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君在房中和陈曦用餐,两人对坐,酒菜上来了,龙阳君举杯邀酒,几杯下肚,一日来的疲劳和紧张不见了,两人喝酒吃菜,心情愉快,大事完毕,只等结果。
龙阳君吃相文雅,细嚼慢咽,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曦吃菜,陈曦不管不顾,大吃大喝,刚才实在过于沉重,现在完全放松下来了。
等他吃饱放下筷子,龙阳君说道:“你跟信陵公子认识?”
陈曦笑道:“当然不认识,我一乡下小子,怎么会认识这么远的大人物?”
“呵呵,小竖子,说的跟真的似的!”
“嗯,当然得逼真,戏要演全套。”
龙阳君摇头笑笑不语,陈曦问道:“君侯,为什么要带着斗笠?”
龙阳君脸色有些凝重,幽幽说道:“我们此行不安全。”
陈曦悚然一惊,联想起他被刺杀的情景,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危机重重啊,他问道:“君侯,既然不安全,我们还住客舍?为什么不去大使馆住?”
“大使馆?”
“哦,就是各国使者住的地方。”
“各国使者住的都是各国的秘密据点,有时候是客舍,有时候是民居,女闾、博市也有。”
陈曦很是惊奇:“一个国家建一个使馆,专门给使者住,并且各国有人常驻使馆内,方便各国联络,不是更相宜吗?”
龙阳君闻言,指着他大笑道:“小竖子,真是不知死活!”
陈曦更是摸不着头脑,同时心里很是不爽,一个大使馆而已,就说生说死,你以为是南斯拉夫大使馆还是绿区?
龙阳君就喜欢看他这个样子,不然老是被他说话吓到,那种感觉很不好,他笑意盈盈,悠悠说道:“小竖子,先说说各国的使者,他们到了别国,经常做的是什么事?”
“嗯,连和。哦!对啊,连和!”
龙阳君见这小子脑子确实好使,赞赏的笑了笑,陈曦登时恍然大悟,首先在这个时代,各国并不是后世的独立国家,虽然实际上是独立的,但名义上是周朝的属国,所以不宜打着国家的旗号建立大使馆,要不然被周朝的国君发现,舆论就来了,你们两个属国有事不来找老大,自己私下交通,那是要造反的节奏?
第二,各国的使者到别的国家出使,基本谈的都是要灭掉谁谁,或者是不要跟他玩,过来跟我,掉过头来一起砍他,诸如此类的,试想,你去谈的都是分分钟要灭掉别国的勾当,那各国的细作肯定都死盯着,一旦知道使者的下落,立马先过去干掉再说。
固定的大使馆?你还怕别人砍不到你,眼巴巴的亮着灯,打着旗号告诉别人,要砍请早,我在这呢!即使使馆里千几百号人拿着AK,屋顶有狙击手,上空盘旋着黑鹰,那你不用出门了?出门了不用回来了?
陈曦窘然,又被芳子笑话了,他又问道:“君侯,我在韩部杀了景奎,这消息楚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哈哈,小竖子,谍网有接发、拦截谍报之用,还有刺杀、保卫、锄奸等等,唉,你小子乱打乱撞,竟然被你撞出一条路来!”
龙阳君看着陈曦摇头直笑,这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陈曦大惊失色,忙起身恭谨行礼:“多谢君侯,又救了我一次!”
这个时候陈曦完全明白了过来,难怪楚国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原来情报被拦截了,自己真是在鬼门关上转悠了好几圈,而且一点都没有察觉。
龙阳君摆手让他坐下:“只要你做的事对魏国有利,对君上有利,不管做什么,都是受保护的。”
陈曦凛然,心里有些发虚,石离!
“这次到韩国,君侯觉得韩国出兵的把握如何?”
“尽心即可,即使事有不逮,不是还有赵国这个后着吗?”
陈曦很是吃惊:“赵国?这里要是不成,大王还会信任我?怕是人头都要落地了罢?”
“之前没有赵国这个事,今天有了!”
龙阳君语气坚决,陈曦很是感动,他明白龙阳君的意思,他今天看了自己的表现,又为自己担当了一把。
陈曦再次鞠躬道:“君侯对小子恩深似海,小子没齿难忘!”
龙阳君表情很是复杂,缓缓说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陈曦不知道怎么接话,两人沉默了一会,龙阳君问道:“你真的要拜韩非为师?”
“没错!”
陈曦态度诚恳,龙阳君点点头:“为了安全和保密,我会让他明天来这里。这次我们不能去王宫,他们有事只能来这里谈。”
“多谢君侯!”
“你认韩非为师,那你认我作什么?”
龙阳君笑吟吟地看着他,眼里有些戏谑之意,还掺杂着别的,陈曦诧异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心里虚得很,老脸通红,不敢作声,不过他见龙阳君一直盯着自己,又不敢耽搁,讪讪道:“小子,高攀不起君侯……”
说完这话,陈曦很是不爽,自己在这芳子面前,感觉像初中生走出校门时,被社会女青年调戏一般,尴尬不已。
龙阳君笑道:“等你想好再说罢,这次怎么没带那个小女子一起来?”
陈曦以手扶额,真是怕了他了。
这时陈曦想到了清怡,忙说道:“我这次带了个人来,想向君侯引见,看能不能让他,嗯,跟着君侯。”
龙阳君有些意外,这小子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有人不用,还要送给自己?
“嗯,那就叫过来看看。”
陈曦大喜,谢过龙阳君,走出门去,到了清怡那里,陈曦交给他一卷竹筒,告诉他进房间后显示出真面目,还有拿这个给龙阳君看,对龙阳君必须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送清怡进门后,陈曦走回三炮的房间,和三炮聊了几句,三炮叫来二星子两人,说三人今晚轮流站岗,陈曦笑了:“大可不必!我又不是什么贵人,加之龙阳君肯定安排了警戒。”
这里不是普通客舍,而是龙阳君的安全屋,平时倒还营运,龙阳君来了之后停止对外,这里所有人都是他的人,外头还有。
三炮脸色凝重,认真说道:“主君!别人警戒,哪比自己警戒来得强?且整个魏部安危都在主君身上,如主君有什么事,我三人哪里还有脸回去!请主君尽管去睡,有我们在,一切放心!”
六子、二星子也认真点头,陈曦愕然,没想到平时净说俏皮话的三炮,能说出这番道理来,三人真心真意,让陈曦很是感动,眼眶变红了,拍了拍三炮三人:“辛苦几位兄弟!”
第二天陈曦起来,见三炮仍在门口巡走,不由得摇头苦笑,让他快去睡觉,他跟着到了三炮的房间,没见到清怡,问了三炮,说清怡一晚没归,陈曦也没在意,去找龙阳君,龙阳君告诉他拜师的事宜都安排好了,陈曦谢过,没问清怡的事,既然龙阳君收留了就好。
午间韩非真的来了,他一样带着黑纱斗笠,说道:“陈曦,你昨天的话让几人都大为震动,今天上午又在宫内议了一通,还是没有定论。别着急,再等等,我已经和一些有力人士据理力争,相信会有好的结果。”
陈曦拜谢,龙阳君已经出去了,他让孔奇在陈曦房里安排拜师事宜。
韩非听到陈曦只有十六岁,又是一番感慨:“你我年龄差距八岁,结拜为兄弟,岂不相宜?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担当,我已经是望尘莫及,更别提当师傅了!”
“不!弟子愿一辈子侍奉师尊!如果师尊不肯,那就是看小子没钱没势,不中用,嫌弃了!”
陈曦语气坚决,态度诚恳,由不得韩非推辞,韩非摇头苦笑,只得答应了,陈曦喜不自胜,让三炮三人观礼,按孔奇的安排拜师。
陈曦请韩非坐下,在韩非面前跪下,展开孔奇递过来的拜师帖,朗声读道:“今有弟子陈曦,年方十六,南越部落人氏,谨拜韩国公子,高姓韩,讳名非,为吾恩师,谨遵恩师夫人,为吾师母,有生之年,孝敬恩师、师母,如吾父母,谨誓!”
陈曦读完拜师帖,拿过小刀,一笔一划,在弟子那一栏工工整整刻上自己的名字,连刻两卷,又捧给韩非,韩非也刻完了两卷,一卷给回陈曦,陈曦恭谨接过。
接着陈曦对韩非行三拜之礼,然后奉上六礼束修,再奉上一杯酒,韩非饮尽,用手拍了拍陈曦的头,意为醍醐灌顶,又拍了拍陈曦的肩膀,意为受承师道,又用戒尺打了陈曦的手,意为谨遵师嘱,然后回赠《论语》,还有葱、芹,意为聪慧勤恳,然后起身带领陈曦诵读《大学》首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拜师礼成!”
随着孔奇声落,韩非、陈曦两人热泪盈眶,执手相握,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