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向晚覺得挺新奇。
素來待人溫和有禮的公子哥,竟也有嘴髒的時候。她偏頭看過去,只見陳景堯背靠座椅,輕輕挑眉,借着虛弱的燈光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看。
他目光灼灼,面容清峻,眸光深而暗。
向晚竟從他眼底看出幾分恣肆的輕佻來,她紅着臉,躲開他的指尖說了聲:“癢。”
陳景堯谑笑聲看她,“哪裏?”
“耳朵。”
她伸手撫上耳垂,一陣痛一陣癢的,就忍不住要撓。
車外雪落不停,內外溫差極大。車後座暖風四溢,冷熱交替最容易生病。
陳景堯抓下她的手,傾身過來看。
她耳朵通紅,摸上去還有些冰涼,像是真凍壞了。
“別撓了,明兒叫人給你開些藥抹。”
向晚忍不住動了動,他指腹上覆着層薄繭,粗粝感對上再細膩不過的耳垂,叫人渾身一顫。
她一時又覺得熱了些,小聲道:“可我癢。”
陳景堯松手問,“這麽不經凍?”
“我怕冷啊。京市的秋冬又幹燥又冷,我到現在都有點兒适應不過來。”
她說話時嘴唇微微撅着,喝了點酒話也比平常多一些。
陳景堯愛看她這副比從前乖的模樣,捉住她偷偷隔靴搔癢的手,輕輕一帶就将人擁到了懷裏。
兩只手都被擒住不好動,向晚只得擡頭看他。
“那怎麽考到京市來,不往南邊考?”
她的手過分小,陳景堯一手就能控住,另一只手将她的發絲繞到指尖來玩,惹的懷中人有些不滿。
向晚不想跟他說原生家庭的事兒。
他并不感興趣的。她知道。
故而插科打诨道:“還能為這挑呢?我又不是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
陳景堯笑,“你怎麽知道我就能随心所欲。”
向晚從他眼底分辨出不易察覺的,似是無奈的眼神。轉瞬即逝,快到令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産生了錯覺。
她仰頭,“我就是知道。”
陳景堯半斂眸,不動聲色問:“林峻豪跟你說的?”
向晚蹙眉,将纏繞她發尾的手拍開,“提他幹什麽啊。”
她直起身,鼻尖不經意蹭過他的下巴,輕聲道:“我也沒問陳公子過去的情史,您就拎着這不放?那您當初招我做什麽?”
陳景堯失笑,“我就說了一句,你沖我說那麽多句?”
“不準說。掃興。”她別開臉。
意識到她情緒裏的反應,陳景堯唇貼到她耳邊,輕聲道:“嗯,都聽向小姐的。”
向晚被他逗笑,她耳朵往他襯衣領口蹭過去,“陳景堯,我耳朵好癢,我就撓一下好不好?”
“忍忍。”
“那你把暖氣關了,熱的我更難受。”
陳景堯嘆氣,騰出手照做。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他唇角輕揚,似笑非笑地看她。
向晚擡頭問:“什麽?”
“轉移下注意力就好了。”
說着陳景堯低頭吻了上去,這樣的動作反複做上許多次,熟稔的不像話。
向晚那兩片紅唇仿佛已經認了主,待他貼上來,就自覺迎合地張開。猶如朵盛開的玫瑰,足以令人失控。
她的眼睫不自覺顫了顫,雙手抵着他的肩膀,脖頸高高揚着,任他親。
她不禁後知後覺想,這叫什麽辦法,分明是被他哄騙了。
可他太會了,撚含攪弄,滾燙的呼吸和唇齒間相融的酒香,連舌尖也傳來陣陣麻意。
前面開車的司機目不斜視,眼睛都不帶往後瞥一下的。腳下油門卻是踩得更猛,怎料一個紅燈沒過去,車子陡然剎停。
向晚跟着慣性往前沖,被陳景堯攬住,又撞回到他懷裏。
她的臉紅的不像話,亦不敢去看司機的臉色,只得将臉埋進陳景堯胸前。
“抱歉陳總,這燈變太快了。”司機小心翼翼開口。
陳景堯沒應聲,卻是低頭看了眼縮起來的向晚。
他喉結滾了滾,拍了拍向晚的臀,示意她擡起身,跨坐過來。
向晚羞赧極了,由着他擺弄。
“這就瞧不見了。”他看穿她這點小心思,低聲道。
“陳公子慣會造孽。”
陳景堯絲毫沒有這方面的覺悟和愧疚,将這番指控全盤接下,笑兩聲。
向晚擡手,掌心觸到他緊繃的手臂,肌理分明的線條,到處都透着冷硬。
可他這張清隽的臉上卻帶着明顯的笑意,叫她在這個寒冷蕭瑟的冬天裏逐漸迷失。
車子停在院子,陳景堯牽着向晚下車。
冷風驟然吹過來,惹得向晚再次抖了抖。好在很快進到入戶廳,她這才緩過點勁兒。
陳景堯笑:“這樣哪能行,不過冬天了?”
“要真待不下去就跑路,在這落腳多難啊。”
陳景堯垂眸看她,輕笑聲,沒接話。
屋子裏沒開燈,唯有兩束昏暗的夜燈照進來。他這地兒一年四季恒溫恒濕,任外頭雪落的再大,裏頭仍是溫暖如春。
兩人脫了外套往客廳去。
向晚跑到洗手間看耳朵,果然通紅,和她的冷白皮形成鮮明的對比。“早知道商公子搞這出,今晚我就不跟你去了。”
陳景堯跟進來,“沒那麽誇張。”
“看這樣子今年是要生凍瘡了。”
“我負責,還不行嗎?保管你好好的。”
向晚推他。她總覺得冷的很,身上不太對,像是要來月事。
陳景堯問她:“沒什麽要幫忙的?”
“沒有,你出去,我上廁所陳公子也要圍觀嗎?”
陳景堯退出去時意味深長地揚了揚嘴角。
半分鐘過去,向晚發現自己果然趕上生理期了。她現在動也動不得,很不好意思地給陳景堯打電話。
彼時陳景堯叼着煙斜靠在沙發上,他低頭看了眼震動的手機。
“陳公子……”
陳景堯眉心輕跳,被抖落的煙灰燙了下。
半小時後,他的助理按響門鈴,将一大袋東西遞給他。
他這位女助理平常工作能力挺強的,這事兒倒也是第一回幹,免不得好奇陳總金屋藏嬌的這位是何樣貌。她眼神忍不住瞥進來,卻是什麽也沒瞧見。
助理走後,陳景堯敲了敲洗手間的門。
向晚紅着臉開門,接過袋子,輕聲道謝。
“自己生理期記不住?”
“我生理期一直不太準。”向晚看他,反應過來,“下次會避開的。”
陳景堯沉吟不語,須臾,擡手敲了敲她腦袋,“想什麽呢,洗漱吧。”
向晚關門,裏面很快傳來水聲。
陳景堯捏了捏眉心,往陽臺上走。
他不懂向晚心裏在想什麽,是單純拿他當個登徒浪子,只曉得那種事,還是太過擺正自己的位置。
想到這,他不知該笑還是該怒。
仔細想來又無甚對錯,跟一小姑娘計較那麽多做什麽。
他這陣子事情多,煙瘾比以往更重了些,想再點煙,顧及到向晚在又忍住了。
拿出手機調個號碼,徑直撥通,“孟教授,抱歉,這麽晚還打攪您。”
他嘴上說着抱歉,語氣卻不含多少歉意。若真不想打攪,也不會在這個點了還擾人清夢。
陳景堯說了兩句,那頭回了數句。
約莫過了幾分鐘,他沉聲道:“回頭我把人帶來,您給號號脈。”
孟教授在電話那頭笑,“你這樣講我确實不好下結論。”
人不管多大年紀,都止不住那點八卦的窺探欲,更何況還是陳家這位三更半夜親自打電話來。
孟教授迂回着問:“景堯,京城裏哪家的姑娘啊,叫你這麽上心呢?”
陳景堯低頭,撥了撥打火機也跟着笑,“就一小姑娘,脾氣沖的很。”
孟教授心裏大有思量。
确實沒聽陳老爺子透過風,那大抵是不叫人知道養在外頭的了。
他沒再問,只道:“那你改明兒帶來,我給瞧瞧。”
等向晚洗完澡出來,陳景堯已經洗過。他穿着灰色睡袍,坐躺椅上看郵件。
或許是因為在家的緣故,他坐姿随意,甚至有幾分不着調。不像先前那麽板正,是向晚不曾見過的樣子。
陳景堯聽到動靜,偏頭看她。
前陣子他讓人給她添置了不少衣服,就放在這兒。眼下向晚穿着件黑色的吊帶睡裙,外面是同色系的睡袍。睡袍遮到大腿根,露出兩條筆直的長腿。
他不動聲色将視線瞥開,“洗好了?”
“嗯。”向晚點頭。
氣氛不經意流露着一絲尴尬。
陳景堯深睨她一眼,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叫她過來坐。
向晚一走過去,他就聞到她身上散發的那股和自己一樣的香氛味。濃淡相宜,兩廂萦繞,憑空生出幾分旖旎來。
他拿起擱在邊櫃的瓷瓶,垂眸打開,瓶身通透,盛的是白色膏狀物,有股淡淡的草藥味。
向晚雙手抱膝,腳背貼在裙下,“這是什麽?”
“治凍瘡的藥膏,特調的,這會兒不癢了?”
“癢。”
陳景堯指腹沾點藥膏,将她的頭轉過來,“別亂動。”
向晚聽話地往他那兒湊了湊,嘴上忍不住開腔,“陳景堯,你好像變戲法的。”
怎麽說變就能變出來。
陳景堯指尖微動,揉過她耳垂的時候故意用了些力道,惹得她嗷嗷叫。
向晚自覺閉嘴。
屋子裏寂靜無聲,唯有衣料碰撞的簌簌聲,和肌膚相貼細微的摩挲聲。暖氣打着,烘得人熱意滾燙。
向晚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人靠在他肩膀上,心裏那種不真實的,模糊而又落不到實處的感受再次襲來。
她感受到陳景堯凜冽的氣息,那麽冷,可他動作又輕到極致。好似在對待一件珍貴的文物。
這讓向晚那種錯覺放大,她恍惚覺得,他仿佛是真實存在于她身邊的,是永不會消逝的星火,而非短暫相交的煙火。
這是陳景堯最迷人的地方。
縱使這場歡好帶有标簽,指不定哪天就戛然而止,他也能叫這段露水情緣回憶起來是溫情的。
而他也是認真的,不曾虧待的。
薄情走到終點大抵就是如此。
到最後向晚是不是還要笑着同他說一句謝謝照顧?
陳景堯收回手,蓋上蓋子。見她愣着不動,低聲問:“睡着了?”
向晚回神,搖了搖頭,“沒有,好了嗎?”
“嗯,別摸,明天就會緩解很多。”他起身,“去睡吧。”
向晚鑽進柔軟的被窩,将被子拉到脖子處。
陳景堯掀被上來,裹挾着一股冷然的氣息。他伸手扯過被子,撚好被角,伸手摟她。
向晚貼着熱源,她窸窸窣窣動起來,在調整最舒服的姿勢。
陳景堯卻是蹙眉,“別動。”
“我悶,你摟太緊我喘不過氣了。”她說這話時擡着頭,睡裙的吊帶被蹭的往下滑了點,露出一大片潔白如玉的肌膚。
完全對自己的影響力不自知。
感受到陳景堯晦暗的眸光,向晚意識過來,心思不正地擡頭親了親他下巴。
陳景堯偏頭躲開了,他拉起疏離的警戒線:“睡覺。”
向晚悶笑出聲。
陳景堯低頭,覆有青筋的手捏上她胳膊,“你是不想睡,還是仗着自己現在特殊故意折騰我?”
說着他将她手往下帶。
向晚陡然被燙到,臉頰在黑暗中緋紅起來。
接着是他沉啞的嗓音,“別低估你自己,也別高看我。”
“晚晚,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下一章明天起來看。這章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