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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
    第53章

    桌上的燭臺發出一聲“哔剝”輕響,火光明亮。

    郦妩站在原地沒動,只擡眸看向太子。

    總感覺太子這句看似平常的一句話,似乎意有所指。是在介意她将顧神醫與他一樣評價?

    蕭衍正背靠在床頭坐着,一腿平放,一腿支起。手肘撐在膝蓋上,掌心松松地虛握,側頰懶洋洋地抵在手背上。

    因着要入寝,他頭上白日裏束着的玉冠早已摘下,此刻一頭黑發松松散散地披在肩頭,襯着那雙狹長幽深的丹鳳眼,高挺的鼻骨,削薄的唇,于冷峻中透出幾絲慵懶和散漫。

    看着不那麽嚴肅了,卻莫名地令人心慌。

    郦妩的目光錯開他沉靜深邃的視線,往下稍移。

    入夏天氣漸熱,蕭衍今夜穿着一件墨藍色的綢緞錦袍,只以金線在衣襟和袖口處繡了簡單的紋路。

    綢袍光滑輕軟,薄薄地覆在他高大的身軀上,衣料柔順服帖,似乎連結實完美的肌理輪廓都勾勒得清晰分明。一條同色的絲縧松松地系于勁窄的腰上,衣襟微敞,露出凸起的鎖骨與一小片玉色的胸膛。

    郦妩腦子裏不由自主地記起昨夜自己被困在這個寬闊的胸膛與衾被之間,近得能聽見對方那強有力的心跳。還有熾燙的氣息與親吻……

    她連忙掐住自己的思緒,面上微熱。

    太子自然是個好人,可他似乎,越來越不那麽正經了。

    見郦妩還站在那裏不動,蕭衍也沒催她,也靜靜地打量了她一會兒。

    郦妩的衣裳一直都是由呂嬷嬷和琉璃打理。待嫁之前的幾個月裏,呂嬷嬷張羅繡娘給郦妩做了許多新衣,貼身的小衣和寝裙則依然是由她和琉璃親手縫制。

    嫁人了自然跟做姑娘時不一樣,那寝裙和小衣都做得不再那麽保守。考慮到天氣漸熱,此次來岳州,呂嬷嬷和琉璃給郦妩準備帶來的小衣和寝裙等,衣料也是極盡輕軟和柔薄。

    今夜琉璃給郦妩穿的寝裙,是用時下極受權貴富戶喜愛的名貴雲霧绡做的。雲霧绡,顧名思義,輕而薄,如雲似霧。穿在身上,将一身玲珑曼妙裹得若隐若現,有一種雲遮霧繞般的朦胧之美。

    燈下看美人,更勝白日十分。

    輕雲薄霧,罩着一身雪膚。沐浴後泛着粉光的面頰也是細膩紅潤,仿佛吸飽了水份。卸了裝飾,洗去脂粉,郦妩整個人幹幹淨淨,粉粉.嫩嫩,像是枝頭初綻的一朵最嬌豔的桃花,惹得人想掐。

    蕭衍搭在膝蓋上的那只手,手指不自覺地撚動了幾下。默默地欣賞了一會兒,爾後才睨了郦妩一眼:“傻站着幹什麽?還不過來,你是想要這樣站到天亮?”

    郦妩這才慢吞吞地走過去,除去鞋襪,上了拔步床。往床裏側爬的時候,察覺到蕭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的一舉一動游移,她連忙加快速度爬到裏側,然後坐起身,擁着被子靠在床頭。

    “這麽緊張做什麽?”蕭衍側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孤又不會吃了你。”

    郦妩瞪了他一眼。

    昨晚他那個樣子,親得那麽兇,跟要吃了她也沒什麽區別吧?

    蕭衍好像看懂了她的意思。思及昨夜,他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昨晚的一切好像一場夢,甚至在夢裏他都帶着克制,不敢太過縱情放肆。

    可即使沒有餍足,那些不多的甜頭也足夠讓人回味無窮。

    誰也沒想到最開始只是一個吻,到最後卻差一點就讓他完全失去了神智。

    郦妩見太子只一直盯着自己,許久都沒有開口,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目光越來越暗沉幽深。這樣的眼神讓她又陡然想起昨夜,頓時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般,又往床裏頭縮了縮。

    這般戒備的姿态,仿佛他是什麽蛇蠍猛獸。

    “坐過來一些。孤也不是那麽重欲之人,不會夜夜都想。”這話可能有待商榷,但蕭衍說得面不改色。并不想一下子将人吓狠了,慢聲對她道:“除非是你想——”

    “不,我不想。”郦妩頭搖得如同撥浪鼓。她扭過頭,看着蕭衍,又說了一聲:“殿下,我不想。”

    她重複兩次,态度堅決。

    “嗯。”蕭衍原本還有一點笑意的面容,表情忽地淡了下去,目光靜靜落在郦妩的身上,不帶一絲情緒。

    郦妩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顫,忍不住解釋道:“殿下,我覺得……我們這樣不太好。”

    “怎麽不好?”蕭衍依舊淡淡地看着她。

    “我、我總感覺這樣好像背離了自己的初心,背叛了自己的感情……”郦妩嘗試着斟酌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殿下自己難道沒有這樣的感……”

    “好了,不說這些了。”蕭衍忽地打斷郦妩的話。他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郦妩猶豫着又開口:“殿下,我……”

    “睡覺吧。”蕭衍拿過一個長長的引枕,将枕頭放在二人之間,目光疏淡,看着郦妩,“你今後睡覺若是過了這個線,就別怪孤不客氣了。”

    郦妩:“……”

    她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後躺了下去,背貼着牆。

    蕭衍揮手滅了燈燭,放下帳帷。

    濃稠的夜色彌漫開來,屋內一片靜寂。

    郦妩揪着被角,看着黑暗中被太子隔出的“楚河漢界”。

    她不至于傻到察覺不到太子的情緒驟變。他應該是被她拒絕了,才會忽然跟她這般冷淡生分。

    身為東宮太子,卻被自己名正言順的太子妃拒絕,換誰都會不悅吧?太子沒有怪罪她都算是網開一面了。

    縱然想得明白,可是郦妩心裏确實有些惶惶然。

    事情的發展早就超過了她以往所認知的界限。大婚前與大婚之夜的承諾與坦然說開,讓她沒有想過要跟太子發生什麽,跟他産生什麽糾葛。

    太子是未來的天子,将來定然少不了三宮六院。

    但郦妩并不想成為其中的一員。

    只有置身事外,劃清界限,才能守住自己的心,才能灑脫自在。

    可這些日子太子一點點地對她鯨吞蠶食,一次次地攻破她的防線,讓她十分惶然。

    她明明還記着子瑜哥哥,還喜歡着他,卻又莫名地不抗拒太子的親近。或許是因為已經有了夫妻的名分,就有些放縱自己了?

    可郦妩很清楚地知道,若是換個人是自己的夫君,她未必就願意這樣任由對方親近。這樣的念頭一起,根本不敢繼續深想,只令她感覺無措又不安。

    不僅是心理上的不安,還有身子上本能地畏懼。

    昨夜她迷迷糊糊中已經感受到。太子雖然外表長得俊美絕倫,雅正高潔,可哪裏想到卻……比之前她在畫冊上看到的可怖多了,她覺得自己會受不了的。

    郦妩在黑暗中看了一眼太子,心裏閃過一個荒誕想法,他上輩子怕不是什麽驢馬吧,怎麽長得那麽可怕。

    帶着複雜繁亂的思緒,胡思亂想了一通,一會兒茫然無措,一會兒臉紅心慌,半夜迷迷糊糊睡着時,郦妩又做了一個朦朦胧胧的夢。

    那個夢應該是傷感的,因為她的枕頭被淚水打濕了半邊。

    晨起,蕭衍比郦妩先醒,看着她淚濕的枕頭,沉默了好一會兒。

    “孤不是沒碰你麽?”說的話也不算太重啊。蕭衍嘆了口氣,伸手去替郦妩擦眼角尚未幹涸的淚漬,“……這樣也要哭。”

    結果卻聽到睡得沉沉的人兒,小聲地咕哝了句什麽。

    怪只怪他耳力太好,将她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那是一句輕聲的,帶着一點委屈和哭訴的低喃:“子瑜哥哥……”

    那不過是簡單的四個字,卻無端地令情緒歷來四平八穩的蕭衍心頭浮起一陣煩躁。

    正在給郦妩擦拭淚水的手指,原本力道輕柔,此刻卻忍不住重了幾分。

    太子最近态度又有些冷淡漠然。郦妩自己也是心事重重,見太子這般,更不敢招惹他。且太子似乎開始忙碌起來,早出晚歸,常常天黑時分才回來。

    兩人只剩晚間這點相處時間,也只是各自洗漱,躺下就睡。隔着無形的“楚河漢界”,幾乎沒有交談。

    太子和太子妃瞧起來與前陣子黏糊糊的相處狀況懸殊極大,明顯不對勁。但陸鑒之和穆書雅最近去其他地方外出有事,不在府中。沈星北本身就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且這些日子常常往“不思歸”跑,一門心思都在那邊,自然沒有發覺什麽不對。

    德福和琉璃他們倒是察覺到了,只是主子的事情,他們做下人的不好插手。太子情緒相對穩定些,且他也不是容易被人幹涉的性子,于是德福和琉璃便想方設法地讨郦妩歡心。

    帶她去天熙樓用飯,去玉酥坊買糕點,逛各種首飾與成衣店,還去桃林草場放紙鳶。

    郦妩心情略微松緩了一點點,好不容易臉上帶了些笑顏,結果卻因為一場突來的暴雨,沾了雨水濕氣,陡然發燒了。

    夏季多雨,降雨說來就來。

    出門時本帶了雨傘。只是雨勢太大太急,又在空曠的草場上無處躲避。就算匆忙打了傘,郦妩身上也不免被雨水濺濕一些。

    她被家人養得極精細,身體底子本來很好。扛住了舟車勞頓,扛住了異地的水土不服,甚至還扛住了上次在雁回山的暴雨澆身。此刻只沾了一點雨水濕氣,居然就發熱了起來。

    燒的溫度太高,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全身綿軟無力。

    琉璃照顧郦妩,德福急忙去隔壁“永春堂”請來了顧大夫來。

    顧無涯給郦妩診了脈,看了面色,然後開了藥。“這一帖藥,煎水服用。這一帖,用來浸浴去寒。”

    德福道了謝,付了診金。然後連忙拿着藥方直接去“永春堂”抓了藥材回來。

    緊趕慢趕地煎了藥端到郦妩的屋子裏,可燒得昏沉沉的太子妃根本就喝不下去。

    郦妩這樣嬌慣的性子,哪裏受得了藥物的苦楚。小時候偶爾生一次病,為了讓她喝藥,家裏人個個如臨大敵,這個勸完那個哄,每喝一回藥都極為費勁。也幸好郦妩從小身體底子不錯,以往很少生病,就這樣順順利利地長大。

    這會兒她整個人燒得軟綿綿,渾渾噩噩的,卻還能嘗出苦味,牙關緊咬,愣是不張口。

    深色的藥水從郦妩白皙的下巴流淌下來,将她的衣襟都打濕沾污了,她卻沒有喝進去一口。琉璃急得快要哭了。

    蕭衍得知消息快速趕回來,進屋後問明情況,眉頭微皺,“我來吧。”

    他端過藥碗,直接自己含了一口,然後低頭,強硬地撬開郦妩的唇齒,以口渡藥,逼着她灌下去。郦妩吚吚嗚嗚地抗議,卻擋不住他的攻勢,不得不咽了下去。

    這樣的喂藥方式,讓站在一旁的琉璃看得面紅耳赤,卻又在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等郦妩喝完藥,琉璃立即遞了蜜餞喂給她,又出去跟德福一起準備藥浴。

    郦妩燒得全身軟綿無力。她雖然不重,但琉璃沒有郦妩高,且比較纖瘦,又是女子,力氣小,根本抱不動郦妩。

    蕭衍自然不肯讓別的人抱郦妩。因而他将郦妩抱入淨室,先放在竹椅上,并沒有急着走,因為要等琉璃給郦妩褪去衣裙,他再将她抱入放了藥湯的浴桶裏。

    淡褐色的藥湯蒸騰出一片水霧,室內氤氲着藥物的芳香氣息。

    蕭衍站在一旁,看着琉璃給郦妩褪衣,眉頭微皺。

    雖然她們二人同為女子,但蕭衍還是看不下去別人對郦妩這樣。忍了忍,終于還是沒忍住,走過去,“孤來。”

    琉璃愣了愣,然後紅着臉退到一旁。

    蕭衍的大手才搭上郦妩的肩,正要将她的衣衫退下,郦妩猛然驚醒了。看到是他,也不客氣,直接就推了他一下。

    她那點力氣,又是在生病中,對蕭衍來說,完全不算什麽。可那抗拒的姿态,還是讓蕭衍停住了。

    “央央?”

    “不要你。”燒得軟綿綿的姑娘,輕聲嘟囔。

    蕭衍整個人一震。黑眸定定地望向郦妩。

    不知是水霧,還是生病的緣故,郦妩的眼睛濕漉漉的,積攢了潮氣,像是浸潤了水的墨玉,漂亮又委屈。

    這是還在生他的氣呢。

    “抱歉。”蕭衍啞聲道歉。是他這些日子冷落她了。或許她生病也是因為郁氣在心,才導致的發熱。

    明明從來都是那樣冷靜的人,怎麽就跟一個小姑娘置起氣來了。

    “是孤的錯。”蕭衍往後退了一步,示意琉璃繼續過來給郦妩退去衣裳。“但是央央先浸藥浴好嗎?”

    郦妩沒有吭聲,她垂着眼皮由琉璃給自己褪衣。

    蕭衍站在一旁看着,仿佛心無旁骛,毫無雜念,黑眸深邃得看不出一絲情緒。直到琉璃抱着褪下的衣衫走到一旁後,他才過去,将郦妩抱起來,放在裝了藥湯的浴桶裏。

    琉璃拿了一方潔白紗巾過來,蕭衍眉心微動,還是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紗巾,低聲道:“還是孤來。”

    央央童鞋,怎麽可以說太子是驢馬。這裏我就忍不住要劇透了,太子上輩子不是驢馬,而是龍!龍!

    應該會在番外才寫太子、央央和容謹的上輩子糾葛。番外名字我都想好了,《龍神與獻祭少女》。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鹿同學 96瓶;小星星艾薇兒 20瓶;。、阿貍、彼魚、21152900 10瓶;霧北北溪 6瓶;67677123 5瓶;來來 3瓶;葉紫、46751143、ichi 2瓶;逗逗逗逗不是怡寶、瑾妙菡、Dayi、nnnnnZ、周延延、68509398、如是、63003893、67606583、DUMPLING、42293163、白開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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