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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9.15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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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9.15二合一

    車內靜默片刻, 沈卿伸手去拉車門,季言禮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回來,沉啞的聲音再退一步:“跟我去趟瑞士, 我就給你。”

    聲落, 沈卿猶豫了。

    她手裏的那份只是附件,不一定能作為呈堂的證據, 但季言禮手裏的原件肯定可以。

    沈卿斜垂着眼眸,望着車後座季言禮手邊的那個靠枕,片刻後,很輕地問了句:“真的嗎?”

    她既不相信季言禮, 也摸不準季言禮現在的想法。

    沈卿只想拿到文件走人, 和面前的這個男人再無瓜葛。

    季言禮右手搭在車門內的側面,偏了偏頭, 有些累地合上眼, 極清淡地嗯了一聲。

    他神情懶怠,阖眼後靠在座椅上, 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沈卿盯着抱枕上的流蘇短暫地失了會兒神。

    車窗降了一半,有灰白色的野兔從一旁的花叢裏跳過, 剮蹭到樹枝,發出嘩啦的聲響。

    沈卿恍然回神。

    她還坐在季言禮身上,兩腿懸空垂着。

    沈卿動了動腿, 手再次摸上門把, 低聲:“我先回去了, 去瑞士之前......”

    季言禮沒睜眼, 擡手按住沈卿欲要拉車門的手, 嗓音喑啞:“明天下午的飛機一起去,等下跟我回華元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時間沒說話, 季言禮的嗓音微啞澀然,甚至是帶了點低低的,并不明顯的鼻音。

    像是生病了。

    沈卿擡眸看了他一眼,默然兩秒,移開了視線,沒多嘴問。

    季言禮是有點不舒服。

    可能是最近變天,他穿得太少,又或是在斯特拉斯堡受的那些傷到現在都沒有調理好,總之從今天下午開始就頭疼腦熱,有些低燒。

    所以剛沈卿碰到季言禮身體時感覺到的灼燙,并不僅僅是他喝了酒的緣故。

    身體的疲累緩過來一些,沈卿不想再挨季言禮這麽近。

    她把自己的小臂從季言禮的手裏抽出來,撐着座椅從他身上下來,坐到了後座的另一端,和季言禮中間隔着半米的距離。

    季言禮手搭垂到一側,滑落在車座上,對沈卿的動作沒阻止,甚至于是沒有任何反應。

    沈卿把挨着的車窗降下來,散掉車內淡淡的血味和殘留的暧昧旖旎。

    她撿了身邊的毯子裹在身上,踢掉高跟鞋縮進座椅裏,頭歪了歪,靠向一側的窗框。

    深夜寒風料峭,撩過沈卿的發絲,以極冰冷的姿态觸碰到沈卿的面頰和鼻尖。

    沈卿卻不覺得冷,只覺得清醒。

    “腿還疼嗎?”身旁的人突然開口問她。

    沈卿不太想回答,但又覺得此時氣氛太過安靜,有些尴尬。

    她勾着毛毯的邊沿往肩膀上拉了拉,輕抿了唇角,很簡單地回了句:“還好。”

    季言禮手心發燙,從額頭往下,兩側的太陽穴脹痛,他輕滾喉結,睜開眼睛。

    他不是感覺不到沈卿不想跟自己說話。

    季言禮搭在門內側的手,食指很輕地蜷了一下,目光偏向一側窗外,野兔在草叢裏肆無忌憚地亂蹦着,攪亂了叢植。

    他沉吟了兩秒,緩聲道:“睡會兒吧,讓段浩過來開車了。”

    從度假村走繞城高速回華元府,不過半個多小時的車程。

    沈卿一直阖眼靠在窗框,但無論怎麽凝神靜心,都睡不着。

    倒是她身邊的人,從最後一句話落,就仰靠着座椅沒了生息。

    從度假村開回來的路上,季言禮沒說過話,也幾乎沒動過,沒換過姿勢。

    車子開進小區,停在最裏面那棟院前時,沈卿先一步開門下了車。

    她被季言禮從會場拉出來時就沒有穿外套,此時更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變出外衣。

    身上披了那個米白色的薄毯,一手提了裙擺,進了院門,往樓前走。

    冷風像刀子割肉一樣劃在沈卿裸露的肩頭,但她像不知道疼似的毫無感覺,只是在又一陣冷風吹來時,提了提身上的毯子。

    駕駛座的段浩從前面轉過來,喚了聲後座已然燒得不太清醒的人。

    季言禮睜了睜眼,搭在前額的手拿下來。

    他坐直身體,兩手垂在敞着的腿之間沉默着緩了會兒。

    段浩看了眼季言禮的臉色:“我跟方姨說一聲讓她給你煮些姜湯,再準備點藥吧。”

    下午的時候段浩就知道季言禮身體不舒服了。

    季言禮掃了眼一旁已經空下的位置,再擡頭時,正好看到往樓前走的那個單薄身影。

    他擰了眉,啞着聲音問段浩:“怎麽沒給她件衣服?”

    段浩這人死板,全部腦子都用在了工作上,只要季言禮在身邊,除了季言禮他幾乎關注不到別的任何人,更不可能細致入微到留心沈卿穿得薄不薄。

    段浩啞然楞了下,兩秒後低着頭道歉:“我沒注意到。”

    季言禮腦子昏,嗓子也疼,不想跟段浩計較那麽多,彎腰撿了被扔在座椅下的手機,推開車門跨了出去。

    沈卿的衣服本來就沒有帶走完。

    她進門跟方姨打了聲招呼,直接上二樓推開了主卧的門,從衣櫃裏找了套睡衣,拿着衣服去了次卧想洗個澡。

    身上有汗,小腿處還挂着血,不洗幹淨她是真的上不了床。

    因為腿上的傷,沈卿一路都走得慢,腳上挂着的高跟鞋,纏繞在小腿處的綁帶早就松了下來,吊垂在鞋跟後拖着地。

    小腿處縫針的地方還很疼,走到浴室門前時,沈卿低着頭,抿唇靠在身側的牆壁上緩解身體上的疼痛,皺眉琢磨等下要怎麽洗澡。

    剛站定沒多久,身後卻驀地傳來叩門聲。

    沈卿身體微動,在兩秒裏斂了臉上的情緒,轉身看過去。

    男人身上仍舊是那件單薄的襯衫,衣料上有很多處褶皺,敞開的領口露着鎖骨,他斜倚着門框,一手拎着浴巾,另一手往後屈指叩了下門板。

    季言禮臉上的表情依然寡淡,眼睛裏沒什麽神采,但相比剛剛在車上時,溫和一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沈卿的錯覺,她總覺得季言禮露出的脖頸和下眼睑處有不正常的淡淡潮紅。

    像是生病了。

    季言禮眼神掃到沈卿的小腿,擡步走過來,聲音虛啞:“我幫你洗。”

    沈卿盯着他,忽然就明白了季言禮今天晚上讓自己跟他回華元府的原因。

    她腿上縫了針,右臂外側的地方也蹭破了皮。

    她這個樣子,雖說遠沒有到行動不便的程度,但有人幫忙總歸是好些。

    但心理上的抗拒,讓沈卿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在現在這個時候和季言禮坦誠相待地洗澡。

    随着男人一步步走近,沈卿下意識往後縮了下,肩膀抵上身後的牆壁。

    季言禮看到了沈卿的動作,但腳下沒停,走近,輕撥着沈卿的肩把她往浴室裏帶。

    次卧的浴室做的也是幹濕分離,将近二十平大的房間,靠裏的一面是浴缸和淋浴間,靠外的一側有梳妝臺和洗漱池。

    甚至在梳妝臺的一旁還擺了個很簡單的米色單人沙發。

    季言禮摸開牆面的開關,燈光倏然灑下來。

    他從牆邊拎了椅子,抵着沈卿的腰把她往裏面推。

    沈卿動了下身體,皺着眉,聲音低低的:“我自己洗。”

    季言禮沒答話,動作雖稱不上粗暴,但也不溫和,看起來絲毫沒有商量的可能。

    兩個人走進去,季言禮壓着沈卿的肩膀把她按在座椅上,兩步到一旁,揚手摘了牆上挂着的淋浴頭再走回來,從後撥掉了沈卿禮服上的肩帶。

    沈卿剛被季言禮按下來時腳下沒注意,一只腳踩到另一只腳上高跟鞋的綁帶,絆了下,膝蓋磕到一旁的浴池上,猛得痛了下。

    此時她坐在座椅裏,一手撐着浴池邊沿,咬牙緩解着膝蓋處的酸痛。

    膝下被撞到的地方已經紅了,痛麻的感覺延伸至頭頂的神經,整條右腿痛得無法使力。

    而身後的人還在用淋浴對着浴缸調水溫。

    語調有點冷淡的:“幫你把頭發洗了。”

    季言禮燒得有點暈,能這麽站着已經耗費了他很多力氣,實在是沒有注意到自己對沈卿說話的語氣。

    他只想趕快幫她洗完,讓她去睡個覺。

    而且他手上沒輕沒重的,碰到了好幾次沈卿手臂上的傷。

    沈卿忍耐地咬着唇,在季言禮再次擡手并不輕柔地幫她脫衣服時,眨了眨眼,鼻子突然就有點酸。

    近半個月時間,從華元府搬出來就湧堵在心口的那份郁結煩悶,終于在這一刻繃不住了。

    沈卿不是愛哭的人,這兩年除了父母的事外,她幾乎沒有掉過任何眼淚。

    但眼下,堆在面前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呈上的證據審查還沒有結果,長房的人天天作妖地鬧,還有季言禮......關系像一團亂麻似的,小腿處縫針的地方現在還疼得不行,膝蓋上也是,酸酸麻麻的。

    她又累又疼,想洗澡睡覺卻還需要別人幫忙。

    沈卿垂了手,忽然有點無力,她沒再擡手擋季言禮的動作,而是不吭不響地突然哭了出來。

    眼眶裏兜着的淚“啪嗒”一下掉下來,緊接着一顆又一顆,像流不完似的。

    沈卿哭的時候沒有任何聲音,沉默地背對着季言禮,一滴滴地掉眼淚。

    因為發燒而反應慢半拍的人,終于在拆開沈卿辮子的最後一刻察覺出不對勁。

    他放了淋浴頭,去摸沈卿的臉,卻摸到了一片濕潤。

    季言禮微怔,勾了一旁架子上的浴巾搭在沈卿身上,低頭托了她的臉去看她,依舊是皺眉淡聲的:“怎麽了?”

    沈卿偏過頭,用手背抹掉臉頰上的淚,嗓子哽塞,她想讓季言禮出去,說不用他的幫忙,但一張嘴眼淚就更兇地往下掉,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咬着唇,眼淚大滴大滴地湧出來。

    季言禮站在沈卿的身前,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

    片刻後,微微嘆息,撐着浴缸的邊沿坐下來。

    水打濕了他的西褲和襯衣,很涼,但他卻沒有在意。

    季言禮撥着沈卿的身體,讓她看向自己,聲音柔和了很多,輕聲問她:“是我弄疼你了,還是不想讓我幫你洗澡?”

    他用拇指一下一下地抹掉沈卿臉上的淚,默了片刻,再次很輕地嘆了口氣,很緩的調子:“怎麽哭這麽狠。”

    情緒被打破了口子就再也封不住。

    沈卿壓抑着聲音,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無論怎麽都停不下來。

    沈卿早就沒了父母,也沒有任何兄弟姐妹,男女有別,她不可能天天找時恒湫哭。

    她的柔軟早就無處安放。

    她總是表現得能獨擋一面,所以很多時候,大家都忘了,不到二十五的年紀,其實也還是在父母面前撒嬌的時候。

    沈卿身上的吊帶禮服被脫了一半,肩頭沾了水。

    季言禮起身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些,再走回來時坐在椅子上,用很厚的浴袍把沈卿裹起來抱進懷裏。

    季言禮的動作很輕,拍着沈卿的背,語調溫柔的:“不哭了。”

    沈卿一直低着頭,胸前起伏,哭得說不出來一個字。

    季言禮也不急,把沈卿摟在懷裏一句句地輕聲哄着。

    浴池裏早就放滿了水,自動停了下來。

    浴室裏安靜,只有沈卿極低的抽泣聲和季言禮很輕的說話聲。

    季言禮幫沈卿擦掉眼淚,淡淡的,哄人的語氣:“不喜歡我就不喜歡了,哭什麽。”

    “不讓你看到我了,”季言禮攏着沈卿的胳膊,幫她把黏在臉上的發絲撥開,“不哭了,卿卿。”

    沈卿單手捂着眼睛,淚從纖細的手指縫中流出來,良久,終于在接連不斷壓抑的抽泣聲裏,逐漸平靜下來。

    哭了太久,淚水裏都沒了鹹鹹的味道。

    沈卿用手背蹭着眼角,垂了頭,一言不發。

    季言禮再次屈指幫她把眼下的淚蹭掉時,沈卿終于察覺到他不正常的體溫。

    她擰着眉,聲音裏還有很重的鼻音,擡眸,淚眼朦胧地看過去,啞着嗓子問:“你生病了?”

    季言禮對上女孩兒挂着清淡淚水的眼睛,沒再硬撐,淡聲回:“前兩天感冒,發燒了。”

    沈卿目光在季言禮臉上掃了下,嗯了一聲,眼睫再次垂下去。

    空調的溫度打高有一會兒了,浴室裏很暖和。

    即使身上披着的浴袍早就滑到了腰間,也絲毫不覺得冷。

    沈卿再次吸了下鼻子,聲音低而輕:“文件......”

    她頓了頓,還是道謝:“謝謝你。”

    知道沈卿不喜歡自己的觸碰,季言禮沒再去摸她,手隔着一層浴巾,垂搭在她的大腿處。

    季言禮眸光微垂,視線落在眼前女孩兒的發頂。

    幾秒後,他喉嚨滾了滾,輕笑着回了句:“你不是答應跟我去瑞士了嗎,給你我也不算虧。”

    男人語調拖沓,帶着散漫疏懶。

    片刻後,季言禮起身把沈卿放下來,他彎腰試了下浴池裏的溫度,撐着浴缸的邊沿站起來時,揪過一旁的毛巾擦幹了手。

    緊接着垂眸看了兩眼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的人。

    女孩兒低着頭,右手無意識地摳着自己的裙擺。

    季言禮把用過的毛巾搭在一側的架子上,轉身往外走時交代了沈卿一句:“我喊方姨等在外面,你有需要的話喊她。”

    沈卿擡頭看季言禮一眼。

    微紅的眼睛還挂着淚珠,乖乖點頭。

    季言禮沒忍住,手再次摸上她的眼尾,低聲輕喃:“不哭了,卿卿。”

    出了沈卿房間的門,季言禮去主卧換掉了身上的衣服。

    襯衣早就被淋浴頭打濕了,貼在身上冰冰涼,對還在發燒的他簡直是火上澆油。

    季言禮脫掉衣服,去浴池沖了個澡出來,又吃了藥,囑咐等在沈卿房間門口的方姨看好她。

    在次卧門口站了會兒,才反身回到了書房。

    視頻連起來的時候,林洋還很詫異。

    他從一旁撿了堅果丢進嘴裏,盯着畫面裏的季言禮:“你不是發燒了嗎,還開個幾把會,睡覺去啊。”

    吃過藥,燒退了些,身上倒是沒那麽燙了,就是頭已依然昏沉。

    季言禮身上穿着很柔軟的白色棉麻布襯衫,鼻骨上架着副金絲框的眼鏡。

    他修長的手指翻着手裏的文件,淡聲笑着,有種輕浮的慵懶:“賺錢啊。”

    “賺個屁錢,”林洋不能理解,“你的錢還不夠多?”

    書房的門沒關嚴,從季言禮坐着的角度,透過半掩着的門縫能看到走廊。

    他擡了擡眸,看到已經洗過澡的人穿着淺藍色的睡袍從次卧走出來。

    腿腳不便,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沒有喊任何人幫忙。

    季言禮視線轉回來,右手再次把拿着的文件往後翻了一頁,頭靠在身後的椅背,很淡的聲音,帶着不太明顯的自嘲:“其它我什麽都沒有,所以只能好好賺錢。”

    他聲音太低,尾音悠悠然然地飄落下來,像在自言自語。

    那端的林洋沒聽到,正吐槽着盤子裏的堅果,開了兩個核桃壞了兩個。

    季言禮側眸,再次透過書房虛掩的門縫,望了眼走廊。

    那處早就沒了人。

    走廊空空蕩蕩的,就像他依舊孤寂一人的生活。

    季言禮開了兩個跨國的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

    晚上吃的那片退燒藥藥效已經過了,身上的溫度再次起來。

    季言禮端着杯子起身,接了杯溫水,靠在牆側,拿了木臺上的藥片,再次咽了兩粒。

    他不是第一次硬撐着這麽工作了,公司事情多,很多東西都需要他親力親為,帶着病開會是常有的事。

    但這還是第一次,事情忙完了,季言禮卻依然不想睡。

    心裏空空的,沒什麽着落。

    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僅僅是因為夜深了,容易犯矯情。

    季言禮摘掉臉上的眼鏡,掐着山根揉了揉,倚着木臺站了會兒,起身推開書房的門。

    他本想下樓去露臺看會兒電影,但推開門,擡眸看到斜對面閉着的次卧房門時,腳下又停住了。

    季言禮白色的襯衫外罩了件黑色的長睡袍,長度到小腿。

    他懶散地倚着門框,垂在身側的右手兩指撚了撚,有點想拿煙。

    恍惚着,季言禮發現自己最近抽煙的次數有點太多了。

    他本來是沒什麽煙瘾的。

    季言禮的目光從側卧的門上移回來,抱臂,垂了眸,站了沒一會兒,他帶上身後書房的門,轉身往樓下去了。

    身上還是燙的,讓他每往下下一步,腳下都很虛。

    季言禮穿過客廳,推開陽臺的玻璃門,走到露臺上。

    天涼了,露臺的躺椅換成了溫暖的沙發,臨着欄杆的一側還裝了壁爐。

    點了火,靠近進沙發裏,說不上多暖和,但勉強不冷。

    季言禮從一側的架子上随手翻碟片,翻來翻去,又找到那張《一見鐘情》。

    這架子上的碟他大部分都看過了,放哪張差不多都是重複看。

    季言禮沒再重新找,索性拆了手上的這張,把碟子放進放映機。

    張曼玉還是一樣的漂亮,電影裏的配樂和場景也還是一樣浪漫。

    但反反複複看了好多次的電影,這次再看好像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就比如先前斬釘截鐵說過的話,現在想起來貌似也沒那麽斬釘截鐵。

    季言禮單手撐在扶手上支着頭,覺得自己八成是燒糊塗了,大晚上不睡覺,在這兒看煽情的香港電影。

    電影演到一半,季言禮有些困了,他用遙控器把電影聲音調小,接起茶幾上的電話。

    段浩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老板。”

    只叫了一聲,再往後便沒再說話。

    段浩不是拖泥帶水的人,這麽做的可能就只有一個——後面要說的話不是什麽好事。

    季言禮目光落在遠處泛着淡色銀光的幕布上,覺得自己大概知道段浩要說什麽了。

    他揚手再次把電影的聲音調小,對電話那端:“結果怎麽樣?”

    段浩輕咳一聲,找回自己的聲音:“能往上追溯的線都查過了,目前為止來看......”

    段浩頓了頓:“目前為止所有證據還是指向您的父親,是自願簽署的名字。”

    季言禮淡淡嗯了一聲。

    他眼神依舊落在遠處的幕布上,眉宇間平和,好似對這樣的結果并不意外。

    兩秒後,他擡手看了眼表。

    “再查一下,給你一周的時間,”季言禮按了播放鍵,幕布上的電影畫面重新轉換起來,淡聲,“在我從瑞士回來之前,給我個答複。”

    挂完電話,季言禮把手機丢回了茶幾上。

    他眸光淺淡,神情倦怠,從眉宇到到眼尾都彌漫着一種得過且過的頹喪。

    就一周,不行的話,他就放棄了。

    對方不喜歡,他也沒必要強求。

    他季言禮還是要些臉的。

    因為要和季言禮去瑞士,沈卿前一天給餘曼打了電話,把最近的工作安排調整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多睡了一會兒,十點多醒來下樓的時候看到方姨正在廚房溫粥。

    沈卿下意識掃了眼一層,沒看到另一個在這棟房子的人。

    正疑惑間,端着盤子從廚房走過來的方姨跟她說:“言禮昨天半夜一直在開會,早上又燒起來,剛剛才睡下。”

    “他從來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方姨重重地嘆了口氣,把砂鍋端到餐桌上,喊沈卿,“你先吃,等會兒我再給他做點清淡的。”

    沈卿點點頭,偏頭往樓上掃了眼,遲疑了兩秒,踩着拖鞋往餐桌旁走。

    鹹淡可口的砂鍋海參粥,不得不說方姨做淮洲本地菜真的有一手。

    沈卿胃口不大好,但還是盛了兩小碗,東西吃完,二樓正對餐廳的那個房間,門還是緊閉的。

    沈卿盯着那門板看了兩眼,碗放下時,那道門卻不期然地打開了。

    穿着淺灰色睡衣的人從裏面走出來。

    沈卿只是匆匆瞥到了一個影子便低了頭,沒看到季言禮的表情。

    等放下筷子再擡眼時,那人已經去了書房。

    “卿卿。”方姨在廚房喊她。

    沈卿應了一聲,轉眸看過去。

    方姨兩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搓了搓,手腳麻利地往鍋裏下小馄饨:“能不能麻煩你上樓幫忙喊一下言禮下來吃飯。”

    煮鍋剛開,離不開人。

    沈卿咽下嘴巴裏的東西,輕聲回了句好,把腿上的墊布拿下來,撐着桌子起身,往樓上走去。

    睡了一覺,沈卿的精神好多了,恍然想起昨晚在浴室哭的那場,突然覺得有點尴尬。

    從上高中開始就沒這麽哭過了,也不知道昨天撞了哪門子的邪,在季言禮面前哭成那個樣子。

    沈卿咬了咬唇,面色再次浮現了窘迫,實在是......不知道說自己什麽好。

    書房的門沒關,沈卿走過去,擡手輕叩了兩下門,對房間裏的人道:“方姨喊你下去吃飯。”

    房間裏的人正在看什麽東西,聽到沈卿的聲音把手裏的東西放進抽屜裏合上了。

    很匆忙的一瞥,沈卿只看到了貌似是個巴掌大的四方盒子,黑色的。

    “我打個電話,等會兒下去。”季言禮回。

    沈卿點點頭,沒再多言。

    ......

    下午兩點的飛機,段浩開車來接的兩人,去機場的路上繞道去了趟季松亭家,接季宛若。

    季宛若最近放寒假,整天呆在家裏,閑來無事,纏着季言禮要跟他出去玩兒。

    往常季宛若這麽磨也就是單純磨罷了,沒想着季言禮會答應,誰料想這次是個意外,竟讓她真的磨成功了。

    季宛若背着書包,手上拖着一個分外粉嫩的行李箱,屁颠屁颠地從家大院的方向朝車這側跑過來。

    段浩下去接的人,領着她上車坐到副駕駛時,季宛若還撲騰着兩條腿往後看,問自己為什麽不能和舅舅舅媽坐一起。

    車後座的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得很開,從上車就沒有交流過一句話。

    段浩不知道怎麽回答季宛若,只能拍拍她的頭,勉強哄道,讓她坐規矩一點。

    季宛若哦了兩聲,還是折騰着往後看。

    沈卿到底是女孩子,對小孩比季言禮對小孩耐心,在季宛若第三次往後看的時候,終于拍了拍手對她笑了下,讓季宛若來後座,她抱着。

    季宛若高興得叫了兩聲,讓段浩停了車,從前座翻過來就要往沈卿懷裏撲。

    然而身子撲到一半被一旁一直沉默着看文件的人提着後衣領揪了過去。

    季言禮把手上的平板按滅,插在身旁的夾層,托着季宛若把她抱到自己身上:“我抱你。”

    剛季宛若撲騰着過來時,提到了沈卿小腿處傷到的地方,微有些疼,沈卿皺了皺眉。

    待疼痛緩過去,沈卿坐直,季宛若已經老老實實待在季言禮懷裏了。

    男人身上穿了深灰色的暗格子襯衣,冷峻清潤,鼻骨上架着的是一副無框鏡架,薄薄的鏡片後,眼睛微阖。

    季宛若被他攏着不敢動,沈卿就也沒再執着地要把季宛若接過去。

    雖說來機場前季言禮又睡了一會兒,但眼看着退燒藥一片片吃下去,那點休息的時間對于他的身體來說其實遠遠不夠。

    到了機場,季言禮開了電腦和林行舟連視頻,沈卿則被季宛若拉走買東西。

    機場的免稅店有幾個珠寶的品牌。

    季宛若這小姑娘實在是太愛美,這麽小的年齡,出去玩最喜歡去的地方竟然是商場。

    段浩作為移動錢包帶着兩個保镖雷打不動地跟在兩人身後。

    離登機還有些時間,季宛若拉着沈卿左晃晃右晃晃,又晃回了最開始逛的那個店。

    段浩顧忌沈卿腿上有傷,屢次提醒季宛若少走點路。

    季宛若也聽話,直接在這個店駐紮下來,說要讓舅舅給自己買兩個好看的小項鏈。

    段浩點頭,說想要什麽都可以。

    話音落,段浩又把目光轉向沈卿,問她有沒有什麽需要的。

    沈卿輕搖了下頭,說沒什麽喜歡的。

    沈卿本來就不缺東西,也早過了對這些小玩意兒癡迷的年紀,在拍賣會上偶爾會提到哪個好看,但一般也就是随口說說,并沒有一定想占為己有的想法。

    她的物欲一直不重。

    段話問她這話的時候她目光恰巧落在遠處的男人身上。

    這家是距離頭等艙候機廳最近的店,隔了十幾米的距離,一層薄薄的玻璃,能看到坐在玻璃後垂眸看電腦的人。

    銀白色的筆記本電腦攤在腿面上,他左耳挂了單只耳機,正在跟視頻那側的林行舟講話。

    他神情專注而認真,很難想,這是個一個小時前還燒到三十九度多的病人。

    沈卿輕舔了唇,把目光從季言禮身上移開。

    季宛若站在玻璃櫃前盯着裏面的東西搭,跟身後的段浩搭話:“小舅媽才不喜歡這些,小舅舅給小舅媽買的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

    重新看回來的沈卿,聽到季宛若這話。

    沈卿不記得季言禮給自己買過什麽首飾,聽到季宛若這麽說,全當她是童言無忌。

    畢竟才七八歲的孩子,記憶偶爾有錯亂的時候。

    見沈卿和段浩都沒回答,季宛若從紅色的臺子上跨下來,扒着沈卿的手左右看了看,驚奇叫道:“戒指呢,小舅媽你的戒指呢?!”

    沈卿以為季宛若說的是她送給自己的那枚。

    摸着季宛若的頭跟她解釋:“你送我的那個放在家裏......”

    沈卿的話還沒說完,季宛若連忙擺手。

    “不是不是,”她兩手展開,誇張的比了個圓,“是舅舅給你買的,特別特別漂亮的戒指。”

    半個多月前,季言禮去拿戒指時,季宛若在,一對設計很漂亮的對戒,女戒外環一圈碎鑽,中心是一顆造價極高的淡藍色寶石,男戒則是內圈有兩個交錯的鑽石。

    是找挪威一個手工匠人定做的,因為造型太漂亮,季宛若記了很久。

    “就是上上周五,舅舅拿回家了的呀!!”季宛若急得就像自己把東西丢了一樣。

    沈卿懵了一瞬,不明所以的笑了笑,哄季宛若:“什麽戒指?”

    季宛若急得團團轉,瞥到段浩的時候眼睛迸處光彩,拉着他的袖子讓他給沈卿說:“段叔叔知道的呀,有一對戒指,說是拿給小舅媽的!!”

    小孩子一急起來,語無倫次。

    段浩有些無措地被季宛若拽着袖子,他不知道應不應該說這件事。

    躊躇片刻,還是開了口:“您和老板還在斯特拉斯堡的醫院時,老板吩咐過我訂過一對對戒。”

    段浩難得說話吞吞吐吐:“......半個月前去取的時候宛若見過。”

    聲落,沈卿忽然想起今早在書房,看到季言禮往抽屜裏放了個盒子,巴掌大的黑色絨盒,像是裝的首飾。

    與此同時,沈卿也終于想起來,為什麽今早見那個盒子的時候她會覺得有點熟悉了。

    上上周五,她和季言禮在書房吵崩的那個晚上,他從外面進來時,手裏是拿了一對盒子的。

    只不過她當時一直在操心手心裏偷拿的私印,沒注意到。

    沈卿輕捏着裙角,往後退了半步,視線再次不期然地落在遠處玻璃後的男人身上。

    所以說,她和他吵崩的那晚——

    他不僅想和她開誠布公,彼此坦誠地聊一聊,其實還帶回來了一對對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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