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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小地主4
若說先前因為眼睛看不清,對方的聲音又因入了夜而顯得比白日裏低沉,所以冉暮秋一時沒有認出來人,但此刻,這句“妾身”一出,冉暮秋終于再沒有懷疑的确認了他的身份。
……果然是主角受。
知道了至少不是什麽賊人,冉暮秋松了一口氣,軟聲軟氣的“哦”了一聲。
但他很快又想起白天的時候自己營造過的跋扈人設,不好短短半天過去就反差太大,立刻又将這口氣提了起來,擡頭瞪季淩:“怎麽是你,我不是叫你這些天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嗎?”
……按照原劇本,主角攻受在主街驚鴻一瞥後,緊接着就是主角受一腔悲苦無從發洩,月下小徑獨自行走,與主角再次偶遇的情節。
如今,冉暮秋攻略季淩,本來就是按部就班的在照着劇本走,所以,他當然要給出機會,讓主角攻受自行去發展這一段劇情。
畢竟,主角受的那股子“不甘”愈濃烈,自己接下來的任務才更好做。
但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都給了機會了,季淩非但沒跑出去散心,反而還主動到了到了他房裏來。
……難不成是自己偷工減料,導致那一頓羞辱的确不夠狠?
季淩先是沒答話,起身去掌了一盞小燈,走過來,将燭臺放在床榻一側的矮幾上方。
燭光微弱搖曳,冉暮秋視線卻仍是模模糊糊,只能看清眼前一個隐約的輪廓。
主角受身形削直,似是也穿着一身寝衣,衣領處微微松散,遠沒有白日裏那麽規整。
想必是才在外間睡下,就被自己叫進來了。
冉暮秋看不清,季淩則是足夠借着這燈光看清他的臉。
大約是方才被吓着了,小少爺正縮在床榻最裏頭,身前擁着被子,大半張臉都躲在後面,只露出雙貓一般的大眼睛,一頭烏發散下來,綢緞似的披在肩頭。
癡癡傻傻的時候就已經出衆得過分的容色,如今又恢複了心智,一颦一笑都像只機靈的小動物,只有更招人的份。
“你怎麽不說話啊。”小少爺的聲音悶在錦被裏,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有些警惕的看着前面的人,卻因為仍舊看不清,而略顯幾分懵懂的茫然,像誰都可以欺負他一把,“采荷呢?”
季淩放好了燭臺,轉過身來,恭恭敬敬道:“采荷近日來身子不适,怕過了病氣給少爺,妾身就擅作主張,要她回房休息了。”
冉暮秋慢吞吞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
主角受這人是有一點聖母心腸的,不然前期也不會任憑渣男相公折磨自己這麽久,卻不肯同任何人訴苦了。
季淩又道:“此事都是妾身自作主張,還請少爺不要責罰她。”
冉暮秋又點點頭。
雖然是扮演變态小少爺人設,但無關緊要的路人角色和自己的任務沒有什麽關系,冉暮秋倒也沒有什麽要在下人面前耍橫的意思。
“那我渴了,你去給我倒水。”
——但是主角受還是可以随便欺負的。
季淩果然毫無怨言的轉身去給他倒水。
安靜的卧房內,茶水淅淅瀝瀝倒入瓷杯裏,很快又被季淩端至床邊。
反正一天下來,威風也抖得不少,冉暮秋不介意在此刻再加深一下人設,看能不能再繼續刷個一星半點的虐心值什麽的。
于是擡着小下巴,延續着白日裏的頤指氣使,“你喂我。”
身前人似是沉默了半瞬,但很快應下,“是。”
接着,冉暮秋就感覺到腰間攬上來一條手臂。
對方似是也同他一樣,有些看不清,因此在他腰側微微摩挲兩下,才仔細将他圈住。
雖才三月,但寝衣已經算得上單薄,青年指腹的熱意隔着輕薄衣料,不甚明顯的傳進來,但足夠讓他覺出癢。
到底是在床榻之間,又是如此親密的姿勢,冉暮秋覺出一點怪異,剛想說自己只是要他喂水,又沒有要他摟自己,就聽他道——
“少爺,嘴巴張開一點。”
分明是足夠謙卑的聲音,但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濃,頭腦也混沌,冉暮秋莫名的就從裏聽出一絲誘哄。
于是迷迷糊糊的真的張開嘴,就着這個幾乎是偎在對方懷裏的姿勢,嘴唇觸上杯沿,一尾軟軟舌尖探出來。
冉暮秋本就不算太渴,只是為了順手欺負一下主角受而已,于是只抿了一小口潤潤唇,就說不要了。
“不喝了嗎?”季淩問他。
冉暮秋搖搖頭,剛想扭頭縮進被子裏繼續補眠,就感覺到對方伸手過來,拿指腹在他唇側輕輕抹了抹。
這動作便真的算得上暧昧輕柔了,就連遲鈍如冉暮秋,也覺出些不對——到底也在古代世界當了兩個月的小少爺了,誰家小主子喝灑了水,底下人是拿手來抹的?
當下就有些慌亂,手忙腳亂的将季淩推開。
可因動作太過突然,季淩被推得一個不防,瓷杯微微一晃,裏頭的茶水就潑出了些許出來,全灑在了冉暮秋因為貪涼、而從錦被裏探出來的腳上。
冉暮秋被澆得一個哆嗦,剛縮了一下腳,就感覺到腳腕上圈上來一只手,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輪廓裏,他看到對方就着這個握着他腳踝的姿勢,将頭低伏了下去。
溫熱、濕潤的唇舌,輕輕将那幾滴水珠吮去,動作極輕極柔,極為克制——
畢竟只是舔去了那一點點水液,便沒有再冒犯的往它處去。
……可這個動作本身,就已經足夠冒犯了。
冉暮秋頭腦空白了幾秒,等反應過來後,便有點羞急,立時從他手中抽出腳,面上泛起些後知後覺的微紅,用比方才大上幾倍的力道,踢了他一腳,正正踹中他下腹。
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季淩似是也從主子的這力道中感覺出了他的不悅,挨了這一腳,就吓到了似的,“哐當”一聲,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冉暮秋抱着膝蓋縮成一團,扭頭看他,瞪大眼睛:“……”
饒是他眼睛看不清楚,也能從這一下膝蓋撞到地板上的沉重聲音,感覺出對方跪得有多用力。
他呆若木雞了好半晌:“你……”
他也沒怎麽樣季淩呀,就是踹了他一下……
怎麽感覺季淩這下跪的動作,就好像自己是個暴君,要殺他的頭似的?
“少爺恕罪。”青年跪伏在地,頭埋得低低的,聲音仍是他慣常的有如玉石一般的溫良質地:“妾身是粗人,向來不懂規矩,剛剛會這樣,只是因為——”
他頓了頓,似是顯得有些難以啓齒一般,“那些年,妾身伺候您時,向來都是這般——”
冉暮秋立刻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臉一下就漲得通紅,連忙打斷他道:“好了,你、你不要再說了!”
事實上,原劇本的作者大概是仍然有着某種潔癖,所以,并未花費大量筆墨描寫主角受在渣男相公那裏所受到的淩.辱的細節,除去幾個必要的大情節點,主角受伺候小少爺的那兩年經歷,多數只用一筆帶過。
更多的,只在描寫主角受的心理罷了。
然而,冉暮秋進入小世界後,未曾經歷過的世界線自動補齊,他也就接收了自己先前所有的記憶,除去幾幕實在模糊,剩下的,他其實記得清楚。
比方說,主角受确因傻子小少爺的一句玩笑話,便狗似的爬過來,屈辱地舔掉他不小心弄到手指頭上的湯汁。
再比方說,前些年,因為那老道說的“需得同房,方能有沖喜之實效”,兩人的确曾同榻過好幾回。但傻子小少爺壓根不懂“夫妻”是個什麽意思,更不知如何行事,只會好玩兒似的,拿腳往自己新納的小妾身上踩。
……因此,季淩會有這種誤解,其實也不算奇怪。
空氣安靜了半瞬。
“好、好啦,我也沒有怪你呀……”冉暮秋耳根發紅,磕磕絆絆道,“只是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再做這樣的事情。”
他小小聲的補充道:“我現在又不傻了,不會再、再那麽你。”
說完就覺得自己真的好會睜眼說瞎話——明明白天他還逼迫人家背了自己來着。
可那是任務需要啊!!
不需要做任務的時候,自己又不是真的變态!
跪伏在地的人靜默了半晌,随後,低低應了句“是”。
冉暮秋道:“你到外間小床上去睡吧,後半夜,我沒有叫你,你不許進來。”
青年又應了一聲,慢慢的從地上起身,收拾好了茶盞,又退出去将門關好。
等人一走,冉暮秋立刻松了一口氣,滾到被子裏睡好。
早知道就不要心血來潮大晚上還欺負一通主角受了。
……這一個水喂的,自己半點沒有感受到威風,還總感覺有點丢臉。
不過,說來也奇怪,方才主角受的樣子,看起來分明比白日自己欺負他的時候害怕多了,怎麽虐心值反而不漲了啊?
冉暮秋越想越想不明白,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重新睡過去。
外間。
季淩慢慢走回自己睡的那張榻邊。
這榻本是丫鬟守夜睡的矮榻,窄而短,對于他這樣一個身量颀長的成年男子來說,無疑窄得很。
可他面不改色的在榻邊坐下,面上沒有半分不滿和屈辱。
他和衣側卧,面朝着裏屋那扇門的方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邊。
伺候了他兩年,沒人比季淩更了解冉暮秋。
他的小少爺心軟得厲害。
就算自己做得再過分一點,但只要立時伏低做小、扮出一副可憐模樣,他大概也不會有比像方才那樣踹自己一腳更生氣的表現。
半晌,他牽起唇角,在黑暗裏露出抹餍足的微笑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裏鬧騰了那麽一通,冉暮秋第二日起得就有些遲了。
而聽見屋裏的動靜後,推門進來伺候的,竟然是昨夜未歸的采荷。
冉暮秋看見來人,便愣了一下,可随即想到季淩解釋的理由,便猜到了采荷大約是不願管事責罵,于是也沒有多說什麽,自己洗漱并穿好了衣服,就跑去正廳用早飯。
其實這個小世界裏,他的任務實在算得上輕松——倒不僅僅是任務本身輕松,而是整個生活環境都慢慢悠悠的,十分惬意。
因為曾經是個傻子的緣故,就連冉員外也對這個兒子沒有抱孫子以外的其他的要求,無論什麽事,都不會過分拘着他。
實在再自由也沒有了。
這幾天都沒有什麽劇情點,任務又一切順利,冉暮秋有點開心的一路小跑。
結果在小花園拐角處,和步履匆匆的管事撞上。
管事似是的确來尋他的,一見冉暮秋就行了個禮,恭恭敬敬道:“少爺,許先生請您過去,說是有一陣兒沒考校您功課了。”
冉暮秋:“……”
……什麽叫樂極生悲,這就是。
倒也不敢耽擱,連忙應了,又調轉方向,往行雲齋的方向一路去。
剛進院子大門,就見幾個端着茶點果盤的小丫鬟走出來。
幾個小丫鬟忙矮下身行禮,一連聲脆生生的“少爺”,聲音倒不大,但也應當足夠屋裏人聽見是誰來了。
可冉暮秋邁入正堂時,那人卻仍坐在桌旁,一手執書,另一手支颌,沒半點要擡頭看他一眼的意思。
冉暮秋像小學生罰站似的呆站了半晌,終于忍不住了,挪近一點點,主動開口,小聲叫了一句“老師。”
那人終于從書卷裏擡起頭,一雙瞋黑眼睛朝他看來。
這人生了張無疑極為俊朗的臉,一雙鳳目甚至略微顯得妖孽,只是大約是常年不見日光,顯得有些許蒼白,眉目神色又淺,就顯出股子拒人千裏之外的涼薄,很難讓人第一刻注意到他的容貌。
“小少爺還記得我這個老師?”
許意臨目光在少年紅潤面頰上停留片刻,淡聲道:“我當小少爺在外花天酒地,早忘了來行雲齋的路是怎麽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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