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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夜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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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燭

    “洛洛,洛洛!”

    傅瑜飛步迎到門外。

    還沒沖到病床前,就被醫生和護士們攔住:“傅先生,平複一下情緒!”

    “洛洛,他怎麽樣,洛洛怎麽樣!”

    傅瑜根本聽不見,他的理智像是繃緊到了極致,正在岌岌可危的邊緣。

    他只想要觸摸到阮洛,只想要确定他好不好。

    傅瑜下意識要用頂級Alpha的壓制力把攔着他的人們沖開,肩膀被宋祈一把抓住:“傅瑜,你先冷靜點,醫生會救他,你不要添亂!”

    傅瑜才像是被人當頭砸了一棒。

    他竟然真的冷靜了下來。

    隔着一米,巴巴地站在病床前,深黑的眸子裏倒映着阮洛比醫院的院牆還蒼白的不像人樣的臉。

    傅瑜嗓音嘶啞:“他怎麽樣,怎麽樣?”

    醫生眯着眼睛摘了口罩:“傅先生,他搶救及時,已經渡過危險期,能夠自主呼吸了,身體沒有大礙,現在要把他轉往普通病房。但病人在發病前,精神受到過強烈刺激,大腦神經衰弱,存在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在普通病房進行三個小時的觀察期。這期間只能由院方精神科專護陪房觀察,家屬不能靠近。但三小時過後,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直接帶病人回家了。”

    “我不答應。”傅瑜喉結滑動,又要往前走。

    被宋祈一把拽住,宋祈哀求:“傅瑜,聽醫生的。阮洛需要安靜的環境。”

    “我會安靜。”傅瑜掙脫宋祈,推開攔路的醫生,走到阮洛病床面前俯下身。

    他伸手要摸阮洛,又被宋祈拉住了:“別碰他!看不到麽!你靠近的時候他皺眉了!”

    傅瑜的手頓在空中。

    宋祈道:“醫生不讓家屬靠近是有原因的!病人越是虛弱,對環境的感知越敏感。聲音、氣味……比如現在,存在于你周身稀薄的信息素,常人或許聞不到,但病人可以!阮洛……在排斥你的氣味。”

    傅瑜他脊背緊繃,愣在原地。

    醫生招了招手,手下團隊推着床,跟着他飛速離開了。

    “……洛洛。”傅瑜愣愣地看着一行人推着阮洛離開,他的腳被宋祈那句刺耳的話釘在地上,一陣發軟,竟是動不了。

    半分鐘後,踉跄着追了上去。

    宋祈雙手插在身後緊跟着。

    恩特和阮洛的室友們也跟了上去。

    這三個小時,傅瑜就站在阮洛所在的病房外,一句話也沒有再跟人說。

    電話在口袋響起來,他也聽不到了。

    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魂。

    還是宋祈摸到傅瑜口袋掏出他電話接起來的。

    來電的人是王特助。

    宋祈聽了會兒電話,對着電話嘆道:“知道了,你們兩個可以走一個,留一個人在傅總家看着他那些蠟燭別把房子給燒了。三個小時候,你們傅總應該就能出發回家了。”

    宋祈說完挂了電話。

    傅瑜的手機是沒有上鎖的,他滑掉電話的時候,不小心看見了傅瑜手機原本停留的畫面——

    那是阮洛的聊天框。

    密密麻麻的綠色信息條,一條接着一條,全是傅瑜發過去的。

    宋祈嘆了口氣,他沒看清信息條上都寫了什麽。

    但是他知道,傅瑜平時鮮少這麽多話,他向來惜字如金,一條信息十個字都頂天了。

    這一天,傅瑜給阮洛發的信息條數和文字,能抵他一輩子的說話量。

    阮洛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一會兒像是飄在雲裏,一會兒卻像是陷在沼澤地底。

    意識時有時無。

    他幾次三番覺得自己活着,能看見眼前人影幢幢。又幾次三番覺得自己死了,因為眼前總會被一片深濃的黑霧遮蔽,使他什麽都看不清晰,重新掉入一片黑暗的漩渦。

    阮洛頭疼的厲害。

    浮浮沉沉,混混沌沌之間,一個聲音在耳邊急切地叫他“洛洛”,聽上去急的快哭了。

    這個聲音讓阮洛心裏發疼發軟,阮洛就睜開眼睛,試圖哄哄他。

    他在夢裏睜開眼,看到了傅瑜。

    傅瑜,傅瑜。

    阮洛心裏好高興,難怪他在夢裏沉淪的時候,心裏就像缺了個口子。原來他是在想念這個聲音。

    阮洛朝着傅瑜高大的身影撲上去——

    卻被傅瑜用鐵鏈拴住了脖子。

    “砰”……

    夢境瞬間被激烈的心跳震得粉碎。

    阮洛在病床上睜開眼大口吸氣,又看見眼前幢幢人影。

    他眯着眼睛聚焦了好久,才分辨出來自己在病房裏躺着,身邊的人是醫生和護士。

    “孩子,覺得怎麽樣?”白發蒼蒼的年老醫生,語氣慈和地問道。

    阮洛看了醫生好一會兒,聲音虛弱地問:“我怎麽了?”

    阮洛這麽問的時候,腦海裏飛速地回想着自己有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回想的時候,太陽穴像是被針尖狠狠地刺入一般疼痛。

    這次,阮洛稍一回想,就想起來了——

    他想起,他是在傅瑜莊園的地下室,被傅瑜折磨到昏迷的。

    他發/熱/了,傅瑜用鐵鏈把他拴在地下室,坐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放/蕩/不/堪的模樣,一邊勾着他露出更羞/恥的神情,一邊極近歹毒地羞辱他。

    最後,在他撐不住的時候給他來了一根抑制劑。

    等他清醒了,傅瑜就用鐵鉗一樣的大手,扳着他的肩膀,逼着他仔細欣賞這副不堪入眼的錄像。

    而後他就昏過去了。

    醒來之後……就在這裏。

    阮洛心裏湧起幕天席地的恨意。

    他想來了,他想起來和爺爺相依為命的十八年,終止于被賣入傅家的一個夏季!

    他想起自十八年後,他在非人的虐待裏,是如何茍延殘喘了整整三年的,他想起所有無可宣洩,無法纾解的恨意!

    這恨意快把他逼瘋了,也快把他逼死了……

    他想起他無數次生出“要不然,死了吧”的念頭,又無數次地為了爺爺堅持下去。

    他想起無數個生不如死的片段,幾次差點如願,卻又被命運救起。

    比如這次。

    阮洛躺在病床上看着越來越清晰的天花板脫離地想:上天到底是在憐憫我還是在玩弄我?

    醫生的話打斷了阮洛的思緒:“你病了,在學校昏倒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不要怕。你的精神似乎還不太好,是有什麽擔心的事麽?你可以跟我說,我不會告訴別人。”

    醫生跟阮洛說這些話的時候,給了護士一個眼神,讓他給阮洛換藥。

    阮洛還在打吊針。

    剛才打的是鎮定,鎮定是為了防止病人醒來再出現太過激的行為,會再次誘發他太激動時呼吸過度造成的窒息和衰竭現象。好在阮洛醒了以後,情緒在逐漸平穩,這一針預防沒有發揮出作用。

    現在鎮定已經打完了,再打一瓶營養就能出院了。

    阮洛并不知道這些,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打針。

    他的頭還是很疼。

    尤其是在醫生提到“學校”的時候。

    他腦海裏又“轟”地一聲炸開了什麽。

    一股使他渾身戰栗的信息,脈沖一樣迅速入侵了他的腦海——

    是傅瑜……

    和把他關進狗籠、鎖在床頭、用皮帶打他、用手掌扇他、用手指掐他脖子的狠戾的那個傅瑜不一樣的是……

    這個傅瑜溫柔、體貼,會在他光腳走路的時候把他抱緊懷裏,會在他睡不着的時候給他數小羊,會在他害怕的時候拍着他的背叫他洛洛,還會在他發/熱的時候,給他臨時标記。

    阮洛剛剛聚焦的瞳孔,逐漸緊縮起來。

    原本清晰的天花板,漩渦一樣重新攪弄起來,像是要猙獰出誰的臉,嘲笑着吃人不吐骨頭地把他吞噬。

    阮洛渾身的血液冰凍到極點,他手腳虛軟地撐着床坐起來。

    醫生驚訝地伸手扶他,被阮洛一把打開了。

    醫生沒拉住阮洛,眼睜睜看着阮洛的手背脫了針,針尖走了血,手背上還有血珠滾落在地。

    護士連忙拿了棉簽紗布跑過去抓阮洛的手。

    阮洛幾乎是坐倒在垃圾桶前的,他一手支着地,一手緊緊地攥着垃圾桶的邊緣,像是要把整個胃都吐出來。

    “先生放松。”護士亂了陣腳,連忙蹲着給阮洛拍背。

    阮洛胃裏沒東西,吐的都是水,吐了一會兒,實在沒什麽吐了,只剩下幹嘔。

    醫生關切地問:“是哪裏不舒服麽?”

    順手測了他的體溫,體溫是正常的。

    阮洛眉頭緊擰,痛苦地道:“我惡心。”

    醫生讓護士倒了熱水,喂着他漱口:“喝點溫水壓一壓會好些。”

    阮洛腦海裏想着被傅瑜臨時标記的那些畫面,再次低下頭對着垃圾桶幹嘔:“沒用,我心裏惡心。”

    他抽了抽鼻子,擦嘴,正要起身,就聽醫生又道:“可能是急救的時候脫了上衣,腹部受涼了。你家屬正在外邊等你,待會兒你回了家,開了暖氣休息兩天就會好。注意情緒別太起伏。”

    阮洛愣住了:“家屬姓什麽。”

    醫生笑道:“是傅先生。他很關心你,你很有福氣。他是新聞裏時常出現的人物,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想不到看上去冰冰冷冷,像是能掌控一切,對一切都無所謂。想不到擔心起人的時候,竟然也會失去理智。你再不醒,我懷疑他就要瘋掉了。”

    阮洛抓着垃圾桶的手用力到指關節泛白。

    那個把他的臉踩在地上威逼利誘他“只要聽話點,對我臣服那麽一點,我就讓你好受些”的傅瑜,和把他緊扣在懷裏溫柔吻他對他百依百順的傅瑜,在腦海裏搖搖晃晃地重疊。

    阮洛胃裏的惡心又翻湧上來了。

    怨恨、屈辱、憤怒的情緒,幾乎要将他推向滅頂的深淵。

    他渾身發抖,忍着沖出去質問傅瑜“好玩麽?打不服我,就把我折磨失憶,忘記你的舊罪行,然後換一種全新的——通過蠶食我的感情,讓我臣服,以達到加倍羞辱我、折磨我的方法……好玩麽?不然你還是殺了我吧!或者讓我殺了你?!”

    阮洛攥着手,指甲都嵌進了肉裏。

    他閉着眼深呼吸,內心裏想着——

    傅瑜,是不是只有你死我亡,才能結束一切……

    阮洛頭腦發昏,只覺想吐。

    他軟在醫生懷裏又幹嘔了半晌,護士趁機來處理他手上的傷口。

    他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就在醫生懷裏癱了半天。

    聽着護士問醫生:“營養還要輸麽?”

    醫生搖頭:“病人抗拒就不輸了,讓家屬給他做些清淡的流食,暖暖胃更好。”

    阮洛就這麽癱了會兒。

    情緒竟然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心裏湧起了一個魚死網破的念頭。

    再睜眼時,神情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平白多了一絲帶着病氣的疏離。

    扶着醫生起身的時候,醫生都遲疑了一下。

    覺得眼前年紀不大的患者,完全清醒以後,身上竟然透着一股和年紀不符的清傲。

    他看着患者走到床邊坐下,對他輕聲道:“謝謝醫生。我想我可以回家了。”

    他斂下眸,掩藏了眸子裏的恨意:“麻煩您通知我的……‘家屬’,來接我吧。”

    傅瑜是在醫生出去了十秒之後,直接沖進來的。

    他幾乎是跌撞着到了阮洛身邊的。

    傅瑜小心翼翼地捧起阮洛一只手,上上下下把他仔細地端詳着,嗓音沙啞地喚他:“洛洛,洛洛,還有哪裏不舒服麽?”

    阮洛擡起頭,沉默地打量傅瑜。

    他看見傅瑜的脊背更緊繃了,眼神也更深沉了,眉宇之間的驚喜、後怕和關切還沒來得及褪去,就裹上了一層忐忑不安的懼色。

    哪怕傅瑜掩藏的極好,還是被此時理智腦達到百分百的阮洛察覺了。

    阮洛沒有說話,沉默着搖了搖頭。

    傅瑜喉結輕輕滑動,聲音更啞了,像是在試探什麽:“沒事了洛洛,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阮洛看了傅瑜足足半分鐘,點了點頭。

    他看見傅瑜像是舒了口氣。

    而後又小心翼翼地向他征詢:“宋祈去辦理出院手續了。洛洛,我抱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阮洛點了點頭:“好。”

    下一秒,整個人被打橫抱起,落入傅瑜滾燙的懷抱。

    其實那樣的感覺是很好的。

    傅瑜的懷抱牢固,溫暖,容下他綽綽有餘,閉上眼靠在他懷裏,像是落在美夢裏的溫床上讓人貪戀。

    但阮洛知道這樣的傅瑜是假的。

    所以這次,阮洛沒有閉上眼。

    他一只手虛虛地搭在傅瑜的脖頸上,感受着傅瑜頸部動脈的跳動。

    走出人群的時候傅瑜低頭對他溫存地笑,沉聲道:“困就在我懷裏睡,睡醒就到家了。”

    阮洛搖了搖頭。

    傅瑜摟着阮洛的手緊了緊:“不困我就陪着你說話,現在是22點,我給你準備的禮物還沒有熄滅,還來得及給你看。洛洛,我猜你會喜歡。會期待到家麽?”

    阮洛仰着臉,望着傅瑜的眼睛點頭:“期待極了。”

    到家的時候,家裏竟然還站了個王特助。

    傅瑜直接把她攆走了。

    走的時候,王特助朝傅瑜眨眼,小聲道:“忘忘在琴房,別忘了把它放出來。”

    阮洛沒聽見他們的對話。

    但是站在門前,望着漫天繁星般閃動的水晶蠟燭,阮洛還是沒忍住失身了。

    他腦海裏又開始出現傅瑜對他溫存的畫面。

    阮洛閉上眼,扯着傅瑜的袖子踮起腳,吻像傅瑜的下巴。

    傅瑜受寵若驚,低頭和他接吻。

    吻到阮洛換氣的時候,聽見阮洛輕聲道:“傅瑜,你辛苦了。”

    後來他們在燭光下吃了宵夜。

    傅瑜給阮洛煮了滾的稀爛的南瓜粥,一口一口地吹,一勺一勺地喂。

    他們在燭光下擁吻,從客廳,到卧室。

    後來兩人在傅瑜的大床上沉沉睡去。

    及至午夜,月色深濃,屋裏屋外一片漆黑,連水晶瓶子裏的燭光都熄滅了。

    阮洛突然睜開了眼。

    他在傅瑜懷裏很輕地翻了個身。

    他小聲地喊了一句“傅瑜”。

    傅瑜沒有動靜,像是睡着了。

    阮洛很輕地摸開小夜燈,摸到微微亮。

    他在等下看了傅瑜一會兒,輕手輕腳地脫離了傅瑜的懷抱。

    站到床邊後,他看見傅瑜仍然一動不動,像是真的睡着了。

    才蹲下身,在傅瑜的床頭櫃下拉出那個裝了手/槍的密碼箱。

    在密碼按鍵上,按照“X”的形狀,依次按了遍密碼。

    密碼箱,開了。

    阮洛垂下細條條的手指,握住了那/把/槍。

    ps:老爺們,遲到了,這個更新給老爺們繼續發紅包,白天還有一個肥更(親親老爺們,左親親,右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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