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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曲
于是琴音伴着月華一同流瀉,在蘇黎世最繁華的河岸。
阮洛彈的是一首輕快的曲子。
起初,人們只是覺得琴音流暢,并不入心。到後來,琴音不但徐徐入了心,人們甚至在琴聲裏,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從前許多美好的時候。
琴聲如雨後溫風蔓延,絲絲縷縷交織,讓平凡的夜色變得生動鮮活。
所有人靜靜聆聽,連剛才鬧嚷的兩個Alpha都安靜了。
垂淚的beta琴師微微大睜着眼,不可思議地看着阮洛。
能來這片音樂街區進行高消費的,一來不會差錢,二來多少都是懂點音樂的。
有真懂的,也有假懂的。
真懂的,在驚覺被琴聲左右了情緒以後,不自主地脫帽致敬。
比如從起了鬧嚷之後,就依靠在座位上,并無興致湊上來看熱鬧的的、那些真正的紳士淑女們。
假懂的,就算不能在稀世的音律裏找到共鳴,但附庸風雅久了,至少也能聽出旋律好不好聽,技藝牛不牛逼。
比如那兩個Alpha,剛才還在beta琴師前嚴格挑刺,說他對音準的拿捏不對,說他對旋律的情緒解析不對,甚至還說人家彈奏的調子不對……
可阮洛一曲終了,兩人不但挑不出刺,甚至還情不自禁地連聲稱贊“fantastic”!
阮洛彈完一曲,雙手離開琴鍵,放在了雙腿上。
而後,他緩緩扭過身子,去看傅瑜。
露天餐吧建立在河岸上,裝扮極盡繁華。
流光溢彩的燈光比之月華更耀眼,此刻就落在阮洛的發梢和肩膀上。
他看向傅瑜的眸光裏,映入了斑斓的燈河,熠熠生輝,脈脈動人。
傅瑜的眼神暗沉的不像話,他整個人處于一種失神的狀态。
阮洛問傅瑜:“我彈的,好不好聽?”
話聲綿軟,眼神更綿軟。
不知是不是錯覺,阮洛看傅瑜的樣子像是偷偷掉過小珍珠似的。
眼尾有些發紅不說,還有些可疑的濕潤。
嗓音更是啞的不像話:“……好聽。”
阮洛起身問:“你的眼睛怎麽啦?”
“迷了下,已經沒事了。”傅瑜對阮洛笑了笑,神情帶着些傲然地,拍起了手:“洛洛,你的琴音,把大家征服了。”
頓了頓,傅瑜沉聲補充:“還有……我。”
就在傅瑜拍手之後,兩個Alpha也開始奮起鼓掌。
他們不知道是發自內心,還是為了迎合基因壓制得他們喘不過氣的頂級Alpha傅瑜:
“我也是!”
“我也是!”
有人帶頭,更多掌聲就起來了。
一開始稀稀拉拉,半秒之後,整個餐吧竟然掌聲雷動了起來。持續了二三十秒才結束。
面對衆多突如其來的贊美,阮洛有些羞赧,他緊張地想找個蚌殼把自己縮進去,但他沒有逃開,他選擇了禮貌回應。
他轉過身面向衆人,小幅度欠身致禮。
動作行雲流水到他自己都有些懷疑——
難道我從前,很熟練這一套程序?以至于又産生了什麽肢體記憶?
就在這時,一個戴着白色小波浪假發的服務生,用托盤端着十幾個硬幣過來,有金色的,也有黑色的。對beta琴師叽裏咕嚕說了句什麽。
那琴師十分為難。
阮洛問傅瑜:“他們說什麽?”
傅瑜道:“是樂單,有人給琴師下單。黃色金幣正反面都只有花紋,無字,一枚代表一首即興樂曲。黑色金幣正面花紋,反面有字,字即樂曲名字,一枚黑色金幣,代表一首指定樂曲。這個托盤裏的,是被你琴聲引來的新單子。琴師大抵沒在同一時間接到過這麽多單子,有些害怕。在向服務生婉拒,承認剛才那首不是他彈的。”
阮洛道:“你跟他說,不要拒絕。我幫他彈。”
傅瑜:“洛洛,該吃飯了。”
阮洛回頭看了眼鋪陳在眼前的琴鍵,眼神黏連。他小聲道:“就……就三首。”
阮洛用目光在托盤上數了數:“就把那三枚黃色金幣的即興樂曲彈完,好不好……”
他扒拉着傅瑜的手腕,在他的格拉夫表上看了眼:“離預約的時間還有一小時。”
說完,仰着臉,拽住傅瑜的袖子小幅度晃了晃,眨巴着眼睛:“傅瑜~”
傅瑜繃着身子,喉結輕輕滑動,過了片刻,他道:“好。”
阮洛淡粉色的唇小小地勾了起來。
他發現一個對付傅瑜的必殺技——
只要拽他袖子,眨巴眼睛,然後小聲叫他的名字。
幾乎沒有什麽事情,是傅瑜不能答應他的。
想到這兒,阮洛心裏滞悶了一下——
如果有一天,需要解除婚姻協議。
不知道這麽拽着他,耍賴延期,他還會答應麽?
想到這裏,阮洛垂下眼睫。
就聽傅瑜已經用流暢的法語跟服務生和beta琴師溝通了起來。
三分鐘後,阮洛坐回琴前。
開始演奏的時候,阮洛仰起臉看傅瑜:“我以前一定很喜歡鋼琴,我觸摸到琴鍵的時候……心跳很快。”
傅瑜沉聲回應他:“是的,你喜歡。”
阮洛纖細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輕輕按動。
輕柔的旋律在指尖絲絲縷縷溢出。
而後,旋律緩緩推進,由輕柔轉向急促,像是緩緩彙入大海的波浪在騷動,又像是飄向曠野的流星在飛行。
傅瑜靜靜地看,靜靜地聽。
在阮洛被流光溢彩包裹的剪影裏,傅瑜像是看得癡了,也聽得入了迷。
一曲終了,阮洛仰起臉看傅瑜,忽覺傅瑜有些陌生。
原因是傅瑜臉上的神情,是他從沒見過的。
帶着朦胧的餍足,卻又帶着濃郁的愁緒。
但陌生的神色在傅瑜臉上轉瞬即逝。
阮洛還當自己看花了眼,小聲道:“我一摸到琴鍵,這些旋律自己就躍出我的指尖了。可我忘了樂理,也忘了我彈的都是什麽曲子。”
傅瑜的聲音有些沙啞:“沒關系,我知道。”
阮洛不再說話,又彈了一首曲子,在緩緩流動的音符裏,歪着腦袋問傅瑜:“我現在彈的是什麽?”
傅瑜道:“理查德·克萊德曼,《星空》。”
阮洛輕聲道:“很好的名字,這是我現在的心情。”
彈奏最後一首時,第一縷旋律響起,傅瑜就愣住了。
阮洛又問傅瑜:“這首呢,這首是什麽?”
傅瑜道:“肖邦,第二十一《夜曲》。”
阮洛望了望無盡的夜色,最終把視線定格在傅瑜臉上:“《夜曲》,聽起來很溫柔。傅瑜,這是我此時此刻,想要送給你的旋律。”
傅瑜像是忘記了呼吸。
由于喜歡,他在各大音樂會上,聆聽過衆多不同演繹的肖邦樂。
不論演奏的鋼琴師是多麽驚才絕豔的殿堂神話,他都覺得差了點意思。
然而阮洛指尖的肖邦,竟是他內心深處,對于經典的完美複刻
是在他看來——最完美的诠釋。
這已經夠讓他震撼了,阮洛偏偏又說,這首《夜曲》是送給他的。
傅瑜晦暗不明的眸子,緊盯着阮洛,眼睛裏都快要燒出火來。
他在心裏默念了三遍:別多想他失憶了他不知道夜曲是送情人的……別多想……
傅瑜用盡理智,終于關住了內心的野獸。
可下一刻,阮洛竟然起身踮起腳,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傅瑜瞪大了眼睛,一絲氣兒都不敢出,生怕驚着阮洛,把阮洛可疑的動作打斷。
阮洛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河岸的風吹的上了頭。
又或許,是彈琴的時候,手腕上的黃鑽閃的他心情大好。
彈完一首夜曲,他心底有什麽情緒在暗暗地起伏,急需找到什麽宣洩的途徑。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踮腳攀住傅瑜的脖子。
然後呢?
然後要做什麽?
阮洛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彈那首曲子的時候,滿腦子是傅瑜給他數羊的聲音,是傅瑜在他身體冰冷的時候抱着他給他溫暖的樣子,以及,傅瑜攬着他走遍大街小巷,他想要什麽都能被滿足的安全感……
阮洛閉着眼,睫毛輕顫,越湊越近。
他分不清嗵嗵躍動的,是自己的心跳,還是傅瑜的心跳。
眼看着他的唇就要貼上傅瑜的唇了。
傅瑜口袋裏的手機忽地響了。
把沉浸在夜曲情緒裏的阮洛吓了一條,阮洛忽地睜大了眼,一個沒站穩,摔到了傅瑜懷裏。
等傅瑜把他扶穩之後,阮洛像是從夢裏被驚醒了。
後退一步,坐在了琴前的椅子上,乖乖巧巧地,不打攪傅瑜接電話。
傅瑜掏出手機的時候,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
他按了接聽咬牙切齒:“你最好有要事彙報。”
電話裏傳來季辰西的聲音:“我是辰西啊,看看清楚我不是你員工,我彙報個錘子。我給你發了個坐标,過來玩會兒呗!這裏有鬥牛!好特麽瘋,你肯定喜歡!把你那孩……”
傅瑜壓低聲音:“原地炸了吧。”
傅瑜一字一句,像是要把季辰西給咬碎生吞了。他說完直接挂電話,拉黑了季辰西。
拉完之後尤不解氣,把同行而來的宋祈也給拉黑了。
以免待會兒要是還有好事發生,再被打斷。
阮洛等傅瑜挂了電話,才小聲道:“我們去吃飯吧,跟琴師說一下。”
分別的時候,beta琴師送給阮洛一個小木雕,是一只狐貍。
狐貍的一只腿上刻着一個很小的字母“P”。
那beta琴師似乎對阮洛極其感激,送了小木雕還不罷休,但他跟阮洛語言不通,只能央求傅瑜幫自己答謝阮洛。
傅瑜就給他翻譯:“自己雕的。說很謝謝你。他說他是隔壁N國人,跟家裏鬧了情緒,偷跑出來的。他說他現在無法報答你,但是,他打算回家了。他說等他回到家後,若還有緣份遇見,他一定會報答你。他問我你的名字。洛洛,願意給他知道麽?”
“告訴他吧!”
阮洛跟beta琴師交換名字後,知道這個beta琴師名叫恩特。
阮洛笑着跟恩特揮手。
五分鐘後,阮洛和傅瑜離開了河岸餐吧。
餐吧圍欄外,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才把黏連的視線從兩人消失的方向挪開。
這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仔細看,還能看見她半邊臉上,有道醜陋猙獰的疤痕。
看不見阮洛和傅瑜之後,她在河邊失魂落魄了會兒,轉身離開了。
她是盯人的人,卻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其實也被人盯了半天了。
婦女轉身後,角落座位上,一直把自己隐藏在暗角,注意着婦女舉動的宋祈,拿起桌上的牛仔帽,扣在了頭上。
宋祈跟着婦女,婦女拐來拐去,在一座打烊的商場公廁,推出了一輛垃圾車。她從垃圾車掏出一個袋子,換上清潔工的外套,又推着垃圾車順着大街走開了。
宋祈就在身後緊跟。
期間,婦女時而停下掃地,整理垃圾,時而坐在街道的石墩着抱着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宋祈耐心地跟着她走走停停,直到走過繁華的河岸,走過空曠的郊野,走入了破敗的貧民窟。
路程挺遠,加上婦女拖拖拉拉,走到的時候天都亮了。
宋祈打了個哈欠,看着女人停在一個簡陋的住房前,推開油罐鐵皮拉起來的院門,把垃圾車推進去,然後進了石棉瓦屋子。
那屋子根本就沒有門,只是架了一面破爛的毯子,當做門簾。
估計就是遮風用的,反正屋子都破爛成這樣,賊也不會惦記。
不一會兒,又出來了,在院子裏的瓦罐裏加了水,起了火,煮起了土豆。
宋祈站在暗處盯着婦女的背影看了會兒,趁她不注意,掀開石棉瓦屋子的破毯,走了進去。
一進去,宋祈就有些吃驚。
屋子狹小,只容一個睡覺的床,以及一套吃飯用的小桌椅。
這些幾乎是貧民窟的标配。
宋祈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
屋子裏還有一個鐵線和粗布制成的簡易衣架。衣架很奇怪,用撐子挂着一套套男士衣服。
挂衣服不奇怪,奇怪的是這些衣服,型號從小到大,十分整齊。不像是一個男人同一時期穿的,更像是收藏了一個男人活到成年所需的,所有階段的衣服。
從滿月、到一歲、到兩歲、到三歲——及至成年。
宋祈眯起眼睛,推了推金絲邊眼鏡。
他在屋裏除了衣服之外沒發現別的,忍不住拉開桌面抽屜,也沒翻出什麽。
最後,宋祈走到破破爛爛的床邊,掀開了枕頭。
果然看見,枕頭下邊藏着更不尋常的東西。
那是一本雜志,雜志平平無奇,但宋祈随手一翻,翻出了一張照片,和一張剪報。
照片老舊泛黃,底部寫着一行小字“阮洛百天存念”。
剪報是阮洛十八歲那年,分化成A+級omega後,阮家賣榮招婿,連夜給他登的報。
宋祈手指一顫,整個人像是被高壓電給打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半晌才反映過來,一臉凝重地把這些東西拍了下來,發給傅瑜。
想不到傅瑜對話框竟然給他來了個嘆號提示——
您的信息已發出,但被對方屏蔽了。
宋祈:?
宋祈正在自我懷疑,聽到門外,猝不及防地傳出了婦女的尖叫,和三兩個男人聲音粗嘎的怪叫聲,以及打砸聲。
宋祈掀開門框上的破爛毯子,順着暗影拐了出去,裝作路過的樣子走到了院子正門。看見三個本地人手裏拿着鐵棒,把婦女的一鍋熱湯打翻在地,土豆滾在灰塵裏,瓦罐在地上,碎了一地。
宋祈:這還興連誅?
季辰西:傅瑜你沒事吧?
ps:大聲告訴我,這個更新很肥對不對!
還有,宋祈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他這裏是知錯還犯,大家不要向他學習!反面教材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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