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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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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籠火乍現, 便已經從六眼羅剎鳥的眼瞳中爆裂而出,随着一聲痛極的尖嘯,原本要成型的振翅妖風倏而潰散。

    但緊随其後的, 是六眼羅剎鳥在痛極之後,張開嘴,便要發出比此前更加狂躁的妖嘯聲——

    然而它才張開嘴, 虞別夜指間的第二只箭已經到了!

    那支箭如同鬼魅般沒入它的口舌之間,實際精确到好似早就料到了它會在這個時刻,從這個角度張開嘴。

    那只箭傳入它的舌根,沒入咽喉,封住了六眼羅剎的尖嘯聲,卻沒有像是第一箭那樣爆裂開來,只是有火色影影綽綽。

    虞別夜輕輕舒出一口氣。

    他的境界不過兩儀天, 要擊殺實力堪比六合天的六眼羅剎鳥,自然要動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就和他那天夜裏殺餘夢長老一樣。

    他其實不是非要在這裏射殺這只六眼羅剎的,方才他分明可以沉默,能運轉靈脈, 從朱雀無極的虞畫瀾面前逃脫兩次,凝禪絕對擁有不止一種能殺死那只六眼羅剎鳥的手段。

    但他還是沒能忍住。

    比起想要證明自己有用……

    更多的, 是他不想讓她再出手。

    那幾個他栖息在她身邊卻無眠的夜裏,他看着她看似沉睡,卻在指尖為自己時刻捏了醒靈,和看到了她微皺的眉。

    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強大。

    她分明在最後一場擂臺賽才為了救下石璃月才突破到五方天,又哪來的九轉天的實力呢?

    只是他不知道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罷了。

    反正她早就見過他殺人的樣子, 便是帶了劍意, 又能如何呢?

    只是這一切對他來說,也并不多麽輕松。

    虞別夜感受着血脈之中割裂般的痛楚, 心情卻異常平靜,甚至帶了愉悅。

    這種愉悅與那日終于殺了餘夢長老後,将他像是一條死狗一般拖行在少和之淵時,并不相同。

    這是一種平靜的喜悅。

    從他的那株六初花凋零之後到遇見凝禪之前,就再也沒有過了的喜悅。

    所以他甘之若饴,甚至眉頭舒展。

    凝禪沒有看虞別夜,只在靜靜看他射出的箭。

    那箭的箭身上,是朱雀脈的籠火熊熊,也是籠火下強自掩飾卻依然能被她敏銳捕捉到的劍意。

    她從來都知道,虞別夜在遮掩他的劍意。

    甚至如非必要,他絕不用劍,所以前世她才會見過他用諸般武器。

    這也是這一世她與虞別夜初見的時候,他對她展露出了殺意的原因。

    ——他懷疑她早就看到了他的劍。只是他不問,她便也不提。

    不是劍不能見人,也不是會劍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而是他的劍意與劍法,都太過特殊。

    特殊到,這天下最好不要有任何人看到和知曉。

    前一世,凝禪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可這一次,她卻在此刻就看到了虞別夜隐藏在籠火之下的劍意。

    這一縷劍意,是試探,還是他尚且無法如後來那般自如控制?

    “師姐。”虞別夜輕聲開口:“第三道靈息。”

    凝禪短暫恍神,在渡他靈息的同時,目光不經意般在他臉上轉過一瞬。

    他還沒長成日後的青年模樣,這張臉還很青澀,稚嫩,卻也多了更多彼時她未曾認真看過的真實。

    譬如此刻他眼底未來得及遮掩的兇戾,和那一縷莫名的愉悅。

    虞別夜松指。

    第三箭。

    箭尾揚起的風将他的額發吹起,露出他高潔的額頭和上挑的眼尾,他的眼中倒映出前方妖潮厮殺流淌的妖血,和最後一箭正命中那六眼羅剎的剎那,三箭成陣,倏而連接出的靈紋陣的緋紅輪廓。

    旋即是一場近乎燎原的爆裂。

    朱雀籠火從六眼羅剎的頭與脖頸同時點燃出一道火線,再被第三箭點燃,蔓延到了它的腹部。

    那是一種極其扭曲的火色撕裂。

    六眼羅剎的尖嘯變成了刺耳的哀鳴,垂死的掙紮裏,巨大的妖獸軀殼被這樣的三箭徹底割開,妖血飛濺,幾乎要将原本幽綠的南溟幽泉徹底染成一片冷藍。

    越高等級的妖獸的血色澤越濃,到了六眼羅剎這個程度,便已經是沒有溫度的藍色。

    凝禪靜靜注視着六眼羅剎的哀嚎。

    然後側臉意味不明地看了虞別夜一眼,終于松開了放在他手腕上的手。

    虞別夜收回落在六眼羅剎上的目光,轉眼看向凝禪的時候,眼中此前的所有神色都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和專注。

    好似之前展露出了一抹淺淡嗜殺的人不是他,只是凝禪的一抹幻覺。

    凝禪倏而擡手,靠近他的臉,好似要觸摸他的睫毛,但她表情冷淡,更像是要如方才扣住他的手腕要害一般,點在他的眉心。

    虞別夜卻一動不動。

    然而末了,她卻只是摘下了他臉上的面具,順手一扔,淡淡說了句:“什麽醜東西。”

    旋即擡手,召喚出傀,在戰鬥傀自高地落下的時候,躍至其肩頭,也一并沒入了妖潮之中。

    虞別夜松開手中的龍光射鬥,掩住心中這一瞬莫名的失落。

    他在期待什麽,實在太過昭然若是。

    他的目光在旋轉墜地的面具上一閃而過,腦中不期然想起了她之前的話。

    ……醜嗎?

    虞別夜沉默片刻,忍不住在跟着凝禪跳下去之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凝硯終于恢複視力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遠處死得有些慘烈的六眼羅剎,和眼前兩人接連而下的背影。

    凝硯高高挑眉,上前幾步,一手按在龍光射鬥上,一邊如此前一般以雲間流火,一邊不動聲色地将目光落在虞別夜身上。

    這小子,有點東西。

    看上去只不過兩儀天的修為,是哪來的力量将實力堪比六合天的六眼羅剎如此輕松地撕裂的?

    凝硯一邊幹活,一邊不情不願地莫名帶了點兒驕傲。

    能被阿姐帶在身邊的人,果然都不簡單。

    比如他自己。

    凝禪哪裏知道凝硯暗戳戳的這一點小心思,她沒入妖潮的剎那,已經放出了身上的另外兩只戰鬥傀。

    妖潮如此,絕非他們幾人能阻止或徹底剿滅的,他們只是盡力阻止片刻罷了。

    白斂力竭之時,便是他們撤退之時。

    九十一顆黑白算盤珠交織成網,凝禪在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操縱戰鬥傀去殺妖,自己則是一指點在了白斂肩頭,給他再結了一個小聚靈陣。

    天色比之前更黑了許多,段重明殺紅了眼,妖血将他的紅衣濺成了妖紫,雖然黑暗并不影響視物,但黑夜下的妖獸看起來要更【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不順眼一些。

    他剛要抱怨兩句,周圍卻灑下了一片光。

    段重明擡頭一看,凝禪的戰鬥傀,在發光。

    而且明明其實只是類似靈石燈的光,但因為戰鬥傀太高,光源又是在頭部,所以看起來頗有點佛光普照的美感。

    段重明:“……”

    這很難評。

    唐花落看得目瞪口呆,在與唐祁聞背對背的時候,交口稱贊道:“師姐就是師姐,這是早就料到有今天了嗎?天哪,如果沒有師姐,我們豈不是要在黑暗裏戰鬥了!”

    唐祁聞:“……”

    雖然但是,倒也不必這麽硬吹!

    這光确實很有用但明明就是很奇怪!

    又聽唐花落“啧”了一聲,目光落在稍遠的地方,聲音裏帶了不服和豔羨:“我也想去保護師姐!那小子誰啊?我也想被師姐在衆目睽睽下選中帶回家!”

    唐祁聞心道師姐還用得着你來保護?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唐花落的腳步已經悄摸摸向着凝禪的方向挪動。

    一邊挪動,還一邊暗念着:“得想個辦法弄死這小子,師姐身邊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唐祁聞:“……”

    唐祁聞:“?”

    你倒是先看看他剛剛穩準狠射殺了六眼羅剎鳥的那三箭啊!

    你哪來的自信!

    凝禪手起劍落,幹脆利索像是切菜一樣把面前的小妖獸捅了個對穿,然後很是表情複雜地看向将自己這一隅照亮的那只戰鬥傀。

    “好好一個戰鬥傀,怎麽能被光照出點兒慈愛的感覺來呢?”她不解地盯了片刻,然後在虞別夜欲言又止的贊同目光裏,痛定思痛,旋身而上。

    過了一小會兒,虞別夜殺妖的時候,發覺自己面前的光芒色彩變了。

    從之前的金光,變成了幽綠。

    虞別夜:“……”

    一朝感覺自己從人間到了陰間。

    他擡頭,一張臉被照得慘綠,凝禪居高臨下看過去,差點笑出聲來。

    難為虞別夜這張臉在這種死亡光線下,還能維持一貫的水準。

    凝禪火速換顏色。

    緋紅,妖紫,幽藍,明黃。

    沒一個好看。

    倒是讓這一片妖潮變幻出了一種蹦迪的喜慶。

    段重明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忍不住掃過來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凝禪唇邊忍不住流淌出來的惡作劇般的笑意。

    搞了半天也沒搞出來什麽正經顏色,凝禪果斷放棄,坐在傀的肩頭,散開靈識。

    剎那間便将周遭的所有人都籠罩在了感知範圍之內。

    從他們抵達這裏,到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了三炷香的時間,她卻并未感知到任何支援的痕跡。

    好在虞別夜那三箭足夠絕對,那妖域通道之中,暫且還沒有別的大妖出現,如果只是這些小妖獸的話,再支撐小半天,倒也問題不大。

    正這麽想,她便聽到了一道聲音。

    “哎呀!這三箭險些要斷了你的機緣啊!”謝柏舟的老爺爺啧啧道:“這箭也太霸道,老夫從前只見過一次這樣的殺意,不過那人并不習弓箭,而是這天下首屈一指的劍修。”

    祝婉照和謝柏舟之間的距離并不近,因而謝柏舟得以問出一句:“天下首屈一指的劍修?”

    “現下看來,他那一脈已經失傳,世間已無劍聖之劍。”老爺爺嘆了一句,倏而又拔高了音量:“又有大妖要出來了!這次這只,就是你的機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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