝉翼的瓷碗吗?”刘病已没好气地拿了李白的诗句强词夺理地怼了回去。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好句子!好句子啊!”帝婿萧建华听到了佳句立马来了兴致,“不知这美诗词是何人所做?”
“昨晚喝醉酒突然蹦出来的一首诗词,而已。”刘病已嚣张地望着许广汉的眼神,含笑着怼了回去。
“一派胡言罢了!他这是故意编造什么言语来哄骗你我罢了!”许广汉没好气地指责到。
“大胆!我萧某的贵客岂能容你这般无礼!”萧建华一生气就将碗儿丢到了桌子上。
这碗儿咕噜噜地在桌子上震颤了几下,终究才停下。
“帝婿大人,草民错了,还望帝婿大人赎罪!”许广汉连忙后退半步,深深鞠躬,道歉到。
“我说你什么好啊!你做不出这玉碗来,还怪罪小友给你点化了不是?”萧建华对许广汉一顿怪责。
许广汉连连道歉。
刘病已觉得甚是无趣,就想尽早结束了这次谈话,好早早地回家。“其实做这蝉翼玉露碗倒是不难,关键在于材料,以及配方。既然许东主的祖上有过此经历,只要查一查当时祖先在做这碗时所用的配方,反复试验,自然就可寻到机会。”
“哦,这是个法子啊!许家是否有此记载啊?”
许广汉连忙答道:“的确有记载。许家瓦窑历时百余年,留下最为珍贵的便是那每日记载的书简,只要一番功夫寻找一下,便能找得到。”
许广汉此时也有了方向,之前一直追求老工匠的经验之谈,真的把那堆如山的书简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要遍查竹简,一定能找到蝉翼玉露碗的配方和配比。
当下就高兴地快要手足舞蹈了。他心里高兴:“这样以来,不但这失传的技艺找了回来,重振许家的威望,还能一粒千金赚得盆满钵满,成为首富的首富,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他这一高兴就有些忘乎所以了。
望着许广汉连蹦带跳远去的身影,萧建华自然对他一顿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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