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京市這場婚禮辦的隆重,陳家做事低調,并沒刻意做排場,卻一點不輸于人後。光是伴郎伴娘團,都夠人津津樂道一陣。
圈子裏的議論聲多,就難免會有人在背後亂嚼舌根。
陳嘉敏就不止一次,在她出入的各種場合聽到議論向晚的酸論。
雖說老爺子時常在他們耳邊醍醐灌頂,讓他們做人做事別那麽打眼,該低調的得低調,少為着些無關要緊的事丢陳家的臉。
但這回陳嘉敏實在忍不了,一把掀了VIP室的簾子,毫不留情面地将人從頭到尾數落了一番。
她話說的直接,沒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我四哥喜歡,我爺爺和我大伯沒意見,怎麽外頭的人反倒是意見大的很?說來也是,我陳家又不像有些人家,喜歡趨炎附勢,誰體面同誰玩兒?再說了,你們幾個除去靠家裏的關系,有幾個能像我四嫂那樣優秀的?人靠自己,有體面的工作,長相更是好,照這樣說我都要懷疑你們是不是嫉妒她?”
幾個世家千金,平時見着陳嘉敏也不過是打個照面的交情,這會兒被她數落的臉色青紅不接,接不上話來,自覺走了。
自打那之後,說閑話的也漸漸少了。背地裏怎麽樣無人可知,總之誰也不敢再肆無忌憚地議論這件事。
向晚聽說這事後比陳嘉敏要淡定多了,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笑道:“我們也不能堵上所有人的嘴,她們愛說就讓她們說呗,反正也沒損失。”
陳嘉敏偏不幹,她說他們陳家人別的不說,護短是出了名的。關起門來怎麽吵暫且不論,那也輪不到外人來數落。
“我就要跟她們battle到底。”
為這事陳景堯還特意給她漲了一波零花錢。
六月初,陳景堯和向晚攜一衆好友正式踏上前往意大利的旅程。
新婚夫婦比旁人出發的要早些,他們丢了那群“狐朋狗友”,先行一步坐上了從京市直飛米蘭的航班。
向晚問空姐要了毛毯,換上拖鞋往後靠。
她出門沒化妝,近12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她偏頭看在回郵件的陳景堯,小聲問:“去蜜月的時候你不會也要工作吧?”
陳景堯手一頓,“你這是在抱怨我。”
“我就随口問下,你随意。”說着她轉頭望向窗外,沒再打擾他。
十分鐘後,陳景堯将iPad阖上,順勢牽過她的手。
飛機就要起飛,向晚問他:“你去過意大利嗎?”
“去過米蘭。”
“談生意?”
陳景堯睇她,“不然呢?”
向晚笑說:“我怎麽知道。”
這話說的,陳景堯臉上頗有些無奈。他身子靠向椅背,清寂的眸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向晚,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啞着嗓子咬牙切齒的,恨不得把她這張嘴堵上。
向晚把毛毯擱在腿上,笑個不停,“沒有啦,陳公子在我這兒信譽分還是挺高的。”
陳景堯輕嗤,“怎麽,你還要給我下個KPI考評機制?”
“不敢。”
“你有什麽不敢的,我看你膽子大的很。”
他說完就湊過去,扣住她後腦勺,毫不留情地吻住她的唇,強勢的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直到空姐再次進行起飛檢查,向晚才得以推開他。
長途飛行枯燥無味,兩人雖坐在一起,倒也沒多說話。
向晚戴着眼罩睡了半程,陳景堯或看書或睡覺,伴随着機艙內的轟鳴聲,也沒打破兩人之間平靜自然的相處模式。
向晚再度醒過來的時候,陳景堯正睡着。
她微微轉頭看他,機艙內的燈半熄,唯有頭頂微弱的燈光,照亮他優越的俊臉。
他今天穿的休閑,不是平日裏襯衫西褲的裝束,雙腿微敞,略顯懶散地靠着。那雙狹長淩厲的雙眸緊閉,褪去攻擊性顯得有幾分柔和。毛毯随意搭在腿上,有一半拖着地。
向晚彎腰撿起來,躬身去替他蓋。她動作輕,手剛搭到他肩膀,就看到他半睜開眼,就這麽看着她。
昏暗白燈照的他眸底格外亮,在無聲的幾秒對視後,陳景堯伸手将她攬入懷中,用毛毯将兩個人都裹住。
向晚擡頭問:“我吵醒你了?”
他嗓音還有些啞沉,透着清倦的欲,“沒有,再睡會兒?還是想吃東西?”
“還有多久到?”她問。
“快了,快到了我叫你。”
向晚點頭,“那我還是再睡會兒。”
這一睡就睡到了快落地。
米蘭這個季節要比京市涼快些,向晚穿了條針織裙,挎着小包跟着陳景堯走出機場。
他們總共帶了兩個行李箱,其他禮服那些也都已經單獨提前空運過來。
向晚直到上車還有些渾渾噩噩的,她偏頭看一眼親自開車的陳景堯,問道:“現在去哪兒?”
陳景堯說直接去科莫湖,從米蘭驅車不過一個小時左右。自己開車,沿途想在哪裏下車随時都可以停,比較方便。
他們第二場的婚禮場地,就在科莫湖的一個私人莊園。
向晚沒說過,她其實常會有慕強心理,尤為對這種好像什麽都難不倒他的男人格外動心。譬如現在,她便是睜着晶亮的雙眸,盯着陳景堯的側臉看了許久。
不過這一路雖然風景很好,但她并沒有極度想要下車的欲望,車子便一路開到了科莫湖。
來到科莫湖這個地屬意大利與瑞士的交界處,才真正有了美不勝收的感覺。
他們入住的是科莫湖西南角的Villa d’Este,一座初建于16世紀的皇家宅邸,掙脫開都市的紛擾,仿佛置身于一幅靜谧的油畫中。
Villa d’Este這幾天被他們包了場,明天就将迎來祖國大地的朋友們。
辦理完入住後,陳景堯便趁着今天這個機會,帶向晚去游了湖。
還是他親自開的游艇,如仙境般幽蘭的湖水,放眼望去一片碧綠。陽光灑下來暖洋洋的,人也更加慵懶。
船到深處熄了火,就這麽随意飄蕩在湖面上。
陳景堯從冰櫃裏拿了瓶白葡萄酒,倒了兩杯遞給向晚,美景就着酒,全然是她不曾體會過的感覺。
向晚歪在他懷裏,一手擋太陽一手喝酒。
陳景堯輕拍她的臀,沉聲道:“不準喝多。”
“那你就不該開啊,開了還不準人家喝的嗎?”
“你還真是人菜瘾大。”
“說誰菜呢?”
陳景堯笑不可遏,“向小姐這脾氣還真是越來越大了。”
向晚仰頭看他,“你現在就想反悔?”
“反悔什麽?”
“當然是結婚。但是你想反悔也沒用,爺爺說了,陳家不作興離婚,只有喪偶。”
陳景堯被她這出拿着雞毛當令箭的言論氣笑,伸手捏她的腰,笑道:“這還是新婚呢向小姐,就敢提離婚兩個字,還是為着我不讓你喝酒。”
向晚怕癢,笑着往外躲,又被他抓回來。
“躲什麽,嗯?說的時候不知道怕現在倒是慫了。”
“陳景堯,這是在外面……你別……”
陳景堯居高臨下睇她,“叫我什麽?”
向晚見狀當即讨饒,“四哥,四哥我錯了。”
“不對,再想想。”
向晚知道他想聽什麽,但她還有些不适應那兩個字。領證後除去一次在床上被他逼着喊過,還真沒叫過。
陳景堯見她咬着唇不說話,低頭欺過來,蹭上她的脖頸。
向晚招架不住,游艇浮過小鎮邊的別墅,別墅門前還有意大利人圍着在喝下午茶。
她臉上一赧,推開他小聲喊道:“老公……”
陳景堯揚起唇,“乖。”
回到酒店後吃了頓西餐,兩人也沒多逛就回了房間。
酒店被科莫湖和阿爾卑斯山環繞,集自然風光、建築藝術和文物藝術于一體,階梯式的噴泉在日光斑駁間震撼而靈動,處處都透着文藝複興時期的意大利風貌。
喬可希愛極了這個地方,雖說舟車勞頓,但她還是有精力拉着向晚四處拍照。
這次提供婚禮場地的是位意大利籍華人,原也是京市人,跟陳景堯關系很鐵,才願意借私人莊園給他辦婚禮。
整個莊園絲毫不輸科莫湖最受歡迎的Villa Balbiano,綠茵茵的草坪在水上,背靠科莫湖畔。
典型的歐式古堡婚禮有種優雅靜谧的氛圍感,與中式婚禮截然不同。這場婚禮的主題是自由,虔誠,規模不大,但處處透着奢華精致。
向晚這次的婚紗裙不似在京市的繁冗,極地的長度沒帶拖尾,加長了頭紗的長度,輕盈有質感。
特別值得一提的當屬手捧花,選用的是鈴蘭花。這個季節的意大利溫度适宜,但鈴蘭花難以儲存,花蕊稍有碰撞就會變得不夠硬挺,用來做手捧花難度非常高。
光是用來做這一束手捧,就要費不少事。
方齡在看到她那束手捧花時,當即紅了眼。
因為純白的鈴蘭花象征着——歷經苦難,等待幸福歸來。
她抱了抱向晚。
祝賀她,在經歷了這麽多事後終于迎來屬于她的幸福,是雖遲但到的幸運。而親眼見證向晚的幸福,至少讓她還保有相信愛情的能力。
“好漂亮。晚晚,希望你,幸福永駐。”
向晚忍住哽咽,笑道:“別肉麻,我剛畫完的妝。”
方齡說好,今天全場你說了算。
意式婚禮簡約浪漫,在兩邊摯友的見證下,在科莫湖畔,兩人宣讀誓詞并交換戒指,迎着寧靜的湖泊、壯麗的山景相擁而吻。
無需用多麽華麗的語言來贅述,所有人都從這份寧靜中,感受到愛的真谛。
沒有了堆砌的,來自門當戶對的高牆,連愛都變得分外簡單,亦很純粹。
至此,向晚終于明白為什麽陳景堯選擇辦兩次婚禮。原來所經歷的感受竟全然不同。
宴席布置用的是向晚喜歡的Blush pink,用鮮花裝飾吊燈,滿是夢幻的顏色。
總共二十幾人的西餐佐酒,酒是陳景堯親自選的。
用喬可希的話來說,她從來沒喝過這麽貴的酒。
向晚忍不住笑,小聲說:“那你可得多喝點兒,別喝醉就成,我怕你喝醉了走錯房間。”
晚上的after party才是本場婚禮最受歡迎的環節。二十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怎麽鬧都不算出格。
夜幕之下,古堡內的燈緩緩亮起。
向晚換了條輕盈舒适的禮服裙,以做First dance的開場。BGM選的是衆人耳熟能詳的《Perfect》。
她其實挺緊張的,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跳舞。臨出發前,她還特意請了個老師來教,也做了編排。
當音樂聲響起,把手交到陳景堯手裏,由他帶着跨出第一步,場子瞬間被點燃。
只因是太過熟悉的音樂,開始即是全場大合唱。
向晚小心翼翼邁着步子,看向他,小聲說:“我可能随時會踩到你。”
陳景堯帶着她旋轉兩圈,重新摟上她的腰,挑了挑眉梢道:“你在提醒我做表情管理?”
“嗯,我覺得我好僵硬。”
他失笑,“晚晚,不想跳的話,其實也有別的辦法。”
向晚帶着狐疑的眼神望向他,剛要問他什麽辦法,他就摟住她的腰抵上來,輕聲道:“放輕松。”
“……”
他的吻在腳步倏停的時候落下來,半點沒含糊。一手控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鉗住她下颌,擋住身側人直白的視線。
尖叫聲和口哨聲頓時沸騰起來。
向晚被親懵了,由着他扶起來時,腳步更是全亂了,後頭的編排全部變成了即興。
等到婚禮結束再去回憶,她才發現編排、舞步什麽的都不重要,因為她從頭到尾記住的,只有在他眼中的自己。
是他唇邊勾着寵溺的淺笑,抱着她跳的,最簡單,也是最狎昵的一支舞。
First dance結束後,曲風突變。
這場婚禮小到每一個細節,都是向晚自己設計的。歌單也是,集齊了她的品味喜好。
所以當那首《Sugar》出來時,所有人都忍不住上場。
商晔這位公子哥平時瞧着挺嚴謹一人,這會兒跳的最瘋,連喬可希都自嘆不如。
江讓家有個跳芭蕾的夫人,身段容貌都是一等一。只是紀也頗為腼腆,只跳了一段,推的全場氛圍到達頂點,方才捂着臉窩進江讓懷裏。
方齡站着喝酒,原本沒想加入,但見整個場子只剩她和謝禮安站着,太明顯的不合群,這才由着向晚,被一道拖進了舞池。
跳過一場舞,酣暢淋漓,場子正式被點燃。
向晚依照設定,進入送手捧花的流程。她沒有猶豫地朝方齡招招手,請她再次上場。
方齡眼睛微紅,來到她身邊。
向晚把那束象征幸福的白色鈴蘭花遞到她手裏,用只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
“方齡,很感謝你,走到這一步,仍舊願意來參加我的婚禮。”
向晚剛開口,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淌。
方齡搖頭,擡手替她擦眼淚,“哭什麽,不是說好不煽情的嗎?”
向晚連連點頭,小聲道:“鈴蘭的花語是幸福歸來。我很慶幸,你揮別錯的,選擇了真正屬于你的,平靜的生活。我們每個人都會選錯人,走錯路,但那不要緊,只将它看作一段旅程,一場修行,因為你還有試錯的資本。但我更想看到你幸福,你也終将會等到幸福歸來的時刻。”
方齡接過那束手捧花,緊抱住她,“會的,一定會的。”
等她下場,陳景堯頗為吃味地替向晚擦眼淚,“說什麽,還不讓我聽?”
“那是秘密。”
是她對方齡無限的期許,是幸福的傳遞,她想讓它只屬于她們倆。
她們走過相同的路,也都曾走到過死胡同,她只是更幸運些,比她幸運那麽一點而已。
這樣想着,向晚主動踮腳,吻上陳景堯的唇。
而他向來不是個被動接受者,很快奪回主動權。
陳嘉敏睜圓眼,直呼過瘾。
她從沒想過,她四哥是這樣的四哥。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向晚身上。不止是身體,眼神也是,直白露骨,滿是愛意,有點戀愛腦。
真不知道這場婚禮的照片出來,還能找出他們不在接吻的畫面嗎?
手捧花送了,就進入到游戲環節。
陳景堯那些發小朋友各個是游戲高手,向晚這邊的女生只道吃不消,還有什麽玩兒的必要嗎?
游戲玩不過就只好喝酒。
陳景堯襯衫袖口卷起,人模樣懶散地拎兩瓶香槟過來,叼着煙,浮浪的用力晃幾下,嘣得一聲瓶蓋被沖開,前酒全沖着商晔身上去。
商晔賤兮兮叫了兩聲,酒大了喊到:“讨厭!”
陳景堯笑得恣肆,給所有人倒酒。
衆人圍着碰杯時,響亮的祝詞喊破天際:“新婚快樂!!”
“還有,早生貴子!!”
陳四公子被喊的滿面春風,當即抱着向晚,難以抑制地再次親了上去。
整場party結束,所有人幾乎都喝的醉醺醺回了酒店。
向晚也喝了不少,陳景堯摟着她回房間時,她已經有些在胡言亂語。
“陳景堯,我好喜歡我們今天這場婚禮……”
陳景堯嗯一聲,躬身替她脫鞋。
“好愛你啊,四哥。”
陳景堯很是受用的笑。
向晚喜歡看他這副模樣,一把勾住他的脖頸往下帶,翻了個身壓到他身上,
她臉色酡紅,不知道是醉的還是怎樣。
陳景堯眉骨輕擡,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麽?”
他是見識過她喝醉的。老實說,他還挺懷念的。
向晚眼神迷離,嘿嘿兩聲,湊到他耳邊,果然變的生猛極了。
“四哥,今晚讓我在上面好不好?”
“……”
陳四:還有這種好事?
明天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