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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
    28

    名利場上少不得推杯換盞。光影流轉,浮生若夢。

    上流階層那點不成文的規矩,誰該和誰抱團,人人心裏門清。

    向晚拿着酒杯,就站了這麽一小會兒,已經有不少人上來搭讪。

    她們大多保養得宜,妝容精致,手裏挽的包能抵向晚一年的工資。卻沒人敢輕慢她。

    在她們心裏,縱使向晚只是個短暫跟在陳景堯身邊的情兒,也不是她們輕易得罪得起的。都說女人肚量小,這只要一天搭得上話,委屈了,枕邊風一吹別說她們,就是連那些男人都要倒黴的。

    她們心裏想着,嘴上更是恭維。來來回回就那些話,聊的最多的還是男人。今兒給她們買了什麽包,明兒又給她們買了哪款車。

    向晚不知道她們裏面哪些人是真正的滬市本地人。

    但她們一張嘴,說話的腔調擺的挺濃,仿佛每一句話都必須以“呀”和“好伐啦”來收尾。

    向晚勾了勾唇,禮貌退出話題。她放下酒杯,走到露臺上躲清淨。

    露臺邊纏繞的藤蔓根莖蜿蜒,民國建築的外立面是弧形造型,浪漫典雅。老式的純銅把手旁栽滿鮮花,通鋪的馬賽克瓷磚,右側還置了張檀花秋千椅。

    向晚徑自坐下,低頭看手機。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同情陳景堯。連女人之間都尚且如此,男人就更不必說。

    她靠在秋千上,高開叉的禮服因為坐姿帶出一雙修長筆直的腿。肌膚瓷白近乎反光,光影交錯照進來,格外妩媚勾人。

    秋千上的人還沒意識到,場子裏早已人心攢動,跟着不動聲色投來不少目光。

    露臺門後紗簾半拉,後面站着幾個姑娘,有一搭沒一搭的小聲說話。

    “聽說你姑家的女兒和謝家那位訂了?”

    “快了,下周辦訂婚宴。”

    “我可聽說謝家那位外頭養着個小妖精呢,你姑就這麽把女兒往火坑裏推?”

    那人嗤了聲,“人嫁的是謝禮安嗎,嫁的是謝家。再說正妻終歸是正妻,還能叫人翻出天來不成?你明兒随便換個人,哪個不比謝禮安玩兒的花?”

    “說的也是。”

    “我姑犯不着跟個戲子較勁,多丢面不是。可不代表沒人願意替她髒了這手。”

    “什麽意思?”

    “沒看熱搜呢,那小妖精進醫院了,聽說喝酒喝到差點兒胃出血。”

    “這麽狠?”

    “可不,說是為了争取一部新籌備的電影二番位,你說可不可笑?這回是喝酒,下回是什麽就不知道了。”

    幾人笑起來,這事在她們嘴裏就跟笑話似的,閑着拿來高興高興。

    向晚指尖微蜷,點開微博,果然看到熱搜上有方齡就醫的話題。

    她嘆口氣,給方齡發微信:[你沒事吧?]

    等了會兒那邊也沒回。

    陳景堯就是在她對着手機發愣時走過來的。

    他身量高,站在向晚跟前,遮住僅有的半束燈光。他居高臨下睇她,笑道:“發什麽呆?”

    向晚遲鈍地擡眸,“談好了?”

    “嗯。”陳景堯淡淡應一聲,“跟誰發消息?”

    “方齡。”

    向晚注意到陳景堯臉上的笑淡了幾分。

    他在她身邊坐下,秋千一時變得局促起來。

    向晚忍不住挪了挪臀,往邊靠。她裙擺因着挪動的幅度,露出更大片的雪白,燙了陳景堯的眸。

    他眸光邃暗,不動聲色地将挽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取下來,搭在她腿上。

    向晚笑,“陳公子選的時候都沒在意,這會兒再來這一招是不是晚了?”

    他說:“只是覺得黑色很襯你。”

    但又不想別人看到相襯的你。

    極致的冷被她穿成極致的豔。怎麽能不漂亮。

    陳景堯身上有淡淡的酒氣,混合着煙絲,是苦澀醇香的味道。陡然貼近,叫向晚仿佛也在這樣的氣息中感受到幾分醉意。

    她糊塗了。

    “你怎麽不問我和方齡聊什麽?”

    陳景堯撩下眼皮,擡手把玩她的發絲,他聲音溫柔語氣卻是涼薄:“謝家的事你別摻合。”

    “摻合?”向晚失笑,“我什麽身份我還是知道的。”

    這回換陳景堯笑了,他指尖微微用力,漫不經心道:“晚晚,很多事情表面越是光鮮亮麗背後越是頹敗不堪,你改變不了。”

    向晚微愣,似懂非懂地擡頭看他,“你也是?”

    “我不會叫自己陷入這種頹敗。”他說。

    ——兩弊相衡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

    這是老爺子決定讓他獨挑大梁時,教他的第一課。

    “陳公子還真自信。”向晚不免唏噓。

    她心頭好似被重山壓着,喘不過氣。

    滬市的冬天不比京市狂烈,又像是小火慢炖,将人擺在冰面上,任由寒氣一點點滲透進骨髓。

    向晚有些後悔和他讨論這個話題了。

    她抱了抱胳膊,忍不住打個寒顫。

    陳景堯亦沒有打算多說,将她攬到懷裏輕聲問:“冷?”

    向晚不客氣回道:“您試試這天穿着裙子坐外頭。”

    這話荒唐無禮,卻是惹的陳景堯唇角輕揚。他哄人的本事自有一套,牽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搓熱,又給她取暖。

    “我的錯。向小姐想怎麽着,今晚任憑你處置。”

    有人止不住好奇,從宴會廳往露臺這邊睇。

    不少人看見向晚推開陳景堯,緊接着一眼瞪過去。出奇的是陳四公子也沒惱,反倒被她逗笑兩聲,愉悅的将人往懷裏扯。

    他們走時拍賣會只進行到一半。

    男人送陳景堯下樓,邊走邊說:“那幅字畫改天回京市我親自給你送去。”

    陳景堯應聲。

    就在他擁着向晚上車時,男人眼皮一跳,喊住人。

    “我這兒前陣子新得一小玩意兒,瞧着同向小姐氣質挺配,您若不嫌棄稍等片刻,我叫助理送出來?”

    向晚一怔,她轉頭去看陳景堯。

    陳景堯挑了挑眉,朝她點點頭,“上車等。”

    沒等太久,助理來的很快,手上捧一匣子,畢恭畢敬地交到向晚手裏。

    回程時向晚就着車後座的頂燈打開匣子,頓時吓了一跳。

    裏頭哪裏是什麽小玩意兒,靜靜躺着的是一枚阿爾伯特藍寶石胸針。鵝蛋形的藍寶石稀有罕見,四周圍繞着12顆分量很足的鑽石,一看就價值不菲。

    向晚輕輕阖上,有些苦惱地說:“怎麽感覺接了個燙手山芋。”

    陳景堯睨過來,“不喜歡?”

    “太貴重了。”

    “收着吧,一小玩意兒,值不了幾個錢。”

    “那你是不是會欠一個好大的人情?”

    陳景堯聽到這話,将她抱到腿上,一下下地親,低頭說:“他每年在我這兒賺的錢夠買你手上十個匣子不止,操這份心不值當。”

    向晚下意識張唇,感受到唇角邊的濕潤與黏膩。她反應過來推他臉,“不要了。”

    “我這也沒做什麽。”

    向晚覺得情況有些失控。

    原來不止是情緒上頭的時候有感覺,也不止是做到最後一步才叫人癫狂。

    僅僅一個吻,都能叫這艘船偏航。

    回京市後,陳景堯又忙碌起來。

    兩人幾天沒見,再次碰面還是商晔過生日。

    商晔這人鬧騰,借了陳景堯的場子,說要辦一場與衆不同的生日宴。

    場子就支在陳景堯四合院的院子裏頭,長桌上擺着銅鍋,桌子不遠處還支着兩個燒烤架子。

    向晚記得這天京市很冷,又下着雪。

    謝禮安大抵實在忍不了,不懂商晔這是整什麽新鮮勁,瞧着跟搭錯筋似的。

    “你丫是不是腦子有病,跟咱這搞浪漫呢?還是你最近瞧哥幾個不爽,變着法子埋汰?”

    “你懂個屁。”商晔回罵。

    陳景堯走進四合院時,正巧聽到這句話。

    他一手夾煙,另一只手牽着向晚,似笑非笑地揚了揚眉稍。

    今兒這院子不開張,等同于給商晔包了場。一水兒的幾個國宴大廚站的遠,就等這兒一聲開席,好過來大展拳腳。

    這場子不比從前,人不多,是真正意義上最貼近陳景堯社交圈的,各個是金字塔尖的人物。

    正因如此,反而輕松。

    向晚看到坐在長桌一側的方齡,和陳景堯說了聲便坐過去。

    “身體好了?”

    她從滬市回來的第二天方齡就出院了,兩人沒來得及碰面,方齡隔天就拿下了那部電影的一番。最近她沒進組,偶爾接兩個綜藝,過渡一下。

    方齡身前的杯子裏裝的是飲料,她聳聳肩,“哪有那麽脆弱,又不是什麽金枝玉葉。”

    向晚不認同,“那也要注意,胃出血不是小事,你別因小失大,到時候拿了角色也沒命演。”

    “嘿怎麽說話呢。就你這張嘴,陳公子能忍你這麽久可見是真大度。”方齡推她。

    向晚笑,“實話總是難聽不是。”

    說完她看了眼坐那兒抽煙的謝禮安,他正歪頭和陳景堯說話。隔得遠,聽不清說什麽,兩人表情都有些嚴肅。

    方齡拿把魚食,走到池塘邊。

    她回頭看向晚一眼,輕聲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麽還和謝禮安糾纏不清?”

    向晚跟上去,視線落在争相躍起的錦鯉身上,沒說話。

    是默認的意思。

    “晚晚,我有時候在想人到底能壞到怎樣的地步。我都已經決定退出了,為什麽總有人對我咄咄相逼?”

    “我們不能去左右別人的想法和行為。”

    我們只能約束自己。

    方齡點頭,“就因為謝禮安不願意放過我,我注定逃不脫。可他們憑什麽?”

    她猛地一把将魚食全部倒下去,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是決絕。

    向晚的心跟着一凜,“他知道嗎?知道那些事嗎?”

    方齡回頭去看謝禮安,她臉上帶着笑,“怎麽可能不知道呢。咱們這位謝公子,天生高門子弟的一把好手,最是知道怎麽拿捏人。不然我能順利拿下電影一番?”

    “那也不至于為這。”向晚繼續勸。

    方齡笑,“是不至于,可我名和利總得求一個。人是求不到了,走之前也得攪他個天翻地覆不是。”

    向晚蹙眉,聽出些苗頭不贊同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值嗎?”

    “那也沒人問我付出的真心值不值啊。”

    這是方齡第一次,直面自己對謝禮安的感情。她沒什麽覺得羞恥的,愛上謝禮安從不需要遮遮掩掩。

    “等這部電影殺青,謝禮安應該也禮成了。我準備回老家開個咖啡店,不拍戲了。”

    “好在我這些年手上存了點錢,起碼不會餓死。”

    方齡重新抓一把魚食,再次全部倒進去。

    向晚不知道說什麽,“你家在哪?”

    “在深城。”方齡笑,“那是個很小的城市,沒有京市的亂花迷人眼和紙醉金迷,或許我會在那裏嫁人生孩子,說不定呢?”

    向晚張了張唇,她太懂方齡的眼下了。

    一晌貪歡,都不過是從別人那偷來的。既不能用的心安理得,又貪戀這顆惡果。最後只得吞下去,叫自己毒發,一了百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兩人适時收聲。

    “聊什麽呢?”是謝禮安。

    他伸手接過方齡手上的魚食,笑道:“聊傻了?這魚嬌氣,不能這樣喂。”

    方齡擡頭看他,“那你沒跟我說過我怎麽知道?”

    謝禮安寵溺地笑了聲,“賴我,全賴我成嗎,我的姑奶奶。”

    “你才姑奶奶,能不能好好說話,都被你喊老了。”

    向晚見狀退開兩步,自覺走開了。

    這天晚上的氣氛很妙,雖說商晔這地兒選的不怎麽樣,但因為是第一次嘗試,倒也新鮮。

    只是向晚不經凍,沒一會兒鼻子和耳垂就被凍得通紅。陳景堯怕她生病,兩人便要先走。

    商晔為此鬼叫連連,“我蠟燭還沒吹呢你們就走,缺心肝的!”

    陳景堯睇他,說一大老爺們還整這些,怎麽不回家叫你爹媽陪你許願。

    商晔氣的不行,又拿陳景堯沒辦法,坐在原地抓耳撓腮,咬牙切齒。

    向晚走時還是頗有良心地跟他說了句生日快樂,商晔這才心裏平衡些。

    席間向晚喝了點酒,上車後暖風一吹人就變得懶洋洋的。她東倒西歪,把頭擱在陳景堯腿上,不安分地亂動。

    陳景堯手替她擺正,沉聲道:“別亂動。”

    “那我起來了。”

    她直起身,人又靠到車窗上。

    陳景堯笑,“喝了酒怎麽總這副樣子,看來以後真不能讓你碰酒。”

    “又沒醉。”向晚回。

    陳景堯将她臉掰過來,“我看看。”

    向晚迷離的眼和他對視幾秒,“看清楚了嗎?醉了怎樣,不醉又怎樣,陳公子還想打人不成?”

    窗外街燈閃爍,一幀幀劃過向晚的臉。

    陳景堯指尖微松,他搖頭輕笑聲,極其浮浪輕佻的回了句:“不想打你,想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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