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四合院的喧嚷并沒有因為孫家姑侄的到來而受半點影響。
孫悅帶着狼狽的孫巍灰溜溜地走了,頭也不敢回,生怕陳景堯心裏那口氣沒籲完,又好同他們孫家秋後算賬。
從菊兒胡同出來,上了車,向晚挽着陳景堯的手臂,有些擔憂地問:“這樣是不是不太好,那畢竟是你的長輩,傳出去人家該說你了。”
向晚不擔心別人怎麽說她,反而是怕他為了給她出氣壞了名聲。
話趕話的,再傳回陳家,又該遭數落了。
陳景堯嗤一聲,呼吸間帶着些酒氣,漫不經心說:“算什麽正兒八經的長輩。”
向晚抿唇,“你不要為了我難做,這樣我會過意不去的。”
陳景堯狂肆地笑了聲,“就你這點事兒還不至于叫我難做。”他身子往後靠,“孫家這些年仗着與我們家攀點親,在京城裏頭狂妄慣了,我不過是借機敲打,叫他們拎清楚自己幾斤幾兩,怎麽算的上是不敬?”
向晚忍不住笑,“陳公子總有一大堆道理。”
他問:“高興了嗎?”
向晚沒點頭,紅唇卻是勾着說道:“我還年輕呢,犯不着人給我行這麽大禮。”
陳景堯輕佻道:“他也配。”
“怎麽辦,我突然有點體會到仗勢欺人的好處了,往後要是離了陳公子,我恐怕要不習慣了。”
陳景堯将她抱到懷裏,低頭咬她的唇,語氣沉啞,用着勁說:“還想着離開我?”
怎麽說資本家就是特會抓重點。
三兩句話不對頭就要上手。
向晚扭動下,解釋道:“不是這個意思……”
他掐着她的腰,濃醇的酒香一呼一吸間落在她臉上,叫她也沉醉了。
他低頭看她,捧起她的臉,“那還不好解決,永遠待在我身邊不就好了。”
向晚偏頭笑,“陳公子也太敷衍了,我才不上當。”
陳景堯輕挑眉梢,點了點她鼻尖,“真難伺候。”
他掀起眼皮,看到她額頭上的紗布已經摘了,傷口縫的針也拆了線。現在留着一道淺淡的青紫色痕跡,在她柔白的肌膚上很顯眼。
“孟教授給你的藥膏記得早晚都要塗,我不盯着你也不準偷懶。”
向晚鼓起臉頰說:“知道的,我也不想留疤啊。”
這樣說着,再擡頭,就對上他那雙狹長的,帶有明确目的且攻擊性過盛的雙眸。
他沉聲問了句:“還痛嗎?”
不知道為什麽,向晚的臉不自覺燙起來。她視線從他身上挪開,沒理他。
見她不說話,陳景堯低笑聲,也不再追問,只将她的手緩緩攏緊。
他掌心濕濡一片,帶着粗粝感摩挲過她的指尖,霸道的全部裹住。也不管薄汗黏膩,心思昭然若揭。
向晚不敢動,身體像被封印。
所有的感官都落在手上,他明明安分的什麽也沒做,但她卻仿佛能看到有什麽東西即将沖破禁锢,翻湧而來。
菊兒胡同回西三環的路不遠,沒了交談,車廂內也寂靜下來。
唯有心跳聲撲通的此起彼伏,分不清是誰的。
直到車子開進庭院,停在栽滿木槿花的花壇邊。司機熄火,自覺下車收工。
門砰得一聲阖上,隔絕那鑽進來的燥熱空氣。車廂裏殘存的冷氣不知道能堅持多久,眼下向晚卻已經被吻的快要窒息。
她被他按在椅背上,以一種仰着脖子的姿态迎接他的吻。
陳景堯攬着她的腰,輕輕往前一扯,她渾身便都軟了。掌心推在他胸前,清冷的眸半張半阖,一副任人予取予求的模樣。
他吻的用力,舌尖挑開她的唇齒,互相纏繞,又怎麽都覺得不夠,“張嘴。”
向晚乖順的不可思議。
陳景堯低笑聲,喉結滾動兩下,纏着她的唇說:“怎麽這麽乖啊?”
向晚臉頰酡紅,微喘着氣,指尖繞到他耳後,“陳公子耳朵紅了。”
他又一陣細吻,汲取着她口中的甘甜,“親你親的。”
向晚笑,接住他霸道的熱吻,“你晚上喝的什麽酒?”
“以前不是能嘗出來?”他低頭說。
向晚舌尖主動探進去,糅合成一道,呼吸也被刻意放慢了節拍,像是細品。半眯着眼,微微上揚的眼尾迷離,像只動了情的小狐貍。
吻了半晌,她搖頭說:“嘗不出來,一定是你吻的還不夠深,可我為什麽已經感覺要醉了?”
陳景堯勾着散漫的笑,深邃的眉眼隐在夜色中,炙熱張揚,全然不似平常的他。霓虹閃爍,照亮他眸底那股狠戾的破壞欲。
他的指腹撫過她唇角,将那點黏連着的水光擦幹。可他的手實在稱不上幹淨,甚至比她唇角還要潮。
他指尖就這麽惡劣地伸進她的紅唇,要她自己感受。
向晚睜大眼,只覺感官大開。眼下是敏銳的嗅覺,像是被剝開的糖紙,果香恣意散開。
他故意貼到她耳側說:“心肝兒,你忍着點兒,車裏沒.套。”
向晚推他,瞧瞧他說的這是什麽話。
本末倒置,沒臉沒皮的。
她嗓音柔軟,頃刻變了調,“那不行……”
陳景堯手臂輕擡,兩人瞬間換了位置,他輕啄她脖頸說:“剛惹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态度。”
他都不知道她還有這一面,鮮活靈動的像個妖精。
于是他将她擡起來,又松開,便一下就讓她什麽話也說不上來了。
向晚眉頭微蹙,額頭鼻尖沁着薄汗,驚訝于他的霸道蠻橫,更多的是慌張。
久未紮鑿過的情動,她依舊生澀如往昔。全然沒做好準備,前路坎坷難行。
冷氣逐漸散發,空氣也變得更加稀薄。
向晚面紅耳赤,手上卸了力道,止不住往外頭看。
庭院裏空無一人,可她還是極度慌張。總覺得有身影會站在黑暗裏,朝他們這兒望。
可她越是緊張,反饋給陳景堯的就越多。
他輕拍她的背,退開些,嗓音喑啞得不成樣子,“別這樣,再下去真得出事,我就不管你了……”
向晚眼角泛着淚光,“那你還不停?”
他從她的唇吻到下颌,哄道:“就一會兒,再待一會兒。”
真是,沒眼看。
幾步路的功夫陳公子都等不及,非得先偷上一陣。
最後是向晚不停搖頭,差點兒真哭出來,他才喘着氣簡單收拾幾下,替她把裙子拉好,确認無誤後牽着她的手下車。
進屋後人也變得更嚣張,忍耐到了極限,便不管不顧吮弄起她的唇。
攏不住的柔軟在指尖滑過,也不管月色傾瀉,那盞窗戶都來不及阖上,就急匆匆将人揉進懷裏。
向晚的鞋子掉在地板上,叫道:“窗,窗簾沒拉。”
陳景堯單手按下燈光開關,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按窗簾,索性就在這黑暗裏放肆一回。
閉塞的蚌殼再次被打開,已然不需要再費多少功夫,他便有了施展的空間。
向晚扛不住他這樣,情難自禁溢出眼淚。
“你一點沒變……”
還是那麽,讓人難以抵抗。
陳景堯從她語氣裏聽出些嗔意來,吻了吻她鼻尖,“你指哪裏?”
“都是,可今天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她勾他脖頸,潋滟的眸泛着水光,語無倫次道:“我說不上來,只是覺得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
這種心意相通下的相疊擁吻,密集如潮湧般的酥麻感。與過去不同的,嵌入靈魂的身心合一,比任何都有力量,也無比滿足。
陳景堯像是聽懂了她糟糕的表達,他勾唇停在深處,“會讓你越來越好。”
冰雪相融,潮熱的浪湧鋪平海面,極致魅力的五感徹底将她淹沒。
盛夏光陰在流金的九月悄然離去。
國慶長假,向晚定了張高鐵票,打算回宜市一趟。
臨行前,她拿着iPad靠在陳景堯腿上做筆記。身後的男人指尖纏繞她的發絲,沉聲問:“真不要我陪你?”
向晚搖頭,“不用,我就回兩天,沒必要折騰你。”
陳景堯:“難為向小姐心疼我。”
向晚笑着說:“你又來,能不能好好說話。”
陳景堯将她扶起來,抱到膝頭輕聲道:“我是擔心你。”
他還記得上回去宜市,她急匆匆從家裏跑出來,臉頰上的紅印明顯,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他就是這樣想,身上的戾氣就掩不住。
向晚擡頭,輕點他的眉間,“你不是都讓律師跟着我去了嗎,還擔心什麽?”
陳景堯沒說話。
“好嘛,我快去快回,好不好?”
當天晚上,向晚哄了他好久,好話說盡,床上更是乖順,他的臉色才稍微好些。
第二天一早,向晚趕着長假的高峰,從京市坐高鐵回到宜市。
向陽也從學校回來,他已經進入實習期,卻一直沒去找工作,就這麽賴在家裏,成天游手好閑。
向晚一進屋,就看到向國忠在泡茶。他瘦了不少,臉色蠟黃,精神頭也不如從前。
方秀英在廚房擇菜,聽到關門聲走出來,吃驚地喊了聲:“晚晚?”
向晚穿了身針織套裝,裙擺堪堪在膝蓋之上。長發微卷,迎着陽光看,竟有種說不出的倨傲。她臉上神情淡漠,坐到沙發上,把包放在一邊。
方秀英高興地擦了擦手,坐到她身邊,準備給她削蘋果。
向晚卻說:“不用忙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向國忠渾濁的目光透過袅袅青煙看過來,嘲諷道:“你還忙活什麽,人家現在攀了高枝,還瞧得起你這三瓜兩棗。”
向陽也從屋子裏走出來,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向晚笑笑,“您也不用夾槍帶棒的,仔細身體。”
方秀英看了看兩人,連忙打圓場說:“晚晚,別跟你爸一般見識,他那張嘴就那樣。吃午飯了嗎,媽媽去給你做點好不好?”
向國忠拍下桌子,“吃什麽吃,就她這麽個不孝女,上不管父母下不管胞弟,供她吃供她讀書這麽多年有什麽用,就是個賠錢貨!”
向晚閉了閉眼,這些話她都聽膩了,已經沒了小時候初聽到時,那種痛心的感覺。
她情緒穩定,甚至還能擠出一抹笑容來。擡頭看向國忠,點了點頭,“既然要算賬,那我們就來算算吧。”
她把包拿過來,取出一張銀行卡,放到茶幾上。
“這裏面有筆錢,就當是這些年,你們供我吃供我讀書,我還你們的。只多不會少,畢竟我從大學離家,就沒再用過你們的錢。”
方秀英愣着,半晌喊了聲:“晚晚……”
向晚沒理她,繼續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沒什麽抵賴的,也斷不幹淨。”
說着她對向國忠說:“我是有贍養你們的義務,既然病了,那就把話說清楚。”
她準備周全,又從包裏拿出一份協議,推到他們面前。
“往後,我每個月會給你們打贍養費,但贍養你們不是我一個人的義務,所以我只會按照法律規定,按50%付。”
向國忠死死盯着她,一言不發。
方秀英急忙說:“這怎麽扯的清楚呢,晚晚你別跟我們怄氣,往後你嫁人,沒了娘家連退路都沒有……”
“我有過退路嗎?”
向晚紅着眼轉頭看她,“你們給過我退路嗎?”
現在還想用這些來牽制她,不覺得可笑嗎?
向國忠反應過來,點點頭說:“你要跟我們算賬是吧,那我告訴你,這點錢不夠。你找的男人什麽路數我們都打聽過了,這點錢就想打發我們,你忒沒良心!”
向晚沒理他,繼續說:“除了贍養費,你每個月的治療費用,可以拿發票找我的律師,實報實銷。”
說完她起身,居高臨下睨他們,“你們要是同意,就在協議上簽字。我們把規矩落到書面上,往後也不必再聯系。”
向國忠第一個跳起來。
“你做夢!老子養你這麽些年,你就拿這點錢,打發叫花子呢?”
他喉嚨響中氣足,倒是一點兒不像個生病的人,指着向晚的鼻子就罵。
只不過他吼完,外頭立即沖進來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
這架勢,叫他頓時不敢再叫嚣。
向晚也是一愣,為這麽番動靜,真是難為陳公子操碎了心,生怕她吃虧。
想到這,她心裏頭一暖,決定速戰速決。
她把另一份打印的資料放到餐桌上,偏頭看向陽,說道:“這是你的微博賬號吧?”
向陽低頭看過去,眼底明顯一顫。
“你在微博賬號上公然污蔑我不贍養父母,指名道姓,連我從哪裏畢業,現在在和誰交往,甚至在電視臺主持工作的消息都擺上去了,還真是煞費苦心。”
“誰教你的?你高考作文都寫不到這個水平。”
向陽咽了咽口水,挺直腰杆說:“我說錯了嗎?”
向晚笑笑,“你知不知道現在網絡都是實名制,說話做事前都要掂量清楚。你就不怕我告你?”
說到告向陽,方秀英第一個叫起來。
“不行,晚晚,你怎麽能這樣,他是你弟弟啊,你怎麽能告他呢?”
向晚甩開她的手,“你兒子發微博的時候有考慮過我是他姐姐嗎?有考慮過這樣的事對我會造成多大的影響?我沒了工作,又該怎麽辦?你們考慮過嗎?”
若是陳景堯沒有第一時間出手,輿論發酵起來,向陽發的這些早就傳到京臺了。
負面影響下她不止會面臨停播,或許工作都會出問題。
方秀英急了,“這,這……你不是還有男朋友,他總會幫你……”
向晚徹底無言,“我今天說的這些,你們想清楚就趕緊簽字。若是想不明白,那我也不介意把向陽整死。你們也不想他還沒畢業就惹上官司吧,還是希望我哪天去吹吹枕邊風,索性讓他往後都過不好。”
說完她再沒停留,交代律師善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退了回程票,改去滬市坐飛機,當天就回了京市。
到公寓時已經晚上九點多,她打開門,就看見陳景堯靠在沙發上回郵件。
她什麽也沒說,他也沒問。
只是借着惶惶燈光,擡頭朝她看過來,清隽的臉上劃過幾分意外。
随即笑着沖她招手,說了句:“回來了。”
月底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