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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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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市的深秋在幾場雨的催化下更顯蕭瑟短暫,金燦燦的銀杏樹一夜之間嶙峋光禿,落了滿地的金黃。

    向晚坐高鐵到青市,又颠了幾個小時的大巴,從國道繞到盤山公路,這才到達東隐村。

    京臺近期新推出的鄉村文旅節目,意為走進大山,以見證鄉村振興發展的蝶變為宗旨,沉浸式體驗鄉村生活。

    包括向晚在內幾個京臺主持人都被安排下鄉采風,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東隐村。

    出發的前一晚她正巧趕上生理期,一路上遇到并不發達的交通狀況,臨下車時臉色不太好看。

    一道同行的財經頻道主持人下車時扶了她一把,說道:“你臉色好差,沒帶暈車藥嗎?”

    向晚前腳剛跨到地上,後腳就被山裏的風刮了個大臉子。

    她攏了攏身上的大衣,紅着鼻子說:“我平時不大暈車。”

    這麽說着,她又慶幸昨晚聽了陳景堯的話,帶了一箱子的厚衣服。原本沒當回事,這下陡然進山,氣溫連降幾度,倒是刺骨的寒。

    臨行前陳景堯問她去幾天,她說:“臺裏分了兩批次,目的地也不一樣,應該走不了幾天。”

    陳景堯聽完沒說什麽,只站在衣帽間門前,就這麽看她整理行李。

    向晚見他杵在那兒,忍不住說:“陳公子行行好,就算不幫忙也別這麽盯着我成嗎?”

    他眉骨輕擡,語氣倨傲反問道:“怎麽?”

    “沒怎麽呀,像老師監督孩子似的。或者你出去抽根煙?”

    “這就知道趕我了。”

    向晚将針織衫扔到行李箱,沒多思考就說:“你現在這樣跟望夫石有什麽區別?”

    陳景堯聽了低笑聲,頓時來勁了,“向小姐想好要嫁了?”

    她才發現入了他的套,低頭輕聲道:“你休想把我繞進去。”

    陳景堯不置可否,倒也沒繼續。

    東隐村三面環山,剛剛脫離貧困鄉村。村裏自給自足,條件實在算不上好。

    頭天舟車勞頓,鎮政府部門把他們分散安頓在村民家,關照他們休息好,畢竟第二天還有體力活要幹。

    幾名主持人嬌生慣養,來前做好勞作的準備,眼下聽到“體力活”三個字還是有些懵,以為是要下地。

    村長笑着解釋道:“咱們東隐村是柿餅之鄉,有全國最大的柿子晾曬基地,家家戶戶種植柿子,如今正是秋收季,明天各位就跟着一起我們摘柿子去。”

    衆人一聽,連忙點頭說好。

    向晚住的那戶村民家裏就兩個人,老太太帶着孫女把床鋪得暖烘烘,瞧着也幹淨。老太太說孩子他爸外出務工,媽媽嫌家裏窮,又不願幹這柿林的活,結婚沒多久就跟人跑了。

    向晚聽了這話再回頭去看小姑娘,對方睜着一雙不谙世事且澄澈的眼睛盯着她看,到底叫她生出幾分悲憫之情來。

    陳景堯說的對,她就是太過心軟,共情能力也強。

    等晚上簡單洗漱完,睡到簡陋的床上,向晚靠在床頭給陳景堯打電話。

    彼時陳景堯正坐在京廣會議室,身後的投影暫停在項目标書上,他背靠座椅徑自點根煙,薄唇微勾着問:“這麽早就睡了?”

    向晚攏了攏帶有肥皂清香的被子,“明天還要早起幹活的。”

    陳景堯起身走到落地窗邊,籲口煙,“晚上吃了什麽?山裏冷不冷?”

    身後暫停休息的京廣員工各個低着頭,看電腦的看電腦,翻文件的翻文件,故作忙碌。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唯有陳董低沉的嗓音,比平日清冽幾分。

    他們也不敢發出聲音,只是各個耳朵豎起來,生怕錯過來自陳董的八卦。

    向晚笑道:“你這是有多少問題想問呀?”

    “多着。”

    “那換我先問,陳公子今天有沒有想我?”

    陳景堯叼着煙笑,指尖夾下來,沉聲說:“如隔三秋。”

    向晚下巴埋到被子裏,轉頭透過稀疏的窗簾看到院子裏的小姑娘正在打水,打在盆裏又端進屋子。

    她看了眼時間,又問:“你在幹嘛?”

    陳景堯掐了煙,單手叉腰轉過身,坦誠道:“開會。”

    向晚頓感窘迫,匆忙說:“那你好好工作,不要再亂打電話……”

    她說完就聽到陳景堯低笑聲,他嗓音愉悅輕快,“嗯,老板娘不要再耽誤員工時間,加班很累。”

    他說的一本正經,且當着會議室所有人的面兒,光想想都讓人覺得羞恥。

    向晚臉紅得如火燒,沒再管他直接挂了電話。

    會議室裏的京廣員工各個睜大眼,你看我我看你:omg,這是什麽辦公室play,沒想到陳董是這樣的陳董!!

    文旅節目第一期播出時,向晚他們正準備返程。

    京市陡然降溫,大院裏的棗樹碩果累累,落了滿地的圓滾。風一吹,全給打散了。

    大院廳堂裏頭人難得坐這麽齊,老爺子泡了杯茶坐在棋盤前和陳偉森對弈。

    吃過飯,陳家人清閑地圍在一塊兒喝茶聊天。不遠處的電視就這麽開着,也沒人瞧,只當增添點熱鬧氣氛。

    整點新聞後切進gg,便更無人問津。

    陳景堯到的晚,沒趕上晚餐,過來看眼老爺子就走。他走到客廳,打聲招呼往沙發上坐。

    陳嘉敏伸着做的花裏胡哨的美甲,放在燈光下仔細瞧,邊瞧還邊說:“下回不去那家店了,換了美甲師真是做的一言難盡。”

    她堂姐湊上來看一眼,“還好吧,不挺好看的。”

    陳嘉敏:“這也能叫好啊,我都準備去退卡了。”

    陳景堯低頭在看手機,正巧收到月初陳嘉敏在SKP消費的賬單,他瞥一眼上面的金額,嗤笑聲:“難為你腦子裏還有退卡這個概念。”

    陳嘉敏放下手,“怎麽沒有,做的不好還不準人說了?幸好我沒充太多錢。”

    “那多少算多?”

    這點錢還叫少?

    陳嘉敏看他,拉出擋箭牌,“四嫂也做了。”

    她說完,果然看見陳景堯擡了擡眉梢,沒再繼續往下陰陽她。

    坐在棋盤前的老爺子聽到他們的對話睨過來,渾濁的眸光落在陳景堯身上,臉上的興致明顯淡了幾分。他将棋子放下,喝口茶朝陳偉森擺擺手。

    不下了。

    陳嘉敏這時候擡頭,餘光正巧瞥到電視上。

    她眨兩下眼,推了推陳景堯的手臂說:“四哥四哥,快看,是四嫂欸。”

    陳景堯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在電視上看到了向晚。

    她畫着淡妝,長長的頭發梳成馬尾,穿着簡單不過的白色羊羔毛薄外套和牛仔褲,爬在梯子上摘柿子。

    柿園裏滿是橙黃的柿子,好似一片橙海。

    向晚迎着太陽,鼻尖沁着薄汗,臉也被風吹的有些紅。她沒喊累,筐裏摘的比幾個男主持人還要多。

    陳嘉敏皺眉,“四嫂是下鄉體驗生活去了嗎?這是什麽地方啊?感覺在什麽深山裏。”

    陳景堯沒說話,就這麽敞着腿,手機在手裏不停轉。

    摘完柿子,她又跟村民學了手動剝柿子皮的方法,流心的柿子餡就這麽淌下來,她就着手嘗了口,笑着說甜。

    一點兒不嬌氣,反倒融入的很好。

    晚上她幫着老太太打下手,做了幾道農家菜。簡陋的環境,将小姑娘襯得更加恬靜淡然。

    老爺子的視線從電視上轉移,他瞥了眼陳景堯,“你就讓她去做這些事?”

    陳景堯的目光始終落在電視屏幕上,他散漫道:“那是人工作,我還沒霸道到要幹涉她。”

    老爺子冷哼聲,這話從陳景堯嘴裏說出來真是半點都叫人不信。

    就他那昏頭的樣子,怕是人多待兩天他就要想法子給弄回來了。

    老爺子又不情不願地去看電視,導播正巧給了向晚一個特寫。

    她在并不是特別亮的院子裏,教那家的小姑娘寫字,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安靜的只剩下大山裏徐徐吹來的風聲。

    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老爺子頓了兩下,最終什麽也沒說,杵着拐杖上樓去了。

    陳景堯瞥了眼老爺子的背影,緩緩勾唇,旋即朝陳嘉敏說:“明天自己去選個包,鑽石項鏈什麽都行,我買單。”

    *

    返程的這天豔陽高照,向晚他們在東隐村待了整整三天,即将告別這裏回京市。

    東隐村的村民淳樸良善,知道他們要走,特意打包了許多柿餅,讓他們帶在路上吃。

    向晚臨走前将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老太太,并且承諾會資助小姑娘上學。

    做完這些,她才跟着同事一道上車。

    村頭的柿子樹逐漸模糊,直至看不見,向晚這才拿起手機,低頭給陳景堯發微信。

    [我在回京市的路上啦]

    過了會兒,陳景堯那邊回了兩個字:[等你]

    向晚嘴角不自覺上揚,關上手機,靠着座椅閉眼休息。

    她有些認床,又是在陌生的地方,這兩晚完全沒睡好,這會兒上了車,人就昏昏沉沉睡過去。

    不知道眯了多久,潛意識裏只聽到陣陣刺耳的輪胎聲,随即車子開始不受控制地打轉,将所有人晃醒。

    天旋地轉間,尖叫聲與摩擦聲不絕于耳,緊接着砰得一聲,車子撞在山崖峭壁上。

    向晚直接被晃暈過去,發生了什麽一概不知。

    等她再醒過來,人又回到了東隐村。

    索性她只是被晃暈過去,沒有明顯的外傷,人也是受到點驚吓,臉色有些白。

    問起是什麽情況,帶隊的主任才說:“車子忽然爆胎不受控制,幸好司機有經驗,不然咱們這一車人恐怕都要交代在這山裏了。”

    主任說的輕松,反倒叫向晚的臉更白了。

    她低頭找手機,掏出來一看才發現整個屏幕都裂了,也開不了機,算是徹底斷聯了。

    她嘆口氣,下床去洗臉。蹲下身走到院子裏打水,又從包裏取出紙巾,一點點擦拭臉頰和下巴。

    大山裏的天色又暗下來,火紅的太陽背過山頭,一點點往下墜。

    向晚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剛直起身,頭頂就傳來直升機轟鳴的引擎聲。

    直升機盤旋而過,降落在村黨支部前的空地上。

    她似有所感,一顆心忽地狂跳起來。

    陳景堯冷着臉從直升機上下來,螺旋槳驅動的巨大風力将他的風衣下擺鼓吹起來,風塵仆仆,也略顯倉皇。

    平時端方的陳四公子這會兒臉色凝重,三步并作兩步,直直往外走。

    跟在他身後的助理看着他的背影,忙不疊跟上。

    別看陳景堯眼下四平八穩,步子也邁的異常堅定,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收到消息的陳董有多驚慌。

    那是他不曾見過的模樣。

    向晚望着院門,直到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就這樣闖進來,心裏頭那點驚吓也頓時煙消雲散了。

    誠然她是如此,陳景堯的情緒只會比她更糟糕。

    他在看到她的這一刻腳步倏頓,像是狠狠松了口氣,腳下也終于有發軟的跡象。

    卻還是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擁在懷裏。

    來晚了,明天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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