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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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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凝禪靜靜地看了他半晌。

    掩日的效果漸漸褪去, 還世間了一片清明,日光重新灑落,也照亮了段重明吊兒郎當之下的擔憂。

    凝禪沒有收回手, 但掌心的靈紋陣到底熄滅消失,她有些不耐煩地順勢往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滾:“管好你自己。還有, 記得以後進門要敲門。”

    段重明不以為然地擡手在門板上敲了兩下,就算是補上了,不僅沒走,還“啧啧”兩聲,目光落在了虞別夜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上:“原來你喜歡這一口。”

    凝禪:“……”

    什麽叫原來她喜歡這一口。

    凝禪抽動了兩下眼角,直接把燒得不成樣的傀面具扔在了段重明身上:“很閑的話,幫我銷毀一下, 順便關上門,謝謝。”

    段重明反而笑了起來,他正反翻面看了看手裏的東西:“好嘞。”

    竟然真的就這麽打算退出去。

    關上門的前一瞬,他的腦袋又探了進來, 目光落在她有些過分蒼白的臉上:“對了,你沒受傷吧?”

    凝禪掃了他一眼, 心頭微動。

    其實她知道,段重明從頭到尾想問的,都只是這個問題而已。

    結果她感動了還沒兩瞬,段重明又繼續道:“可別耽誤了一會兒的四象天擂臺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靈石。老白的規劃都做好了, 咱們亂雪峰的未來, 可就等着你賺靈石回來了!”

    凝禪:“……”

    敢情是擔心她的賺錢能力有沒有打折扣呢?!

    白感動了!

    她一道靈息打過去,這次是徹底把段重明關門外去了。

    房間裏恢複了一片寂靜。

    凝禪舒了口氣, 從桌子上拿了根發簪,将散亂的長發随便挽了起來,然後将身上鵝黃的外袍一脫,甚至沒有塞進芥子袋,而是團了團,在掌心直接用靈火燒成齑粉,又重新取了此前的合虛道服穿好。

    不是不想用籠火,而是以她體內現在殘存的靈息不足以支撐她再凝出籠火來。

    只是尋道大會期間暫時落腳的地方,凝禪的房間并不大,沒有屏風格擋。她倒也不太在乎床上還躺了個人,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大方坦蕩,倒是讓躺在床上側臉看她的虞別夜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但他依然沒有錯開眼,一瞬不瞬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裏有着他自己恐怕都沒有注意到的寧靜。

    凝禪當然能感覺到虞別夜的目光,但她暫且還沒有時間理他。

    她換好衣服,手下不停,一邊拿起對戰簽看進度到哪裏了,另一只手還給自己點了個聚靈陣。

    強行攀升至九轉天,當然不是沒有後果的。

    她現在靈脈空空如也,整條朱雀脈仿佛凋零一般灼燒起來,如火如割,一時半會兒肯定是用不了了。

    好在她現在也不需要朱雀脈,又或者說,朱雀脈的暫時凋零,反而有利于她規避一些可能的搜查。

    聚靈陣将小院周圍的靈息都聚攏過來,靈息一道道湧入她的玄武脈中。

    凝禪近乎灰敗的臉色終于慢慢好轉過來。

    她給自己點的是小聚靈陣,一來是怕大聚靈陣攪動風雲,讓虞畫瀾發現,另一方面……則是她确實也沒有靈息給自己更多了。

    對戰簽上的場次在不快不慢地跳動,她離開不過這麽一段時間,兩儀天的場次卻也已經到了末尾,此刻正是三才天的第一場。

    距離她上場,預計還有兩三個時辰的時間。

    足夠她的玄武脈恢複到四象天的脈力了。

    凝禪松開對戰簽,一種自骨子裏升騰而出的疲憊席卷了她,她擡手揉了揉眉心,終于将目光重新落在了虞別夜身上。

    正遇上他看過來的一雙眼。

    把他從虞畫瀾的手下救出來,再帶到這裏,不是一時沖動。

    前世她雖然對有些事情并不知曉,甚至漠不關心,但并不代表她是傻子。

    将已知的一切串起來,猜到虞別夜在殺了餘夢長老後會遭遇什麽,并不難。

    只是她确實也沒有想到,虞畫瀾下手……會這麽狠。

    好在虞別夜的恢複能力一向極強,更不用說,現在他身上流轉的,是她還在九轉天時點下的醒靈。

    只是……

    凝禪其實并沒有想好,要怎麽面對他。

    虞別夜的眼瞳很黑,好似一潭幾不見底的冰淵,但在所有的乖戾與殺意都消退後,這樣的黑,就仿佛黑色純粹的琉璃,不染一點雜質。

    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影子。

    前世的無數歲月裏,她與他對視過太多次,她也見過虞別夜那雙眼染上其他情緒後的樣子,唯獨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與他相對無言。

    無言的是她,卻不是虞別夜。

    他靜靜看了她片刻,輕聲開口,竟是問了和此前段重明一樣的問題:“你受傷了嗎?”

    “強行提升境界,靈脈有損,但無妨,損的不是玄武脈,一會兒擂臺還能打。”她輕描淡寫地說着讓任何人聽到,都會引起天下大驚的話語:“跑的夠快,他沒打到我。”

    說完又覺得太過幹巴巴,凝禪沉默片刻,像是禮尚往來般問道:“你呢?”

    虞別夜卻沒有回答她,而是說:“擂臺……一定要去嗎?”

    凝禪順着他的話點頭:“嗯,一定要去。合虛山宗這次總共就來了四個四象天,我若是突然不去,太過醒目,難保出什麽茬子。我去打擂臺的時候,你……”

    “我就在這裏。如果被發現了,我就說是我自己逃來這裏的,與你無關。”虞別夜飛快接話,表情很是乖巧。

    乖巧到凝禪愣了一瞬。

    甚至有種以前她熟識的那個虞別夜回來了的感覺。

    凝禪默了默,欲言又止,又聽虞別夜有些緩慢地開口問道:“方才那位師兄說的靈石……是指我想的那樣嗎……”

    凝禪心道我怎麽知道你想的是什麽。

    下一刻,虞別夜唇邊卻有了一個微小的弧度:“那東西畫廊幽夢裏很多,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

    他的話頭在凝禪幽幽的目光裏停住。

    “去?就你現在這個樣子?”凝禪居高臨下看着他,眉梢眼尾都帶了點兒火氣:“我勸你認清你自己。”

    她這樣兇巴巴起來,虞別夜卻反而笑得更開心了,眼瞳也比之前更亮了許多。

    但他笑着笑着,就沒了聲。

    她還在等他回話,靈識感知裏的氣息卻變得微弱且平穩了起來。

    虞別夜睡着了。

    凝禪側頭。

    虞別夜睡得不是很安穩,便是有醒靈在撫平他的傷痛,這樣的重傷恢複起來,又哪可能沒有半點痛楚。

    或者說,他所承受的痛,理應不比受傷的時候少。

    所以他睡着的時候,也是皺着眉的。

    可他因為睡着之前太過愉悅,此刻的神态卻并不痛苦,反而帶着一絲稚嫩飛揚的輕快。

    她早就見慣了他青年時的身姿,此前又哪可能這樣認真仔細看他,直到此刻,她才在注視他的同時,挖出了記憶裏深埋的他此刻的模樣。

    卻也不能完全重疊。

    凝禪清楚地認識到了一件事。

    前一世的虞別夜,現在自己面前的虞別夜,他們是同一個人,卻又不完全是同一個人。

    直到此刻,他身上才顯露出了他這個年齡應有的少年氣。

    凝禪下意識伸出手,想要将他的眉峰撫平,才擡起,卻又落下。

    然後,她靠在牆上,也閉上了眼,将一切難明的心緒全都壓下,開始全力恢複自己的靈息。

    兩個多時辰的時間轉瞬而過。

    對戰簽在段重明的指間轉來轉去,眼看三才天的最後一場快要結束,他才要回身敲門提醒一聲,門已經吱呀一聲開了。

    “段重明。”凝禪伸了一只手出來:“借套衣服。”

    抱劍斜倚在牆上的段重明:“……”

    他都在這兒好心守門了,她就不能對他客氣點兒嗎!

    腹诽歸腹诽,段重明到底還是翻了一套嶄新沒穿過的衣服遞了過去:“說好了是借,那可要還的啊。”

    凝禪壓根沒理他,一把接過衣服,手嗖地縮了回去。

    段重明:“……”

    好氣。

    雖然還沒怎麽接觸過,但已經有點看那個床上的小子不順眼了起來怎麽辦。

    醒靈流轉,将虞別夜的外傷一寸寸撫平,至于內傷如何,還要等她晚上回來再檢查。

    她将段重明的那套衣服放在了虞別夜床邊,然後起身,對着鏡子将自己的頭發整齊束好,變得和今日出發時無異。

    沉默片刻,凝禪從芥子袋裏拿出了一塊血紅色掌心大小的東西。

    是從九嶷山大光明境拿回來的佛琉石。

    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兩塊,一塊在她身上,一塊在她阿弟凝硯身上。

    敢将虞別夜救回來,就這樣近乎大大咧咧地放在自己的房間裏,當然不是因為她覺得,以她一個四象天所布下的結界,可以隔絕什麽無極境的感知。

    也不是等着虞畫瀾真的發現這裏以後,放任虞別夜去不顧死活地撇開與她的關系的。

    而是因為,她有這塊佛琉石。

    能夠徹底隔絕所有氣息的佛琉石。

    緋紅的流光在佛琉石裏流轉,凝禪輕輕嘆了口氣。

    上一世,她就将這塊佛琉石給了虞別夜。

    兜兜轉轉,這石頭,還是要落在他的身上。

    她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時間不多,她也只是苦笑感慨一瞬,就将佛琉石放在了虞別夜的枕邊。

    臨走之前,凝禪又看了一眼靜靜躺在床上的人。

    陽光斜斜灑落進來,只照亮了半邊牆,斑駁而不明晰的光影打在他熟睡的臉上,鼻梁高挺,睫毛如鴉羽般覆在眼下,唇色因為失血過多而極淡,他的長發散亂地鋪在身下,又有幾縷從床邊垂落。

    實在是太過優越的一張臉,饒是這樣脆弱昏迷的時候,也找不出任何一點瑕疵。

    凝禪心底莫名冒出了一個奇異的、還帶了點兒惱羞成怒的念頭。

    有一說一,他都長成這樣了,她好這一口又能怎麽樣嘛!

    結果這個念頭才剛剛別扭冒頭,段重明欠扁的聲音又在院門口響了起來。

    “喲,這麽依依不舍呢?”

    凝禪:“……”

    凝禪面無表情地關門,落鎖,上陣,轉身就走。

    房間裏恢複了寂靜。

    許久。

    躺在床上的虞別夜慢慢睜開了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虛弱困倦模樣。

    然後,他慢慢擡手,摸到了枕邊的那塊佛琉石,捏在掌心,再将石頭舉到了自己眼前。

    流轉的光透過石頭,再落在他的眉眼上,将他的眼白都染上了緋色流光,便有幾分難以描述的妖異透了出來。

    他很想知道,她留下這塊石頭,到底是為了隔絕……什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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