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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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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茶完了之后不久, 陆嘉学从内间走出来, 兵部侍郎等人都跟在他身后, 众星捧月的。他看到罗慎远站在栏杆前, 读书人多羸弱, 罗慎远倒是挺强健的, 体格与他相差不多。

    宜宁看到罗慎远, 就从他身边走开,走到罗慎远身边去跟他说什么。

    她站在罗慎远身边,还不到他的肩高。罗慎远虽然什么都不做, 但站在她身边山般挺拔,就有种天然的保护者的感觉。

    陆嘉学眼睛微眯。

    虽然知道是她三哥,但两人同居同住, 以兄妹相称。日久生情, 两人没有血缘关系,要是有一天假戏真做了……

    他走过去, 微笑道:“罗大人下午要进京面圣, 我也要和皇上谈论边疆之事。不如我们一同去?”

    陆嘉学说过, 只要她在罗慎远身边一天, 他就不会放过罗慎远。

    罗宜宁忍了又忍说道:“你这是……”

    罗慎远按住她的肩膀轻声打断她, 从善如流地道,“我与都督大人神交已久, 只是怕要随后才去。都督大人您先请。”

    说罢伸手一虚请。

    陆嘉学又是一笑:“罗大人客气。我见罗大人不慌不忙,倒是从容。不知道这时候刑部审讯曾应坤得怎么样了。”谁在骂声和通敌卖国的质疑下, 都不太能坐得住。

    罗慎远不仅坐得住还坐得稳, 每天按时去衙门,别人说什么权当没听到。

    他顶级政客应有的素质不是说着玩的。

    罗慎远笑道:“嘴长在别人身上,罗某堵不住悠悠众口。便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足矣,否则一一计较过去,也不用做事了。”

    陆嘉学觉得罗慎远很危险。徐渭看人果然有眼光,这人有成为阁老甚至首辅的潜力。

    “罗大人说得有道理。”陆嘉学留下句,便不再理会他,带人走出了花厅。

    罗慎远见众人离开,才对宜宁道:“我入宫了先回去,你早日回来。”宜宁要在英国公府住两天,见见魏家新妇。

    然后也走出了花厅。

    宜宁不知道他进宫是做什么的,想到陆嘉学那句话,只觉得心里越发沉重。

    过了晌午,魏凌要出门去迎亲了。

    他骑在高大的马上,亲迎的队伍跟在后面,很喜庆。宜宁看着队伍慢慢的远去,感觉非常的复杂。那个年轻早逝的明澜,在她的印象里,端坐着一脸平静淡然的女子。

    明澜一定是喜欢他的吧,否则怎么会生下两人的孩子呢。

    或许是宜宁自己也希望如此,她希望明澜是喜欢魏凌的,两相倾慕。若是没有错过,就是岁月静好,和和美美的结局。

    已经十四年过去了,英国公府终于也要有女主人了。

    赵明珠拉了拉她的手:“走吧,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屋内宾朋满座,庭哥儿在魏老太太那里陪她说话。对于即将到来的继母,他表示不喜欢,他也不要继母。宜宁摸了摸他的头,没多理会他。他一开始对她还不喜欢呢,日后继母对他好些,自然就喜欢了。魏老太太早说过了,这位徐氏很温婉明事理,应该能讨好得了庭哥儿。

    等迎亲的队伍回来已经是晚上了,由于对方是徐国公的幼妹,家里颇为宠爱,还派了人送亲来。来的是徐氏的几个侄儿。

    本来是送姑姑来成亲的徐永,看到坐在花厅里喝茶的罗宜宁,吓得差点脚底打滑。

    魏家有人去迎他,笑着道:“徐表少爷,这边来坐。”

    徐永瞪大眼,指了指罗宜宁:“那位……那位是你们的……”

    “那是我们府唯一的小姐,如今嫁给了工部侍郎罗大人,国公爷十分宠爱,您一会儿跟她说话也最好温言细语些。”迎他的人笑着答道。

    他说那天怎么陆嘉学给她出头呢!原来是魏凌的女儿。

    宜宁坐在花厅里,也看到了徐永。知道早晚有一天会碰上,却没想到他今天会送他的姑姑过来。她笑了笑,叫人请他进来:“徐公子,不知道你那日遗失的玉佩找到没有啊?”

    赵明珠狐疑:“你认得他?”

    “认得,一面之缘,印象深刻啊。”

    徐永怎么觉得这位小姐每说一句话,他就越想流汗呢。

    要是父亲知道他竟然跟英国公府小姐过不去,肯定回去把他的腿给打断。

    徐永走过去跟她打招呼,额头冷汗淋淋。他痴恋谢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谢蕴成亲了也不想放弃,却因此而惹到了英国公府小姐。

    “劳烦太太记挂,玉佩我自己已经找到了。”徐永忙一笑。

    宜宁只是觉得有趣逗逗他,未曾想真的跟他计较,见吓也吓着他了,就挥手叫他出去了。

    那边已经开始拜堂成亲了。

    鼓锣喧天,礼生唱礼。听得宜宁微微失神。

    宜宁歇在自己屋内,次日去给魏老太太请安,才见着新妇徐氏。

    魏凌携着她,她穿了件正红色百吉纹褙子,梳了垂云髻,戴了一对赤金耳铛,显得脖颈袖长。面容皎洁,细长凤眼,看上去的确端庄稳重,不失漂亮。

    自新婚一夜后,她看魏凌的目光就有新妇的羞怯。毕竟魏凌高大英俊,正当壮年。一个男人最风华正茂的时候,最是能吸引女子的倾慕了。

    她给魏老太太请安,随后宜宁带着庭哥儿给她请安。

    但凡继继母与继子女之间,都是生疏的。徐氏嫁过来之前,哥哥嫂嫂就跟她说过英国公府的情况,子嗣不多,但是两个孩子都很重要。女孩儿是魏凌的掌上明珠,只得这一个女孩子。男孩儿是日后的英国公,整个家的人都要哄着他。若是对男孩不好,他身后还有祖母、姐姐一干人在。而魏凌绝对是会站在孩子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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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嫂跟她说过,魏凌对这个女孩儿言听计从。

    所以徐氏就先看着宜宁,这魏家的人当真都是好看极了的。她先扶宜宁起来,给了个大封红。再扶庭哥儿,庭哥儿却没得好脾气,往姐姐身边一躲不理她。

    宜宁把他扶正,含笑说:“您莫要见怪,他是怕生了一些。”

    女孩儿倒是识大体,徐氏忐忑的心稍微松了口气。温声笑道:“无碍无碍,孩子总是怕生的。日后多亲近些就好了。”

    徐氏总有感觉,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宜宁对她才露出了真的笑容,而魏凌一直盯着她的目光也才缓和些。

    她下午认亲的时候,魏家的外家次第来见她。徐氏振作精神,想到日后自己可就是英国公夫人了,需得振作才是。她坐在花厅外面,却隐约听到里头魏凌和宜宁说话。

    宜宁是在说她很好,应当是个脾性温和的人。魏凌声音低沉,却听得模糊不清。但是听得出对女儿是极为宠爱的,跟她说话言语就没得这么温柔。

    徐氏心有余悸,幸好来之前哥哥嫂嫂讲清楚了。这家的女孩儿是决不能拿捏的,方才见府里的管事婆子等人对她也是言听计从。若不是她已经出嫁了,这家里她说话绝对比自己还顶用得多。

    徐氏想拿些窝丝糖来讨好庭哥儿。

    他却避开到一边不理她,孩子气地说:“我不吃你的糖。”

    他当年接纳宜宁,那是因为宜宁是和他有血亲的姐姐。但是徐氏不是,他对继母的印象就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还要突然叫她母亲。

    宜宁在屋内听到,快步走出来低声呵斥庭哥儿。庭哥儿委屈地看着姐姐,却还是被她带到徐氏面前道歉。道歉之后回头抱着姐姐的腿,像个小动物般黏着她。

    徐氏想到自己在家做姑娘时的样子,鼻子酸酸的。

    嫁人和做姑娘没得比,做姑娘家人会包容她。但是嫁人之后,她得好好去包容别人了。

    她在英国公府就像个陌生人一般。

    *

    宜宁把庭哥儿带回住处,好好训斥他不给继母脸面,日后照顾他的可是徐氏,又不是她。庭哥儿滚到她怀里撒娇,赖着姐姐不放。宜宁哭笑不得,把他的乳娘叫进来,好生吩咐:“若是继母待他不好,告诉我,告诉父亲,一定要说出来知道吗?”

    庭哥儿直起身道:“她欺负我我就打她!”

    宜宁却打了他一下:“打什么打!不像话,她日后是继母了知道吗?”

    庭哥儿得知姐姐回来住几日,高兴得不得了,哪里还管徐氏如何。只顾着粘她。等了两日罗慎远不见宜宁回来,就休书一封给她催她早日到家。

    宜宁也觉得不好久留,叫珍珠楼妈妈等人开始收拾东西了。庭哥儿对姐夫表示了不满:“他有这么多人伺候,为什么非要要你回去!”

    “你有这么多人伺候,为什么非要我呢?”宜宁把他揪开,多大了,还跟长她身上一样。

    正好赵明珠今日要入宫,宜宁把她送走,又载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回了罗家。

    回去的时候却是正好林海如在吃午膳,招呼宜宁一起吃,正好问她英国公府的趣事。

    宜宁挽袖给楠哥儿挑鱼刺,一边与她谈笑。

    一会儿乔姨娘和罗宜怜来给林海如请安。

    乔姨娘今天精神很好,穿了件水红通袖褙子,发髻上戴了酒盅大小的绢花。罗宜怜小姑子则看了宜宁一眼,眼睛别向了隔扇外。

    乔姨娘坐下之后拿帕子掩口一笑:“今日来拜访夫人,是想跟夫人说一声,咱们怜姐儿的亲事已经有着落了。”

    林海如有点惊讶,竟然真的让乔姨娘找到了个她满意的?

    毕竟原来看乔姨娘那副架势,好像非要让罗宜怜嫁个簪缨世不可。

    林海如可知道乔姨娘择婿的最低标准都是进士。不知道究竟是谁入了她的眼。

    她让罗宜怜也坐下,问她:“怜姐儿,你跟母亲说道说道,这定的是哪家的亲事啊?”

    罗宜怜居然还不太愿意,语气淡淡地说:“……等提亲的人来了,母亲自然就知道了。”

    小姑子小的时候还会装懦弱可怜,这长大了,装也懒得装。成天的忧郁,加上身材纤长,气质如空谷幽兰,看着很让人惊艳。凭她这个样貌,未必真的不能进高门大户,只是正室肯定当不得,毕竟是庶出的。

    林海如碰了一鼻子灰憋了口气。懒得管她们了,反正只要不弄出幺蛾子就行,折腾随便他们去,出了什么事也别来找她收场就行。

    楠哥儿现在路已经走得很好了,穿着小褂子蹒跚地在屋里跑,惹得众婆子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林海如管家没空,宜宁吃过饭后干脆把他抱回宣景堂玩。

    楠哥儿在宣景堂有些拘束,宜宁拿饴糖来逗他。这孩子也好吃糖,啃着甜甜的饴糖迈着蹒跚的小步子,追着宜宁跑,小尾巴似的惹人疼。

    罗慎远今日回来得早些,小小的楠哥儿就跑去扯他的袍子,化的糖都沾在罗慎远的袍子上。他不太喜欢小孩,皱眉让婆子把他抱开。

    宜宁这好不容易才被他催回来了,怎么还带着个小人,他就是不喜欢别人粘着她。在英国公府有个庭哥儿粘着,回来又多了个楠哥儿小尾巴。

    楠哥儿委屈地喊宜宁“姐姐”,要给罗慎远吃的糖握在手里不知所措。

    罗慎远才回头问:“他叫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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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宁呵呵一笑:“你忙你忙,我得把他抱回母亲那里了。”

    看到宜宁抱着孩子出去了,罗慎远的手指微微敲着桌沿。他不喜欢孩子,但是宜宁很喜欢。

    其实罗慎远根本不愿意要孩子,有了孩子,宜宁就会全心全意地疼爱那个孩子。他不太不舒服,就算那是他的孩子也一样。

    真是怕她有一日发现……他是这么可怕,连分得她注意力的东西都不想存在。

    *

    宜宁次日是从噩梦中醒过来的,她总是想起陆嘉学在耳边轻之又轻的那句话。

    “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披了件外衣起来,发现罗慎远不在了。

    屋内的气氛则显得很紧张,门外多了好些护卫。宜宁分明记得罗慎远今天是要沐休的,他却根本没有在家里,实在是稀奇。

    她觉得不太对,传了林永过来问话。林永则告诉她:“卯时一刻大人突然被急召入宫,应当是有大事发生了。”

    宜宁因此更忐忑了些,一直等到晚上罗慎远都还没有回来。

    天边一抹淡月牙勾,宜宁在庑廊下看了会儿,珍珠给她加了斗篷御寒。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他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外面也没个动静。

    这时候林永急匆匆地过来了,跟她说:“……宫里传来消息,这次有人面圣直谏罗大人,编织罪名六条,皇上看了也惊疑,就把罗大人召进宫了。”

    难怪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回来!

    宜宁沉思,问道:“大老爷、二老爷可知道这事了?”

    她是妇道人家,根本不好管。家中唯有这二人好管些。

    林永就答道,“太太不用担忧,方才大老爷、二老爷叫属下过去问话,听了就换了官服亲自赶往宫里了。现下应该已经到宫门外了。”

    “我父亲呢?”宜宁又问道。

    曾应坤的事,说起来还是跟平远堡有关。要是有魏凌在的话情形会稍微好一些。

    林永一愣,才反应过来太太说的应该是英国公。“这个属下不知,属下派人去问问。”

    宜宁嗯了一声,又对林永说:“叫守夜的小厮注意着开门,傍晚许是要下雨的。”

    书房里点了豆大的烛火,宜宁有点打盹,还是想再等一等。打盹好久,珍珠都来灭了盏灯让她好睡些,这才听到前院有马蹄和车辙声传来,宜宁立刻就醒了。灯火都亮起来,有守夜的小厮起夜开门的吱呀一声,黑夜里声音显得很遥远。

    宜宁醒过来,门口的声响悉索起来。她忙披了斗篷,带了值夜的青渠出去迎接他。垂花门外好些人簇拥着他,罗家众人,大伯父、罗成章,他养的门客幕僚,罗慎远的脸色阴郁却很平静。

    宜宁听到罗成文在跟旁边的人说话:“三成军功归了慎远——皇上动了大怒,扔出的砚台差点把徐永清砸死,大骂他是诬陷忠良。”

    宜宁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喜,那必定是没有大碍了,她松了口气。

    罗成文想到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就有点按耐不住:“恐怕明日起来朝堂上下的言官都是打脸,皇上又觉得你受了委屈,怕要有不少的赏赐。慎远,你好生受着!现在官位不能晋升,但日后工部尚书空缺了,非你莫属。”

    “尚书之位侄儿现在还不敢想。”罗慎远道。

    宜宁在垂花门口等她,屈身给几位叔伯请安,叔伯们送罗慎远到垂花门便要返回了。罗慎远看到她在寒风中冷得发抖如鹌鹑,告别了大伯父和父亲,朝她走来问道:“怎么还没睡,脸都冻青了。”

    罗慎远把自己的斗篷也披在她身上。他的披风太大,从头到尾都是,给她裹从下巴裹到脚,小小软软裹了一团,如香甜的软糕。

    “三哥,我刚才似乎听大伯父说,你制住了言官?”宜宁问他,“怎么制住的?”

    看他穿着赤罗衣朝服,神情没什么波动。

    罗慎远边走边跟她说:“我与曾珩来往,是窃取曾珩的情报帮你父亲。只要你父亲把这个说清楚,言官就站不住脚了。”

    宜宁有些疑惑,进门之后让丫头去放了热水,铺了床褥。两人在靠窗的罗汉床坐下来。她问:“既然容易解决,为何一开头不说清楚?也没得这么多的麻烦,让你平白被骂了几次。”她从丫头手里接过汤碗递给他,“夜寒露重,你喝些姜汤祛寒。”

    白玉小碗里淡棕色的姜汤,应是加了红糖的。罗慎远先凑到她嘴边:“你先喝些。”

    宜宁有些想笑:“怎么,你怕我给你下毒啊?”

    他敲了宜宁的头一下:“快些喝,看你刚才冻的。”

    宜宁只能就着他的手喝姜汤,看到她嘴唇微动,然后沾上糖液的晶亮,然后就不肯喝了。罗慎远才又接过来,对他来说不过一口喝干的事,喝完放在小几上。

    “我拖着不说,是为了让皇上罚我。”罗慎远道。“这次几个言官骂得过头了些,皇上脸色难看。我等得便是这一刻,岳父再暗中一帮忙,我不仅能够洗去叛国的罪名,反而还得了皇上的愧疚同情,日后升迁尚书就更容易了。明日上朝恐怕有得戏看了。”

    宜宁听到这里,也立刻反应过来。罗慎远应该是想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好处吧。

    罗慎远把玩小碗,目光微凝。

    皇上亲自下龙椅来扶他,说他是栋梁之才。并将带头的吏部给事中徐永清骂得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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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嘉学则一言不发,站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凌。

    宜宁想到方才大伯父说的场景,真想亲眼目睹方才的激烈场景。她是由衷地敬佩罗慎远,难怪年纪轻轻做首辅,这等心性!

    “……皇上真的砸破了言官的脑袋?”

    “皇上早被这帮人吵烦了,有机会砸自然要砸。”罗慎远说。

    宜宁心里还是担心陆嘉学的事,又问罗慎远,“这事……陆嘉学应该是主谋,那些人背后应该是他,他可有被供出来?”

    罗慎远淡淡道:“那些人如何敢。”

    罗宜宁思索片刻:“当时我在他那里,听说他想用曾应坤来害你。现平远堡之事你从中获益,又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他向来是个无赖性格,不论什么手段都要达成他的目的……”

    “不要说了。”罗慎远突然说。

    罗宜宁有些没反应过来。罗慎远叹道:“我不喜欢你提他。以后不提他了,好吗?”

    其实,三哥还是介意她被陆嘉学掳走的事吧。毕竟没几个男人能不介意的。

    “好,”她一愣,笑着说,“那以后不再提他了。”

    罗慎远才抚着她的头:“睡吧,没有人会害得了我的。”

    *

    第二天早朝要早起,宜宁起来的时候他更是已经出门了。

    她让范妈妈拿些放在前堂里供奉孔子像,带了刚做的核桃馅栗子糕去林海如那里请安。林海如正靠着迎枕,拿着美人锤有以下没一下地敲着小腿,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到宜宁来了,招招手示意她坐到她身边去。

    这婆婆是最好的。宜宁原在宁远侯府的时候,不仅有侯夫人,还有老太太,个个都是要拿捏媳妇的。三个妯娌都出生名门,只有她出生低微,因此她可没脾气跟她们计较。

    宜宁突然又想起陆嘉学说的话:“……你以为就那么容易能嫁给侯府庶子?你家世不高,要不是有我在怎么可能。”

    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算得上认真了。那场亲事的确不是她哭来的。

    林海如现在日子过得舒坦,有了罗慎远给她撑腰,还生了楠哥儿,除了乔姨娘还偶尔在她面前膈应她,别的也没有什么了。宜宁接过美人锤给她捶腿:“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想怜姐儿究竟怎么个高嫁,人到现在都没露面——”林海如长叹口气,直起身来,“乔姨娘去见你父亲,说我给的月例少,要另外求几百两银子给她打头面。昨晚你父亲就跟我说起这事,把我说了一顿。”

    “他现在还见乔姨娘?”宜宁手中小锤一顿,她以为乔姨娘彻底失宠了。

    “男人总是心软的,哭几回不见也见。”林海如也不是不在乎,毕竟是自己的丈夫。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计较都没有力气再计较了。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注意。

    宜宁若有所思一会儿。又问起林茂在高密县做县令怎么样了。

    说这个林海如就有精神了,拿林茂写的信给她看。信是林茂写给扬州的父母的,自儿子做官之后林家就把他供起来了,林茂写回去的信都誊许多份给他的姑姑们寄过去看,毕竟是家族里头一个在京城做官的。这家伙丝毫没有“我去高密县当县令是被贬职了”的感觉,他的信都是游记,记某某山一日游,记某某湖两日游,记甲申年下乡游。途中所见所闻,吃了什么东西,洋洋洒洒,文采斐然。

    宜宁笑得肚子疼,把信还给林海如:“您跟舅舅们说一声,他写的信都存起来,等他回来给他出个林茂传什么的,青史永存。”

    “他被贬职了,最高兴的就是他爷爷,说还是去地方做父母官造化百姓的好。就他这样还造化百姓?”林海如嗤之以鼻,“我都怕百姓把他给造化了。”

    睡醒的楠哥儿被抱出来,直往母亲怀里扑。

    罗家众人都忐忑地等着宫中的消息。

    到晌午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罗慎远平定边关有功,受赏赐良田五百亩,黄金两千两,白银五千两。曾告发他的言官以诬陷忠良为由,庭杖十。罗府上下都震动了。

    朝堂之上,皇上满面的笑容。

    罗慎远站出来受了赏,皇上对他夸赞至极。罗慎远看了魏凌一眼,二人皆不语。

    陆嘉学站在武官第一位,没有回头,面无表情。

    罗慎远不是初生牛犊,他是幼虎,现在已经有了力量。一旦给了他可乘之机,他就会蓄势反击。魏凌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愿意把军功拱手让人。

    假以时日,他肯定无人能压制。

    程琅站在百官之中,静静地听着皇上的封赏圣旨。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陆嘉学不用他做智囊之后,真正的智囊就是他自己。他根本没想拿这个对付罗慎远,他就是纯粹给罗慎远添堵。真正想要的东西他会用尽手段去谋求,他真正想的肯定不是对付罗慎远。

    他现在不能再给陆嘉学添堵了,否则陆嘉学肯定杀了他。

    同时罗慎远也惹不得,这两个人斗,他只能在旁边看着。权势和战利品,只属于胜利者。

    程琅低下头,嘴角一丝冷笑。

    他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冬天的灰霾又低又沉,有点雾气。

    一步步沿着台阶往下,程琅看到罗慎远在和徐渭说话。徐渭满面的笑容,罗慎远细听,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但是所有人都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陆嘉学居然在台阶下等着他。

    “好外甥,你给罗慎远通风报信过?”陆嘉学微笑问他。

    程琅早知道他会发现,也没有辩解:“舅舅……随您怎么处置吧,我也不多说了。”

    “处置你?”陆嘉学冷哼。

    “我找你有事,给我过来。”说罢披了斗篷,率先走到前面去。

    程琅咬牙,跟在他身后。他可不敢忤逆陆嘉学。他找自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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