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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陆佰柒拾叁回 武孟德郑州杀俘
    三更夜战遭伏,辽军本已大乱,如今又失主帅,愈发难以收拾。

    刘麟眼见不是头,哪肯为辽国死战?奋力往外便杀。

    他本是有心眼的,之前埋伏时,眼见辽军乱糟糟的,便暗自嘱咐了部将,把自家五千人都拢在一处,这会儿乱战之际,倒成了最大一股力量。

    “莫要冲散了,都跟着我!”

    乱军之中,刘麟声嘶力竭呐喊,他心里明白,若能杀入南面群山,便有望逃出生天。

    他麾下五个部将,都是力壮气盛之材,晓得此刻生死一发,齐心簇拥着刘麟往外狠杀。

    要知刘麟之父刘豫,不过常人之才,如何被娄室相中,封王领军?

    一者是因为他做过大宋提刑官,高居四品,见识经历,毕竟胜过那些草莽之辈,二者便是他一子一侄,刘麟刘猊,皆武勇过人,人称“金麒麟”、“银狻猊”。

    那“银狻猊”倒也罢了,有勇无谋,永安一战,贸然出军,死在张氏兄弟手底,这个“金麒麟”,不惟勇力更甚,而且亦多出几分算计本事,若不然也想不出这条火烧荥阳计策。

    他往南面杀,正撞上罗延庆、张俊这支军。

    这时月黑风高,唯仗城中火光照亮,走到近前,才辨得出彼此面目。

    刘麟一条五股托天叉,横砸竖打,砸翻宋军无数,正要杀出,斜刺里撞见一员将:“辽狗休逞凶狂……啊呀!是你这狗贼!”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在汜水县吃了刘麟算计,站在城外喝风的罗延庆。

    这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罗延庆淡红色脸膛,噌的一下转做赤红:“该死狗贼,前番戏耍我,叫罗某吃人嘲笑,今日权把这狗头来赔礼罢!”

    说罢把枪一拧,直刺刘麟心窝。

    刘麟手也快,一招“俏寡妇关门”,那叉一横,将枪封住。

    冷笑道:“你这叛徒,害我父亲在先,我不曾找你报仇,伱倒上门来送死!人家怕你罗家枪,刘爷只道你是鞋底的泥!”

    说罢叉子微微一侧,放他那条枪向怀里滑来。

    罗延庆枪被架住,本来还在咬牙发力,忽然对方叉杆子一侧,他那力道顿时就失了重心,哗啦一下枪就刺了去,刘麟却是早有所备,微一侧身避过,叉子顺势横扫罗延庆面门。

    要不怎么叫做“俏寡妇关门”呢?这门关的本来只是遮人耳目,其实都是虚掩的,这一记招数,妙就妙在这个“虚”字上。

    这一招乃是刘麟真才实学,纵使大将,稍有不慎,也要吃他算计。

    好个罗延庆,身临险境,虽惊不乱,大叫一声,力蹬马鞍,狼腰崩、虎背撑,啪的一下周身力道贯通一气,拼命望后一挣扎,“呼!”竟是强行抽枪,倒躺马背,刘麟那大叉子自他眼前上方走空。

    他这一下闪躲,非是仗着他罗家枪了得,全凭天生敏锐的反应,还有这具千锤百炼的身子,强行自死路里踩出一条活道来。

    刘麟虽是敌人,也不由喊出一个“好”字:“好!罗延庆,真有你的,再接某家一叉!”

    他铁叉一扫,不是走空了么?不要紧,顺势绕着自家身体转了一圈,“噌!”从胳肢窝底下飞了出来,直刺罗延庆肋下,端的又奇又快,令人猝不及防。

    这一招也有名目,却是叫做“俏寡妇撒娇”。

    要知道这俏寡妇,她不是一般没经验的女子,那是久经沙场的粉罗刹啊!

    譬如和沙之愚者撒起娇来:“哼!姓沙的小冤家,看咱掐你!”芊芊玉手,奔着老沙腋下软肉就捏了来,老沙虽是好汉,又岂能不中其招?

    好在罗延庆又非姓沙的可比,见对方叉法阴狠刁钻,不顾许多,“啪!”手中枪势展开,使一招“金蛇缠山”,手中这条錾金枪,化作金光道道,上笼将军下罩门,守了个风雨不透,但听当一声大响,早把那叉撞开。

    刘麟连出两招杀手不曾得手,气势微馁,深吸一口气,正要使出“俏寡妇思春”的狠招,忽然眼前金光一绽,却是罗延庆暴起反攻。

    但见得——

    金枪崩,铁叉落,紧锣密鼓真似火!

    铁叉落,金枪崩,疾风骤雨劲如风!

    火势燎原风肆虐,将军各自逞凶狂!

    风卷残云火霸烈,生死关头见锋芒!

    两个各施毒手、齐动绝招,厮杀二十余合,场面不可开交。

    正难分胜负之际,张俊领兵杀了过来,大喝道:“罗兄弟,我来助你!”手中马槊一挺,上前夹攻刘麟。

    刘麟大怒道:“姓罗的,既有人助你,阎王面前,莫说刘爷依仗人多!兄弟们都给我上!”

    他一声大喝,后面五员部将,各自挥动兵器,一发杀了上来。

    这五员部将,目下岌岌无名,若在原本时空,早晚都成一番霸业!五将乃是——

    相州人氏张用、孔彦舟,大名府人氏马友、曹成、李宏。

    这五个人,都是河北弓手、官军出身,残辽入寇时,所属部队或败或溃,因此逃入太行山为盗,陆续被刘麟收在麾下,六个结拜为异姓兄弟。

    莫看他五个不曾显山露水,手底艺业,比之绿林许多成名豪杰也不逊色。

    尤其叫孔彦舟的,年只十六七岁,却是浑身戾气,天生的煞星,厮杀起来,便似孤狼一般残狠,凭着张俊这杆好槊,兀自抵不住他五个合力。

    罗延庆见不是头,大喝一声,一杆金枪,幻出层层金光,保着张俊向后暂退去。

    刘麟得意怪笑:“姓罗的,容你多活几日,早晚必取你性命!”

    叉子一招,带着五将杀出重围,领着残军两千余,遁入了南面山林去。

    罗延庆满心羞恼,一腔怨气,尽数发泄在余下的辽兵身上。

    不多时,张氏兄弟杀将过来,张仲熊满面喜色,马前悬着耶律习泥烈人头,耀武扬威,见了罗延庆,兴致勃勃便要说话,罗延庆脸色一变,连忙指着东方道:“嚯!好大的太阳。”

    众人望东看去,果然一轮鸡卵般红日,自黄河群山间攀起,照得山河万里,分外辉煌。

    原来他们杀到此时,已是天色初明,满地都是尸骸,余下不曾逃散的敌军,尽数丧胆跪倒,插烛般磕头求饶。

    张仲熊看了会儿太阳,也忘了夸功,忽然拍拍肚子,苦着脸道:“肚子叫了。”

    罗延庆松一口气:“走,回营吃饭去。”

    这四将便汇同了戴宗、时迁,欲整顿得胜兵马回营,忽然一骑探马,气喘吁吁奔来,口称:“诸位将军不必回营,你等厮杀时,大帅令王节度、史将军,早把郑州袭破,如今行辕已搬入郑州,让你等径直去汇合。”

    罗延庆不曾截住刘麟,本来闷闷不乐,听了这话却是一喜,讶然道:“元帅竟把郑州都打下了?”

    时迁笑道:“你将来随他久了,自然明白,武大哥用兵,着实有鬼神莫测之机。”

    耶律延禧一旁听见,却摇头嗤笑道:“甚么鬼神莫测!强将精兵,朕都带了出来,城中五千不过老弱,又无大将坐镇,袭破有何为难?你家元帅真个了得,且让他打下汴梁来。”

    时迁笑道:“你这厮也莫急,早晚让耶律淳来和你作伴。”

    当下众人收拾兵马,赶到郑州时,已是正午,却见门口数千辽兵,跪了满地,哀嚎之声,惊天动地。

    张俊见了一惊:“哎呀,大帅莫非要杀俘?”

    几人对视一眼,正待去问,便见曹操面沉如水,史文恭等人簇拥左右,自城门中扬长而出。

    张俊本要问他为何竟然杀俘,曹操一眼扫来,顿时遍体生寒,一字不敢出口。

    耶律延禧却是不管不顾,虽然五花大绑,兀自昂起头叫道:“呔!那宋将,你们汉人自古便说杀俘不降。俺的这些部下,都已降了,如何还要杀害他?”

    曹操冷眼望去,嗤的一笑:“耶律延禧?吾正有事请教你,便是萧瑟瑟一身好白肉,温柔如水,花样繁多,你这厮如何冷落她?可见也是个屁都不懂的。”

    耶律延禧一愣,一瞬间,甚至不曾明白老曹意思:“甚么?甚么花样繁多?”

    老曹“哦”一声漫叹,眼神中露出同情之色,啧啧有声:“原来你不知道。看来她同我说的话倒不假,她说你这厮粗鲁不文,还不爱沐浴,虽是皇帝,却无半点贵气,一味只是个臭烘烘的蠢货,因此侍寝时她只当自己死人,还要洗澡三五遍,才觉干净些,啧啧,我本道她是说好听话儿哄我,不料竟是真的。啧啧,延禧啊,你不知道你竟错过了怎样尤物也。”

    耶律延禧愚蠢地眨了眨眼,忽然明白过来,只觉一股狂怒燥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啊!”孤狼般大叫一声,跳下马便要同老曹拼命:“匹夫!你敢动朕的女人!朕活撕了你!”

    时迁、戴宗两个连忙拖住,只是耶律延禧此刻已是发疯,力气如蛮牛一般,两人竟扯他不住。

    曹操哈哈一声大笑,大步迎上前来,一脚先起,快稳准狠,正中辽帝裆下。

    延禧“哦哦”一声怪叫,身不由己跪倒在地。

    他上半身团团缚着,这一跪下,急切间岂能爬起,曹操扬起手,一连十几个耳雷,劈里啪啦炸响在辽帝面盘上,把愤怒如狂的辽帝活生生抽的呆愣了。

    时迁也吓了一跳,呆呆道:“哥哥如何这般震怒?他直言睡了辽帝女人,被嫂子听见,岂不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史文恭生恐耶律延禧暴起,早已来到近前防备,闻言一笑,低声同时迁道:“哥哥这等人物,岂会不管不顾暴怒?你看嫂嫂何在?”

    时迁一眼扫去,果然扈三娘不在此处。

    史文恭道:“嫂嫂领了一支军,正在城中安民,便有顺风耳,亦听不到哥哥说话。”

    时迁恍然。

    却见曹操揉着微肿的手,指着耶律延禧骂道:“你这废物,败了自己偌大国家,还听外人话要害自己儿子、女人?如今你的女人我替你照顾,你的儿子……嗯,没照顾好,如今不知死活。你的国家,我先收了幽云十六州,后面慢慢再同女真人计较,这些都罢了……”

    他说到这里,面色阴沉下来,便如猛虎愤怒:“你如何竟敢把好好一个郑州,残害至如此模样?这般一个大城,你才来了多久?如今城中存活百姓,不足三百户!你这厮,你这厮该受千刀万剐!”

    耶律延禧本来很愤怒。

    听说老曹睡他女人、动他儿子、占他国家,他的愤怒之情,越来越盛。

    直到最后一句话出口,这些愤怒,忽然烟消云散,所有情绪,尽数转化为恐惧。

    在耶律延禧看来,他这几年,可谓受尽屈辱。

    屡战屡败于女真,奇耻大辱。

    投降做了云州王,旷世之辱。

    耶律淳明目张胆登基,辱中之辱。

    可是这些屈辱,到了极致,也最多是在娄室、银术可面前,表演一下契丹传统舞蹈。

    又或者被那些年轻金将顺口奚落几句。

    而这些只要想得开些,笑一笑睡一觉,自然也就过去了。

    至少没有谁真正动过他一指头。

    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动了。

    不仅动了他的女人和儿子,甚至直接动了他——

    裆下疼得仿佛挂了一个金瓜锤。

    脸孔又辣又烫,甚至影响了视觉,眼前视野只余窄窄一线。

    而他不仅动了他,甚至还要杀了他,还不是一般杀,而是——

    “千刀万剐!”

    老曹的口水,喷在耶律延喜肿胀如猪的脸皮上,口中不断吐出可怕的字句:“吾要传告天下,辽国废帝耶律延禧,狂悖残虐,旬月之间,残害郑州百姓七千余户,血肉成泥,白骨集丘!武植替天行罚,尽诛郑州辽军余部,五日之后,当于汴京城下,剐废帝以慰亡灵。”

    耶律延禧两眼一瞪,软软瘫倒,胯下传出臭气。

    曹操退开两步,往跪倒的俘虏处一指:“杀!”

    早已准备好的行刑兵马,当即扬刀,排头砍去,哭喊之声,震地冲天。

    罗延庆等人都看得呆了,他们所带来的四五千俘虏,忽然齐齐大喊,四下奔逃。

    老曹怒目回头,再度一指:“杀!”

    张俊第一个提起马槊,顷刻间刺翻十余人,大喊道:“还愣着做甚?杀啊!”

    八月十日,老曹克郑州,杀俘一万一千余众,血流十里。

    消息传出,京畿、洛阳,均是大震。

    当夜,曹操唤来戴宗,神情愉悦温和,与白日判若两人:“院长,我今日杀俘逾万,又说了五日后要去汴京剐了耶律延禧,耶律淳等人闻之,必道我狂怒之下,理智全失,我却要趁机赐他一败!院长休辞劳苦,立刻连夜动身,去芒砀山送封书信。”

    戴宗听得满脸惊讶,忙不迭点头,仔细收了书信,出门做起神行法,踏着月色而去。

    有分教:

    刘麟撞马生天外,延禧陷身绝境中。逾万辽兵皆斩却,汴梁城下又金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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