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苑,林锦兰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定妆,一旁一位老嬷嬷正在回话:
“哦?感情竟发展得如此之快?”
“是呢,听说是一整夜都在人家屋子里。”
“那后来呢?”
“倒是冷落了几天,但今日一大早又去了。”
“打听到是哪户人家的闺秀了没?”
“打听到了,是盛京来的官家女儿,家里好似是四五品的官衔,不大,只是这次动乱之下,独活了她一个。”
“呵,只活了她一个,那便是丞相府里的千金也是无用的,没什么根基,对我儿也不会有什么益处,罢了,那便随他们去吧。”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锦兰总算舒展了愁眉:“就说老爷还是不疼小六,若疼他,怎么会把这样的绣花枕头给过去,左不过就是容貌清丽一些,当个玩物罢了。”
随侍的嬷嬷应和着:“是呢,老爷自然是疼咱们哥儿更多一些,那些个没用的自然不会往咱们哥儿院子里塞。”
“那是!好了,老爷也该起了,我去伺候着。”林锦兰对着镜子审视了一遍妆容,莞尔一笑,甚是满意。
这陆家,还在她的把控制下,就是好的,其他的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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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做了一场又一场噩梦的蔺菀瑜,终于在这天午后悠悠转醒。
浑身都没有力气,身子更是软得不行,连抬手都做不到,只能微微偏头,将房间简单打量一下。
白露进来时就看见林菀瑜半睁着眼,兴奋地冲出去把隔壁屋子的郎中拉了进来,再差人去给少爷报信。
“六少爷。”蔺菀瑜知道眼前这个带给自己熟悉气息的男人,就是赵长苏给自己安排的余生归处,即使再不甘心,人家到底也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是她的恩人。
“多谢六少爷救命之恩。”
沙哑的嗓音着实不怎么好听,但能道谢,醒过来也没再寻死觅活,便是不辜负他的一番辛苦。
“林姑娘,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陆明聿现下对林菀瑜的身份还存在疑虑,救人也只出于善心,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明日苑进来什么心思不干净的人。
“你既已入陆家,入了我明日苑,就是我陆明聿的人,不管你之前有什么遭遇,或有什么主子,从今日起都要一笔勾销,这样我还能保你吃穿不愁,还有,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若以后做什么于我不利之事……”
尾音拖得老长,大有威胁之意。
“我就把你手砍了,也用不着自己割腕了!”
蔺菀瑜怔怔看着陆明聿,眼中满是呆滞。
她原以为六少爷是如兄长一般的外刚内柔,会如梦境中那般温柔地安抚自己,没想到竟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见蔺菀瑜完全被自己吓住,陆明聿坏笑一声,猛然逼近,差点就要鼻尖相碰,引得蔺菀瑜浑身紧绷,寒毛竖起。
“怎么?还要寻死?要匕首还是白绫?”
陆明聿眼中的戏谑再明显不过,让蔺菀瑜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她隐隐觉得,这人似乎不是在说假话。
蔺菀瑜虽然从小被娇养,但也不是经不住风雨的娇花,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既然阎王不收她,她便不会再轻易作践自己的性命。
想通这点,她的目光便逐渐从呆滞,到惊恐,再到冷静,最后坚定。
这细小的变化全被离她咫尺近的陆明聿看的一清二楚,他轻扬嘴角,满意地直起身:“很好,记住了,以后你就是我陆明聿的人,听好,我叫陆明聿。”
蔺菀瑜只犹豫片刻,便乖巧点头。
如此,陆明聿便掏出从玉燕那里夺回来的羊脂玉镯子,轻轻套在蔺菀瑜手腕上,压住她想挣扎拒绝的力道,轻声说道:“你那个侍女不是好人,这个镯子是你兄长为你寻的。”
多余的话也不用再讲,陆明聿知道蔺菀瑜这条命是不会再丢了,只是这心情,还需要慢慢调整。
这不,听见是兄长为自己寻的,蔺菀瑜那尘封的记忆被唤起,她记得兄长前阵子说过,他已经为她寻了极好的及笄礼,是这世上举世无双的宝贝,只等在及笄宴上亲手赠予她。
可如今,这寻宝之人已然不在,这宝贝便是她情感的全部寄托。
蔺家被抄的连个芝麻都不剩了,她不知道这镯子是如何在玉燕那里的,但说是兄长为她而寻,她只想选择去相信。
毕竟这可能是唯一一个与亲人有关系的物件。
蔺菀瑜将镯子紧紧抱在胸口,悲恸之情又上心头,但她不敢哭出声,只低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给自己舔舐伤口的小猫。
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白露也受到感染红了眼眶,心里对蔺菀瑜的遭遇猜了个大概,不禁感慨其命途多舛。
陆明聿来得快,走的也快,给足了蔺菀瑜空间。
这道伤,够深,要治愈也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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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天气就冷的很快了,只几天的功夫,白露就开始给蔺菀瑜暖了汤婆子塞进被褥里。
“姑娘这几日气色好了很多,要不去太阳底下走一走?”这几日相处下来,白露深深觉得蔺菀瑜就是天上的仙女,容貌美而不艳不说,脾气也是温婉的很。
蔺菀瑜点点头,便在白露的搀扶下,第一次走出这间屋子。
外头阳光正好,比手里的汤婆子还要暖上几分,晒在身上很舒服,只是长久没见阳光,一下子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只好抬手挡着。
右手手腕上的伤口还没长好,不好用力,蔺菀瑜只好用左手抱着汤婆子,右手抬起来挡阳光。
等适应了阳光的刺眼,蔺菀瑜便看到了白纱裹着的手腕。
察觉到蔺菀瑜看的出神,白露只以为是她害怕留疤,赶忙宽慰道:“姑娘莫怕,少爷送了好些上等玉肌膏来,等伤口长好了我就给姑娘涂上,定是半分伤疤都留不下来!”
“嗯。”蔺菀瑜虽不是这个意思,但白露说的话,她习惯性地点头,平淡地接受现有的一切。
因白露本身也是明日苑的小妾,平日里没什么要紧事是不出院子的,怕给少爷惹麻烦,白露也只带着蔺菀瑜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等蔺菀瑜鼻尖开始冒汗时便回屋。
“听说姑娘姓林?是双木林吗?”白露在被卖走前,也跟着家里兄长学过认字,像林这样的简单字,还是认得不少的。
蔺菀瑜不解地看向白露,似是不理解为何要说她姓林?林和蔺只音调上的差别,她也不急于否认,只疑惑地看着白露。
白露却轻笑一声,“姑娘是惊讶我会认字?其实像我这样的苦出身,女娃子都是不认字的,但我有个好兄长,他教了我许多字……”
白露一说起兄长便滔滔不绝,而后面那些家常的话,蔺菀瑜却没听进去,她也想起了自己家的兄长……
如果不是这次变故,兄长应该会去南山大营历练,毕竟游说了父亲许久,才同意让兄长走与家族不一样的路……
“哎,还是落魄了,来做了小妾,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遇到了少爷!”白露再提起陆明聿,脸上是不同于方才的温馨,是满满的仰慕和钦佩。
“你知道吗?我们这院子里七八个小妾,其实都是少爷从外头救回来的孤女,是如果碰不到少爷,可能随时会走上死路的可怜人。”
白露突然的靠近将蔺菀瑜悲伤的思绪打散,被迫听着白露对陆明聿的夸奖和恭维。
“所以姑娘你呀,也不要气馁,少爷是很好的人,那天他说的狠话都不是真的,姑娘大可放心在这里养伤。”白露想的简单,觉得日子这么过下去也是极好的。
但蔺菀瑜即使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心底对皇权、对赵长苏还是满腔怨恨,她没办法放下满门被灭的仇恨!
只是如今的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要如何为家族申冤报仇,她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不觉地便眉头紧锁,呆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一坐就是一下午。
傍晚时分,白露正想给蔺菀瑜传膳,便看见陆明聿踏着余晖而来,周身都被晕上金黄色的光环。
“少爷。”白露喜滋滋地请安:今日少爷一身白,真是翩翩君子!
“嗯,她呢?”陆明聿问的是白露,但目光早就往屋内探去,不等白露回答便先一步进屋,看见坐在窗前发呆的蔺菀瑜。
或许是太出神,陆明聿都走到蔺菀瑜身后了她还没察觉,只见她一袭柚粉长裙,梳了最简单寻常的发髻,眼睛空洞无神,明明没有在哭,却散发出悲伤的气息。
“那个,”陆明聿轻声开口,怕吓到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换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蔺菀瑜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才悠悠回头,只看着陆明聿,没有问去哪里,也没有回答要不要去。
二人对视几个回合,最后还是陆明聿败下来:“你初来钱塘,还没出去逛逛,今天带你去钱塘最大最好吃的云香楼,吃地道的钱塘菜!”
听罢,蔺菀瑜并不觉得哪里值得她去,现在的她哪里都不想去。
额……陆明聿见效果甚微,继续加码:“哦对了,今天云香楼戏班子开了最新的曲目,叫什么什么来着,讲的是一个女子,家里惹上了一个恶霸,恶霸报复将他们家全杀了,那女子通过重重考验,最终杀了那个恶霸为家人报仇雪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