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景阳没去见过陈曦,也许觉得快死的小子,不见也罢。
景胜几日来不停去找景阳,口口声声说陈曦是他儿时的一个玩伴,两人到河里玩水,景胜溺水了,是陈曦死命救他上岸,自己却被河水冲走,幸得人相救,辗转流落魏部,救命恩人,岂能看他受死?
景阳奇怪不已,这个儿子是中了什么邪?面对这样拙劣的谎话,景阳哭笑不得,回答他几个大嘴巴子。
今天景胜又去求景阳,景阳说明日就要处死陈曦,跪在地下的景胜闻言笑笑,拿出小刀,一点一点往自己脖子扎,殷红刺眼的鲜血立时涌出,景阳静静看着他,缓缓说道:“你既然要救他,就凭真本事救!这副样子,丢不丢人?”
景胜诧异不已,愕然抬头看向父亲。
“给你十天,用什么手段都成,你的那帮什么血豹,给你100人。”
“100人?家里上千名家将,100人还救个毛线!”
“你个臭小子!人多了,闹出动静太大,我怎么善后?不要就算了!”
“100就100!”
“救出景府就算赢,救不出,他必死无疑,为父……放不了他!当然,我会派人追击,做个样子,你自己掌握。”
“孩儿明白!”
“明日,我会调你和血豹到西郊军营操练十日,到了那里你再行动,切记!不要硬拼,刀剑无眼!自己……多加小心,这十天你不准在家里出现,见到你,我打断你的腿!”
“是!父亲!父亲,孩儿求你,不要把他锁起,让他吃好的,这十天说不定就是他最后的日子了!孩儿希望他能过的好一些……”
“可!”
陈曦看着景胜的伤口包扎处,难过不已:“兄弟,何至于此?”
景胜无谓笑笑:“没事,到时我要没本事救出你,大不,一起再死一次!”
陈曦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与他举杯相碰,喝完这顿酒,明日景胜就要出门了,这几天陈曦倒是没受罪,不用锁起,好吃好喝。
这几日景胜每天都来看他,陈曦详细问了景府的布局,以及地牢的位置、结构等等。
地牢深约五米,有楼梯呈螺旋状向下延伸,楼梯要转三次弯,每个弯都有人把守,牢底、牢顶、牢身都是石块砌成,并安有铁管,用于探听地下的动静,防止有人挖地道劫狱。
牢顶上有人日夜不停巡逻,明哨、暗哨更是众多,地牢地处景府西北角,有夯土围墙与街面隔开,围墙脚下刚好就是地牢,府内戒备森严,整个景府占地八千多平米,府内家将八百人。
楚国的军制里有王卒、正军、县师、私卒,王卒是王宫护卫,正军是常备军,县师是守卫地方的部队,私卒是为太子和贵族服务的,是他们私养的武装力量,一般由宗族子弟组成,在楚国有造册详细登记,有些贵族养着两三千私卒,后来由于吴起事件,贵族被大大打击了一通,楚国规定,每家私卒的数量不准超过三百,但这只是造册上的数字,很多贵族造册上有三百,私下里招募游侠死士组成私卒,不过大家都收敛了很多,基本上都在一千以下。
景胜忧心忡忡,无心饮酒,这种格局实在是毫无胜算,陈曦伸手握住他的肩膀,神情肃穆:“老雷能否找来帮忙?”
“能。”
“那好,你听我说……”
陈曦又写又画,详细交代了一番,景胜不断点头,眼睛越来越亮,要是按照陈曦的计划,成功率大大增加。
陈曦问道:“只是这里的钥匙……”
陈曦看着牢房粗大的铁条问道,这个要是靠人力砸开,要费很多的时间,这可耗不起,一百人要面对八百警卫呢。
“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景胜胸有成竹,这个难不倒他。
“兄弟!哥哥求你,如果事有不济,你要好好保重,哥哥还有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陈曦目光炯炯,表情无比凝重,他把一串名字详细写给了景胜,让景胜以后好好照顾他们,并让景胜劝他爹,如果攻下魏部,要善待族人,最好让景胜去魏部当头领。
景胜心里难过不已,这样一来,如果失败,他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陈曦死了,陈曦的托付太过重要,说起张巧云时那副神态就让景胜清楚,那女子让陈曦无比疼爱,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容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景胜郑重答应,与陈曦痛饮一番,两人都知道,这次有可能是生离死别了,但两人终非常人,那次一起死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喝酒呢,这次放开了喝。
喝着喝着,不知道谁起的头,两人唱起《友情岁月》来: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仿佛想不起再面对,流浪日子,你在伴随,有缘再聚……
第二天,景胜送了四张厚厚的棉被给陈曦,两张垫着,两张睡着,他出门时,景阳在后头静静地看着他走出,嘴边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叨咕着:臭小子,看你这次怎么救!
郢都,“婉月楼”灯光璀璨,门前车马如龙,人流如织,热闹非凡,这里开张不到三个月,就成为郢都最红火的女闾,每七日就有七名新的女子入楼飨客,从而名声大噪。
这里收费奇高,但商贾巨富、贵族公子、达官名流趋之若鹜,今天正是女闾许诺的新人入楼之日,很多人冲着新人而来,一睹为快。
这里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采取了与众不同的淘汰制,进来七个,而这七日内行情垫底的七名女子,就要扫地出门了,当然也可到别的女闾继续谋生或者在婉月楼打杂。
景阳和几名门客正在此处饮酒作乐,他是这里的常客,如果在郢都,每七日必到,新人入楼都是先让他挑,难怪景胜气不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婉月楼后面有个小院子,是专门招待贵客的,那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小院外面是女闾的守卫,里面是贵客自己带来的守卫。
经过重重护卫进入贵客的厢房之前,还有一个房间,女子在里面接受女闾的嬷嬷检查,检查完了,贵客也可自带侍婢,由侍婢再检查一遍,检查时女子只着亵衣亵裤,嬷嬷们上下其手,全身都摸了一通,防止女子带兵器、毒药这些入内,威胁到贵客的安全,此地管理规范,也是生意火爆的一大原因。
景阳和几名门客已经饮了几轮酒,还没见新人进来,门客符真笑骂道:“阳行首,美人到得可慢!你这狗东西,那套把戏也敢在主君面前耍弄,真是好胆!”
一名富态男子满脸堆笑,恭声道:“岂敢岂敢!大将军威名赫赫,哪是我这等小人敢怠慢的?只是这女子新到,一些规矩还不大熟稔,慢些也是有的!”
符真笑道:“好一张巧嘴!谁不知你们婉月楼以新字引得客来,又有心姗姗来迟,让客人胃口高吊,越想早些见到新人的就越心急,把馋头勾足了,这价钱嘛,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一席话风趣诙谐,众人开怀大笑,阳行首不住的打躬作揖,又连声催侍女快去催促。
景阳兴致极高,笑道:“男子等的越久,就越好奇,心里就琢磨着这美人究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身段几许,美貌几何,这个中滋味,可是未饮先醉,未见先迷,妙不可言啊!”
“哈哈哈哈……”
一群人乐不可支,另一个门客黄礼开口凑趣:“主君对美人之识见,比破阵克敌之本领不遑多让!”
“诚哉斯言!”
正说笑间,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七名美人袅袅婷婷,翩翩而入,一时间满室生香,春色撩人,女子款款欠身道福:“贵客安好!”
莺啼燕语,个个衣着华丽,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妙目韵情,粉面含春,场面一下子热火朝天,众人指指点点,议论不已,阳行首走近景阳,向他禀告了一番,景阳点点头,阳行首让侍女带了一名女子过到景阳这来,众人的目光也随着望了过来。
女子年纪不到二十,亭亭玉立,身段紧致饱满,一双美眸明净清澈,肌肤如玉,修长玉腿优美浑圆,酥胸挺拔高耸,眉宇间透出涓涓清气,娇美异常,只是,这女子不会笑。
众人有些惊奇,一眼不错的盯着女子,她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冷冰冰的,和其余笑得山花烂漫的女子迥然不同,话也不说,简直像是个木头人,只是这木头人的确美得很,浑身散发着一股冷艳,更是诱惑无比,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女子极为罕见。
此时女子别说笑了,她自顾自的低头,看都不看景阳一眼,景阳眼睛眯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女子,阳行首很是紧张,生怕这名女子的冷漠态度让景阳不高兴,但又不敢出声,其余门客更是噤声。
“好,好得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