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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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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白

    阮洛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永遠都不會亮起來的天,和綿綿無盡的雨。

    像很多很多次一樣,傅瑜替他殺了那污髒的、揮之不去的黑影。

    只是這一次,傅瑜沒有全身而退。

    那黑影被傅瑜擊碎的時候沒有散去,而是落在了地上,變成了渾濁、醜陋的黑色毒液,緩緩攀爬上傅瑜的鞋子、褲腿。

    阮洛想撲上去保護傅瑜,可是無論如何也靠近不了,他怎麽努力怎麽奔跑,永遠和傅瑜隔着一條鴻溝。

    眼看那毒液裹住傅瑜,像是要把他吞噬。

    阮洛急哭了,他大聲喊着傅瑜傅瑜,但傅瑜沒有理他,過了很久,久到傅瑜渾身都被黑影吞噬。

    那道黑影當着阮洛的面,伸出千萬根細長的觸須,把傅瑜勒緊,阮洛耳邊全是骨肉繃斷的聲音。

    某一刻天光乍洩,黑色世界破開一道口子緩緩亮堂起來。

    而阮洛看見的第一種顏色——是傅瑜噴灑出的鮮豔血色。

    “不,傅瑜,傅瑜!”

    “——傅瑜你回來!”

    黑色的霧氣和血霧交織,傅瑜化成了一灘血霧仍然在糾纏那道黑色的霧氣,使它不能死而複生,使它不能再傷害阮洛。

    黑霧和血霧交融消散。

    雨過天晴。

    孤單單的世界裏傳來傅瑜最後的聲音:“再見。它不會來了,我也不會來了。洛洛,今後好夢。”

    阮洛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阮洛病床前,用盡了渾身解數才哄的傅瑜采取了他建議的宋祈,正推着金絲邊眼鏡看屏幕上阮洛的腦波。

    他跟醫院的醫生小聲聊着天:

    “要醒了。”

    “是啊,睡的夠久,整整三十個小時。”

    醫生安排:“切斷輸……”

    輸氧的氧字還沒說出來,和宋祈同時露出吃驚之色:“打過鎮靜了,所有狀态都平穩了,怎麽最後關頭又魇住了?鎮定!去拿一小支鎮定!”

    就在這時,阮洛突地坐起身,他像是一只驚惶的困獸,乍然醒來,直接拔了吸入式氧氣口罩,用力過猛導致手上打着的吊針回血了半管,醫生和宋祈都沒有料到這個睡了三十小時的羸弱omega一醒竟然這麽大的爆發力。

    宋祈連忙按住阮洛,醫生飛速調了下針頭,把阮洛的血又倒回了他的血管,見手上掙紮厲害,只能拔了枕頭,給他貼上棉花膠帶。

    阮洛逃開衆人,刺猬一樣在牆角把自己縮起來。

    嘴裏上氣不接下氣:“傅瑜,傅瑜……”

    護士拿來了鎮定,醫生試圖給阮洛打入,阮洛抗拒的厲害。

    宋祈推了推眼鏡,小聲道:“我來。”

    剛才閑聊的時候,醫生也知道宋祈的職業,考慮半秒,還是選擇把這一小支的鎮定交給宋祈。

    宋祈慢慢靠近阮洛:“想見傅瑜?”

    傅瑜兩個字一說出來,阮洛的目光當即一滞,他擡頭,鹿子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宋祈,嘴裏喃喃道:“你是宋祈……”

    宋祈趁着阮洛不備,拉過阮洛的左手,訊速地把鎮定打入他的手背。

    宋祈做好了阮洛掙紮的時候,把他禁锢住的準備。

    哪知道阮洛根本沒有掙紮。

    他像是不覺痛,他看着宋祈,眼角的淚水就下來了:“傅瑜呢。”

    不知道是鎮靜劑的作用,還是因為看見了宋祈,就想到了傅瑜。

    想到了傅瑜,阮洛就沒有那麽緊張。

    阮洛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所有事情,可是,這現實跟他的夢境相比,根本就沒好到哪裏去。

    阮洛擦了擦眼角,小聲又問了宋祈一句:“傅瑜呢……”

    宋祈揣摩阮洛臉上神色,暗自舒了口氣。

    阮洛這副淚涔涔的模樣,讓他很不忍心。

    但宋祈想的是:必須狠一點。

    宋祈能看出來阮洛對傅瑜的依賴,但有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加上阮洛的情況這麽複雜。他得用方法,把阮洛心裏最真實的執念激發出來。

    只有讓阮洛自己打贏內心的戰争,他才能和昨日徹底揮手拜別。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受盡挫折的傅瑜認清,并建立一點自信,其實啊……

    他已經被阮落接受了。

    宋祈在阮洛惶惶然的注視下,狠狠嘆了口氣。

    然後,宋祈看見阮洛渾身開始發抖,阮洛起身扒拉着他問:“他在哪?他也在這個醫院麽?他怎麽樣了他受傷了流血了你帶我看看他好不好?”

    宋祈有些為難地道:“他啊……他……哎,還是你自己跟我來看看吧。”

    阮洛起身的時候像是眼前一黑,腳軟的邁了一步就差點給宋祈跪下。

    宋祈趕緊攙住阮洛,把他往傅瑜的病房帶。

    醫生跟出去極其小聲地道:“他經歷過綁架,還沒做心理輔導,你別吓着他。”

    宋祈胡亂地點了點頭。

    那醫生并不放心,就在身後跟着。

    他小心地打量周圍,生怕被人看見。其實他把病人随便交給醫院外的人,不符合醫院規定,被人舉報他也要受處分。

    但他在許多業界的報刊上,見過宋祈發表的文獻,閑聊之後也知道宋祈其實是阮洛的‘長期心理醫生’。內心對宋祈抱有信任,就允許他在自己視線之下,進行他所謂的‘心理治療’。

    然後,就看見宋祈把阮洛攙到傅瑜的病房,聲音沉痛地對阮洛道:“去看看他吧,時日不多,興許撐不到過完下午就死了。”

    醫生瞪大眼睛正要發話,被宋祈反手一推,推出門,反鎖上了。

    醫生想要敲門把宋祈吼出來,看着門上的禁止喧嘩左思右想還是閉了嘴。

    阮洛跟宋祈到傅瑜病房的時候,已經做了心理準備。

    他一路都在暗暗祈禱,甚至還在心裏跟神明做交易,願意把自己的壽命續給傅瑜。

    可還是等來了他最不願相信的這個消息。

    阮洛愣在地上,沒有歇斯底裏沒有放聲大哭,他手腳軟綿綿地走到傅瑜的病床邊,看見傅瑜緊閉的眼和蒼白的臉。

    阮洛蹲在傅瑜的床邊,淚水緩緩落下,他伸手輕輕地摩挲傅瑜的臉,很小聲道:“你為什麽會出現,為什麽會救我,為什麽會給我擋槍。”

    他說這話的時候,腦袋裏其實是有答案的——

    盛季修說,“你都不要他了,他還在默默地保護你。”

    盛季修說,傅瑜愛他。

    阮洛抓住傅瑜的手指:

    “如果後悔有用就好了。”

    “那天,你給我點了滿屋的水晶燈,我要是沒有走就好了。”

    “它們白白的燃燒到天亮了麽……”

    “那時我就該明白。”

    “明白你不是他。”

    阮洛的語氣冰涼像是墜入了海底。

    他的眼裏失去了光澤,說話的時候眼睛在房間裏逡巡着,終于,他在垃圾桶裏看到了一根針管。

    給alpha用的針管似乎比給他用的要粗一些。

    阮洛心裏想着,這樣的針管,直接紮到動脈上,是不是能和傅瑜一起去了?

    阮洛想到這裏,嘴上語氣稍稍輕松了些:

    “你不是他……”

    “其實你跟我解釋過的,是我自己不信。”

    “如果我早些能多信你一點……”

    “就不用失去你了。”

    “傅瑜,我想你。”

    “想你抱抱我,和我說說話。”

    阮洛擦了擦眼睛:“要是你醒不來,我就陪你去。等到地下追上你,你會原諒我遲來的道歉麽?傅瑜,對……”

    對不起三個字還沒有說出來。

    阮洛被眼淚朦胧住的視線一花,冰涼的唇瓣倏然之間被滾燙的溫度吻住了。

    阮洛:“?!”

    直到下一刻,整個人被傅瑜提起來坐在床上,被揉進懷裏,後背被緊緊摟着,後腦被小心翼翼地箍着,阮洛瞪大眼睛:“唔唔?!”

    眼見着呼吸不夠了,傅瑜松開手,讓阮洛呼吸。

    暗沉沉的眸子就那麽盯着阮洛,滾燙的像是發了瘋,裏邊有死死克制的暗潮。

    阮洛呆呆地摸了摸被啃了一通的嘴唇:“回,回光返照?”

    傅瑜再次吻住阮洛,吻住之前,沉聲回應阮洛:“不忍心你跟我一起走,起死回生。”

    堂堂財閥掌門人,向來被集團員工看作冷面閻王,此刻語氣不但不要臉,且溫柔的能膩出水。

    宋祈推了推金絲邊眼鏡,自覺地出門去了。

    和門外的醫生大眼瞪小眼,醫生要拉門,被宋祈擋住了,宋祈搖了搖手指:“只要你別進去,倆人都能痊愈。”

    病房裏,阮洛并不知傅瑜是和宋祈聯合起來騙他。

    還當只是宋祈坑他。

    在接吻的時候,渾身緊繃着,時不時提醒傅瑜:“……小心,別扯到傷口。”

    一個吻,半小時過去了。

    沖動過去,阮洛先冷靜下來:“我叫醫生來看看你,好麽?”

    “不用醫生看,你看着我,我就好了。”

    “真的。”

    “還是看看吧,我怕。”

    “聽你的。”

    阮洛按響了病床邊的警報,不一會兒護士就來了。

    阮洛要找醫生給傅瑜看,護士笑道:“他大好了,頂級alpha呢,傷口恢複比一般人快很多,你要不放心,我找責任醫師過來跟你确認。”

    直到确認好,阮洛才放心。

    他退遠一些,坐在床邊,低着頭:“什麽時候醒的,我那些話,聽見了?”

    “聽見了。”

    “聽見多少?”

    “你說了多少,我就聽了多少。”

    阮洛臉一紅,他摳了摳褲子上的布料,聲音很小很小地低喃:“是因為替我擋着,你才受傷的。我很麻煩吧……還很矯情……傅瑜,對不起。你,你能……原諒我麽?”

    來了來了飯來了,親親老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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