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向晚出門時明顯被室溫凍了下。
她穿了件格子羊角扣大衣,藍色牛仔褲,腳上是雙杏色的雪地靴。頭發因為蒙頭睡覺有些亂,被她紮成了馬尾。
陳景堯的車就停在小區門口的路邊上,打着雙閃,如同忽如其來降臨的南瓜馬車,虛幻又不真切。
他人靠在車子上抽煙,背微微弓着。穿的仍舊單薄,黑色羊毛大衣半敞,寬肩窄腰,周身卷着一股清寂氣息,叫人望而卻步。
看到他,向晚忍不住會想,明明應該在京市的人,怎麽就突然到宜市來了?
可她腳步不知不覺加快,直到整個人站定在陳景堯面前,才意識到有些尴尬。
不同以往,亦不會寒暄。
只因兩人這個月默契的沉默,不存在争吵的情緒,也沒有賭氣的成分。分明處在金字塔的兩端,卻有着一拍即合的,對這段感情報以消極态度的淡漠。
仿佛他出現在這裏,才是最不合時宜的表現。
陳景堯撣了撣煙灰,笑道:“我當你睡了。”
向晚兩手插在大衣兜裏,模樣斯文安靜。
“你怎麽會來?”
陳景堯一根煙抽完,他一雙瞳孔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明烈清晰。“你覺得我為什麽會來?”
向晚低頭,看着自己被雪地靴包裹住的略顯臃腫的腳尖,她搖搖頭,“我不跟你玩文字游戲。”
陳景堯睇她,笑了笑,“晚晚,這就沒良心了。”
宜市沒有機場,從京市過來最方便的出行方式就是高鐵。但因為是元旦假期,高鐵票早就賣完。陳景堯的助理只好給他訂一張到滬市的機票,再從滬市坐高鐵補票到宜市。
一共半小時的路程,陳景堯有些滑稽的站在車廂中段,整的他那生活助理不免有些戰戰兢兢。
說一句風塵仆仆也不為過。
向晚偏頭,這一刻心裏不斷有小小的起泡湧出來,咕嚕嚕的,冒着熱氣。她唇角輕勾,想到什麽後又緩緩放平。
“陳公子心裏想什麽,是随便能猜的嗎?”
這回換成她反問他。
陳景堯直起身,把她拉到自己懷裏,雙手微伸,就将她整個人攏在了自己的大衣外套裏。
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和裏衣順滑的面料,向晚仰頭看他。
陳景堯半垂着眸看她,“晚晚,是你就能。”
“是我就能?這是陳公子新學的話術嗎?”她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
他的出現好似變相的讓步,這令向晚不得不重新審視他們的關系。
陳景堯哂笑,“除了你還有誰敢半夜讓我白跑一趟?”
這話挺厲害的,向晚從他語氣裏真聽出幾分谑意來。
“我以為你不會想再看見我。”向晚咬唇,晶亮的雙眸撞上他灼灼的目光。
她不禁有些好奇,“那我可以問,陳公子的新鮮感一般能維持多久嗎?”
陳景堯失笑,“從哪裏下的判斷,依據呢?”
“就直覺。再說這又不是寫論文,還要論證的嗎?”
陳景堯的唇從她額頭慢慢往下移,來到她耳側。她耳垂削薄,泛着層透明的紅色。覆上去輕輕一含,濕漉漉的觸感,化作無邊的躁意。
向晚抖了抖,聽到他喑啞的嗓音,就在自己耳邊,“晚晚,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麽,也不敢承諾永恒定律。但我能确定的是,只要你跟我一天,我都不會叫你吃虧。”
她不得不承認,陳景堯是個無可挑剔的情人。就連不願承諾的事,都叫他做的坦誠。
哪怕他今天哄上兩句,于他而言不過是嘴皮子動動的事兒,不比現在讨巧?可他偏不,他清冷的将自己從情/欲和世俗裏摘出來,又眼睜睜叫她彌足深陷。
分明是無情的話,也能被他說成情話。
陳景堯的唇最終還是霸道又強勢地落了下來,帶着凜冽的木香。他吻的急切,微涼的指尖扣着她的下巴,一點點撬開城門,再探進去。
唇齒相依,向晚仰着頭,兩手從兜裏掏出去,去觸他利落的短發,和寬厚的肩膀。
她紅唇微張,每一次親吻都是任他造次,而她亦淪陷在他既狂熱又溫柔的攻勢之中。
具體表現在,她柔軟的指尖緩緩陷入他的發間,還有那一道動情時難耐的嘤咛聲。殊不知她愈發求饒,換來的是更為肆意的壓制。
直到一口冷氣渡進來,向晚忍不住咳兩聲,陳景堯才緩緩退開。兩額相抵,二人面對面喘着氣。
他輕輕拍着她的背,笑道:“接個吻就這麽受不了了?”
後半句話他沒說。
但向晚從他的眸光中分辨出幾分興味和風流,和他平時一貫的形象不符。
“我發現我真是看錯你了。“
陳景堯挑眉,牽着她将她塞進車裏。
這外面的冷風真是吹的夠夠的了,這些年什麽時候做過這樣的事。
“又拐着彎罵我呢?”
向晚動手解開圍巾,“我一直以為陳公子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的,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低聲一笑,偏頭看她,“佛說要斷‘貪嗔癡’,可我陳景堯偏要做這俗人。”
說着他将向晚扯到懷裏,咬着她的唇哂道:“還要把你也拉下來,一道犯戒才最痛快。”
上車後陳景堯問向晚,是去酒店還是飯店。
這話多少是拿來揶揄她的,為着她那個忍不忍的歪理。
向晚發現自己永遠都是說不過他,論起沒皮沒臉,陳公子還真是不遑多讓。
宜市沒有夜生活,商場餐廳都關的早。找個像樣的地兒還要配得上陳公子身份的餐廳,實在是有些難。
陳景堯滿臉不在乎,讓她随便挑。
向晚最後帶他到了宜市一中學校後門的巷子,那裏有家炒菜館子,口味還不錯。
只是沒什麽環境可言,店面不大,因為生意好盡可能的多擺了幾張桌子,空間顯得有些擁擠。
老板招呼他們落座,向晚拿菜單過來遞給陳景堯。
“你點吧。”
“不用,随便整點就行。”
向晚沒跟他客氣,深深看了他一眼。
陳景堯是一眼矜貴的類型,他身上與生俱來的氣度便能叫人對他無端生出些敬畏。
京市裏那些人可能做夢都沒想到,他這號人物眼下會坐在這樣一間,嚴格意義稱得上是寒碜的小破飯店。
向晚點了三菜一湯,在紙上寫下來交給老板。
她拿起桌上的開水燙碗筷,全部弄好後再将其中一副推給陳景堯。
“你真是買站票來的?”向晚至今還有些不信。
陳景堯觑她,覺得她一定是存心的。
向晚這人,表面看着清冷不好接觸,一旦熟悉後就會發現其實她挺鮮活的,挺貧一姑娘,還愛同人叫板。
只是她習慣把自己縮在保護殼裏,輕易不讓你窺見。
這事原本很好解決,從滬市開車過來也不過就兩個多小時而已。可陳景堯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就是莫名有些不想等了。
“我很高興我取悅了你。”
向晚笑,“不客氣。”
老板動作利索,很快兩個菜端上來,冒着煙火氣。
向晚把盤子往陳景堯那兒推了推,“那為了補償陳公子今日不辭辛苦,這頓飯我請你,多吃點。”
陳景堯回:“托向小姐的服。”
這頓飯吃的比想象中安靜,向晚晚飯沒怎麽吃,這會兒也是感到餓了。不過她餓的狠,飽的也快,沒一會兒就放下筷子。
陳景堯照例掃尾,每當這一刻向晚才會覺得,坐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和自己一樣的平凡肉胎,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兩人的座位靠窗,窗外車水馬龍。這一帶屬市中心,馬路很寬,街道兩邊開了不少品牌店。
這頓飯接近尾聲,向晚托着腮看窗外。如果說愉悅的心情到這一刻為止,馬路對面某家品牌正在換的巨幅海報令她忍不住愣了愣。
那是張足足兩人高的海報,唰得一聲被松開掉落在地上。而那張辨識度還算高的臉不太體面的與地面零距離接觸。
陳景堯慢條斯理擦手,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他眸色淺淡,一點都瞧不出情緒。
事情過去一個多月,向晚不得不承認,她是介意的。她轉過頭看他,“你剛才說我可以問。”
陳景堯掀眸,朝她揚了揚眉稍,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所以你和她是什麽關系?”
向晚其實別扭的很,她總覺得有些話誰先開口誰就輸了。譬如陳景堯,事情發生後他更是連解釋都懶的做。
她是個很較真的人,感情上有來有往是互動,像他們這樣的關系,互不深究才是對彼此的尊重。
可陳景堯既然願意開誠布公,那大家都坦率些不好嗎?
“我說沒有關系你信嗎?”陳景堯給她添水,語氣平平到或許連對方名叫什麽都忘了。
那天在滬市談完工作,正巧碰上老爺子原來的舊部下八十大壽。他既然人在這,不好不到場的。
壽宴擺在靜安寺一獨棟老洋房內,環境私密清幽。師文姍的經紀人有些腕兒,想法子替她拿了張入場券。
這種場合,來人非富即貴。她經紀人出門前叮囑過,這入場券不是白拿的,人前腳進去,後腳就得有利益輸出。
師文姍在場子裏轉了幾圈,直到陳景堯姍姍來遲,她好似一下回過味來。
自然就有了後頭的搭讪。
陳景堯待了個把鐘頭要走,師文姍急匆匆跑出來問他能不能搭一程順風車。
她趴在陳景堯車窗上的姿勢挑了角度,語氣也十足暧昧。
陳景堯悻悻的,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臨了回了她一句不能。
說完司機就把車開走了。
趴在車窗上的師文姍始料不及,差點兒栽了跟頭。都說陳家四公子風度翩翩,從來不叫人難堪,尤其還是女人。
師文姍卻在那一刻才明白過來,那并非是多情,那叫傲慢。是多說一句都嫌麻煩的不屑。
陳景堯撂下筷子,漫不經心道:“我只是沒想到,我在你心裏真是那種形象。晚晚,不跟我講講原因?”
向晚咽下口水,發現再說又要讓他繞進去。
“證明你在我心裏的誠信值就只有那麽一點點。”她用手比了比距離,“陳公子,要加油咯。”
陳景堯笑,“一定。”
陳景堯下榻的是家五星級酒店。
向晚跟着他上去,臨走到套房門口時,她停下腳步。
“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就不進去了。”
身後滴滴兩聲,門應聲而開。就在向晚話音剛剛落下,她就被陳景堯抱進了屋。
他雙手托住她的臀,三兩步跨進屋,将她抵在玄關的櫃子上,近乎粗魯暴力地吻她。
好像真的如他所說,要拖她一道入紅塵。
向晚的後背被他的力道沖的,一下下抵着冰冷的牆。她吃痛,唇瓣微張,再次迎來新一波更為猛烈的攻勢。
玄關的櫃子并不寬,向晚臀部只靠着邊,身體所有的重量都倚在陳景堯身上。她借着他的力勉強保持平衡,更是被親的搖搖欲墜。
大抵是不好深入,陳景堯将她抱下來,邊走邊邊吻,順勢開燈。
直到主燈亮起,刺痛了向晚的雙眸,陳景堯才緩緩退開些。
他借着燈光看她,看她被吻腫的雙唇和過分迷離的雙眸,還有喘息着無法平靜的呼吸。
陳景堯眉心輕跳,他擒着她的下巴,薄唇貼着她的紅唇,嗓音沉啞:“真要回去?”
向晚被他惹得遲鈍了幾秒,等她反應過來時,陳景堯已經抱着她推開客房的門。
待她跌進柔軟的床鋪,人跟着上下颠簸幾下,才聽到陳景堯得逞的笑聲。
“晚晚,我給過你機會了。”
既然讀者不夠熱情,那只能紅包強制愛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