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终于结束,贺兰芝亲自送祝奶奶到荆园门口后,这才转身回来。
众人都还在等着她,尤其是王澜月姑。
“好啦,已经没事了。都回去歇息吧,今夜留几个丫鬟值夜吧。”贺兰芝吩咐道。
毕竟,真正的纵火犯还在这儿呢。
她今日愿意帮那纵火犯把脏水泼给方嬷嬷,完全是想要断祝李氏一只臂膀!
“是。”众人行了礼,三三两两结伴着回各自的屋子去了。
马倩倩也在其中。
贺兰芝叫住了王澜:“你方才为何要?”
明明这件事与她无关的,她却贸然出来指认方嬷嬷。
王澜抿嘴:“既是少夫人想做的事,妾身便助夫人一臂之力。”
两人都会心一笑,唯有月姑摸不着头脑:“少夫人,王姨娘,你们在说什么呀,奴婢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贺兰芝摇头:“月姑,你去吩咐几个丫鬟,这几日轮班值夜。尤其是住人的几个屋子。”
“是。”月姑神色一凛,叫了几个丫鬟便下去了。
贺兰芝这才仔细打量着王澜。
王澜气质温柔娴静,是个端庄大气的美人,可惜进了这祝府,生生埋藏了美好的一生。
“你可知,就冲你方才的那句话,你就已经被拙园那位盯上了。”贺兰芝神色暗沉。
王澜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妾身孑然一身,没什么可担惊受怕的。我爹曾说,对待恩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好一个涌泉相报。”贺兰芝心里说不清是感动,还是高兴。
没想到她当时的一句话,能让王澜将生死置之度外。
“对了,你找几个聪明机灵点的,这几日辛苦一下,盯着马倩倩一切动向。”
王澜有些茫然:“盯着她做什么?”
“这火,极有可能跟她有关。”贺兰芝沉声道,“你以为为何要安排丫鬟值守?”
王澜脸色大变:“怎会是她?那方嬷嬷……”
“推波助澜罢了。”贺兰芝微微阖上双眸,捏了捏酸胀的额角。
“是。少夫人你好生休息。”
贺兰芝一夜好眠,拙园那边却彻夜未眠。
祝李氏看着床榻上满是血迹的方嬷嬷,眼圈霎时通红:“奶娘,你放心出府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今日是无奈之举,若是让她们抓着你偷盗纵火的罪名,将你扭送到衙门去,轻则数年牢狱之灾,重则斩手呀!”
相比之下,只是打了五十板子,已经很轻了。
闻言,方嬷嬷也泪眼婆娑,颤抖着手摘到嘴里的帕子。
“老奴不能再伺候夫人,还望夫人一定要小心荆园里那小贱人。她今日敢诬蔑老奴纵火,明日还指不定会……”
“你说什么?”祝李氏呼吸一滞,“这火,当真不是你自己放的?”
方嬷嬷太委屈了:“老奴刚到荆园,就瞧见西暖阁起了火。老奴想着,横竖不知道是怎么起火的,不如添点柴火,把这火烧大些,最好能烧死那小贱人,好让夫人高枕无忧……”
霎时,祝李氏脸色苍白如纸!
她想要责怪方嬷嬷为什么不早点说,可转念一想,是她先误以为这火是方嬷嬷的放的,她先入为主自乱了阵脚!
好,好得很!
看来是她轻看了贺兰芝,区区一个商户女,竟有这般手段和心机!
“只怕,你看见的那团火,是她自己派人烧的。”祝李氏捏紧了手中绢子,气得浑身哆嗦。
方嬷嬷痛哭流涕:“老奴就说,怎么会这么巧,老奴前脚刚到荆园,后脚就烧起来了。”
她更委屈自己看着长大的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把她推出去顶罪,还堵了她的嘴。
不过她不敢说。
“还有那马姨娘,听丫鬟说,她与其他几位关系都不怎么好,尤其是跟少夫人不对付。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向着少夫人。”
祝李氏咬牙切齿道:“只怕不合是假!要不是她肚子里怀着宣儿唯一的孩子,我必让她知道谁才是祝府真正的主母!”
方嬷嬷压低了声音:“夫人也不必担心,马氏出身本就卑微,到时候若是生孩子的时候,有个什么意外,也未可知。”
“嗯。”祝李氏替方嬷嬷掖了掖被角,“你好生歇息,明日再差人送你回侯府养伤。”
方嬷嬷是她的乳母,也是威平候府的老人了,侯府的人定会好好善待她。
……
次日,贺兰芝在祝奶奶的吩咐下,去西市买了六幅佛幡,以及一些上香进贡的东西。
又好好休息了一日,第三日清晨,便跟着祝奶奶一同去昭阳寺。
昭阳寺原本叫絮果寺,先帝路过此处时,在这里讨了碗水喝,觉得兰因絮果这名字着实有些凄凉之意,于是大笔一挥,给它换了个名字。
从此以后,昭阳寺名声大噪,香客也一传十十传百的都来这儿拜佛上香。
昭阳寺地处山峰之巅,山下桃花已过了花期,但山顶温差大,故而庙里桃花盛开,别有一番美景,却也冷了不少。
贺兰芝搓了搓冻麻了的手臂,跟着祝奶奶的脚步,进了大雄宝殿。
祝奶奶递了一炷香给她,抬了抬下巴道:“你也去上香吧,再怎么说,你也是宣儿明媒正娶的妻。”
贺兰芝举着香火,跪在蒲团之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她状若虔诚的抬头看着那尊镀金佛像,诚心诚意道:“信女贺兰氏,祈愿夫君在地府能平平安安的,能够早日投胎。”
【可别,这种人渣,最好在十八层地狱里融了炼了,也别放出来。】
祝奶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欣慰地点点头。
扭头看见谢无痕,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行了一礼:“无痕师父也在呀。”
“老夫人不必多礼。”谢无痕眸色淡然。
贺兰芝拍了拍膝盖,把香插进了香炉里,心里还在嘀咕【佛祖啊,我嘴上说着玩的,心里的才是真祈愿。你可别真让祝武宣那人渣这么快就投胎了。】
闻言,谢无痕眼底笑意一闪而过,被祝奶奶捉了个正着。
“是庙里有什么喜事么?”祝奶奶问。
毕竟是刚经历过丧事的,如果庙里在办什么喜事,那她们就要提早下山了,以免厄运冲撞了人家。
谢无痕微微摇头:“未曾,今日是我师父举办法会的日子,老夫人可留下来听法。”
“好,听听也好。”祝奶奶有些茫然点头,招手让贺兰芝一起,“芝儿,昭阳寺的慧通师父佛法精深,今日他在此摆坛作法,听了对你磨炼心性也有好处。”
贺兰芝推脱不得,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往山寺后山而去。
祝奶奶与谢无痕边走,边聊些佛经。贺兰芝觉得无趣,而且又听不懂,只好缄默地跟在后面。
“呜呜呜……我的女儿,你死得好惨啊!”
一阵朦胧的悲怆哭声,传入了三人耳中。
贺兰芝眉头一皱:“这是哪里来的哭丧声?”
谢无痕朝前面抬了下巴,沉声解释道:“前几日,这户人家的女儿忽然溺水而亡。”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贺兰芝果然瞧见砖瓦墙一角,正摆着一张凉席。那尸体就睡在凉席之上,只盖了一块儿白布。
而她的家人,正在一旁哭得伤心,一边哭一边往那铜盆里烧纸钱。
谢无痕继续说:“传说,死于意外的人要在原地受尽临死前折磨整整三年之后方可投胎。故而,她的家人便将她尸身带到寺庙里来超度。”
贺兰芝心下了然。
祝奶奶有些不想走这条路,遂问了谢无痕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然而却得到了想要去后山,这是唯一一条路的回答。
无奈,贺兰芝只好搀扶着祝奶奶往前走。
刚经过那户人家,天边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
白布猛然被掀开了一角,贺兰芝看见了一张肿胀发白,却又过分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