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一更】
傳送的隧道空間不僅變得寬敞,甚至還更加穩固,持續的時間也長了不少。
雁風浔做了什麽?
陳厭青毫無頭緒,暈頭轉向。
而另一邊的彭呸呸和邊穆滿心都是去找秦招,已經不等他,緊跟着雁風浔的腳步跳入傳送帶。
“你們幹什麽?”陳厭青終于打起精神來,他飛撲上去抓住兩人的腿,音量不自覺拔高了些,“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跑過去,是打算找死?”
彭呸呸蹬了一下腿,但陳厭青抓得很牢,她一下子沒溜掉:“古局讓我們先去看一眼。”
秦招的身體情況特殊,這是全調查局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
古了閑就算擔心秦招有危險,也不敢貿然讓大家前往支援,在沒有更多信息的情況下,秦招的異能恐怕比那三個逃犯更可怕。
萬一他重傷倒在現場,那大家一上島,就會立刻受到秦招共感影響,說不定會造成不必要的犧牲。
還好,先鋒隊的邊穆異能屬性特別,他的盾可以阻擋一段時間的共感。所以古了閑剛才便詢問他願不願意先替大家去聖日島探查情況。
邊穆義不容辭,當即同意,彭呸呸也堅持要一起前往。
陳厭青聽後,沉吟片刻,松開了抓住他們腿的手,自己也翻身進入空間隧道:“那就一起。”
“這三個逃犯的異能都有點惡心人啊,尤其是這個虛影,異能鏡像世界,巨難纏,好在他勢元不高。啊那個A級逃犯cain就更……哎呀我的媽呀!”
彭呸呸從陳厭青的空間傳送隧道跳下來。
她手裏正拿着逃犯的資料研究,甫一落地,就感覺踩到了一個觸感奇怪的東西,又軟又硬,滾來滾去。
彭呸呸一個沒站穩,就跌坐在地上。
她掌心摸到了濕乎乎黏膩膩的東西,不爽地啧了一聲,然後低頭看去……
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斷手。
“啊啊啊狗子狗子給我加個盾!”
彭呸呸吓得跳了起來,躲到了邊穆身後。
邊穆迅速聚起海岸上的沙石,在彭呸呸周圍豎起一道防護,能量場從地面升起,把彭呸呸整個人都托起幾厘米,雖然高度有限,但至少讓她不用踩到那些血肉。
當看清眼前的一切後,彭呸呸渾身一僵,捂住嘴止不住顫抖:“怎麽會這樣……大家都……”
聖日島遍地殘骸觸目驚心。
十幾個看守門橋的同事全數犧牲,他們甚至沒有留下全屍。
邊穆蹲下來檢查了一下,臉色黑沉:“他們的手腳是被生生撕下來的。”
陳厭青來不及細想,匆忙撲到地上,翻找地上的屍骸。
彭呸呸看他這副失心瘋的樣子,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你幹嘛呢陳厭青!你把人家的手和腳弄亂了,到時候我們怎麽幫他們下葬啊!”
“宗恕……”陳厭青說出了這個名字,“找宗恕。”
彭呸呸的臉色立刻緊張起來,但她很快意識到,根本沒有必要找。
“宗恕什麽水平你不知道嗎,他不會死的,別緊張。還有,你不要用手直接觸碰屍體,萬一……我是說,萬一隊長的血殘留在這裏,那就夠你受的了。”
陳厭青鐵青着臉,在屍山血海裏找了好一會兒,沒有找到任何一塊屬于宗恕。
他終于松了一口氣,躺在地上,不合時宜地笑起來:“哈……”
彭呸呸和邊穆面面相觑,她問:“他是不是看到太多同事犧牲,瘋了?”
邊穆搖搖頭:“厭青很怕宗哥出事吧。”
片刻後,陳厭青平複了心情,坐起來,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幽暗:
“這三個逃犯,都是嚴重的反社會型人格異能者,其中尤以A級異能者cain為最,他對調查局的人深惡痛絕,我看他這次找上門來,根本不是湊巧。他是在複仇。”
陳厭青和cain交過手,對方是少有的無法被他的精神蕩滌束縛的異能屬性。
如果不是宗恕當時把他扔進傳送帶,陳厭青或許也會成為這遍地屍首中的幾塊殘骸:“cain的異能‘地獄之手’非常強大,而且無屬性克制。他恃強而傲,十年前甚至建立了一個非法城邦,高舉反叛大旗想要稱王稱帝,那幾年,調查局派去平叛的人幾乎有去無回。”
“是,我還記得這件事。”
邊穆想起了什麽,補充道,“cain是四年前才落網的,那時候秦隊剛升任作戰總指揮,調查局很多人覺得他年輕,提出過反對意見。為了服衆,秦隊親自出手一個人殲滅了cain的罪城,起碼殺了上千個異能犯。”
陳厭青點頭,認可了他的說法:“秦招共感異能的實力也是那一次徹底為人所知。從此以後,他算是在總局樹立了威信,但同時……cain恨不得把秦招剝皮抽筋,秦招打碎了他的君主夢,讓他自以為是的強大變成了不堪一擊的笑話。前幾年他在監獄裏天天叫嚷着,就算死了也要拉秦招下地獄。”
邊穆和陳厭青相視一眼,都露出了一些擔憂。
cain痛恨調查局,更加痛恨秦招。雖然秦招的能力在他之上,但如今聯系不上人,他們也難免覺得不安。
彭呸呸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
她正東張西望,神情焦急。忽然開口問了句:“我說……小雁呢?我在這兒看半天了,他怎麽還沒來。他不是比我們更早一步進入傳送帶嗎?”
她這一問,邊穆也反應過來,從他們三個到這兒,就沒有看見過雁風浔的身影。
“該不會遇到逃犯了吧……”彭呸呸說完,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快快快,狗子,快找人!”
“我去礁石灘看看!”
邊穆迅速往那個方向奔去。
陳厭青也站起身,直接用空間異能的力量,鋪開一片範圍50米的能量場。彭呸呸緊張地望着他。
陳厭青臉色難看起來:“不在這裏。”
“完了,完了完了,陳厭青你完了!”彭呸呸急得原地打轉,“都怪你,居然讓他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兒先我們一步跑過來,他要是出事了,別說秦招,軍部那邊肯定就要把你大卸八塊!”
“……我去找。”
陳厭青無法推卸責任,他和彭呸呸分頭去找。
十分鐘後,三個人重新聚在礁石灘,全都滿臉的汗。
“沒有。”
“我那邊沒有,陳厭青,你的傳送帶該不會定錯位了吧?!”
陳厭青咬着手指甲,難得一見的無措:“不可能,空間隧道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我們來的是這裏,他也不可能離這兒太遠。”
“會不會是門橋?”病急亂投醫,他們開始胡亂猜測。
彭呸呸說,“門橋有很大引力,萬一小雁不小心靠近然後被吸進去了……?”
“有可能!走,去看看!”
陳厭青速度最快,轉身就往門橋跑去。
他希望能夠在那裏看到雁風浔。
當然,最好不是七零八落,而是完整的雁風浔。
可到了門橋前,三個人齊齊一愣。
他們發現,有一個人站在黑色大漩渦前等他們。
但不是雁風浔。
古了閑是在半個小時後接到彭呸呸電話的。
彭呸呸代表先鋒隊傳回了好消息——
秦招沒有受傷,至少現場沒有留下血跡。
但壞消息是,他們也沒能找到秦招在哪裏。而且,聖日島所有守衛門橋的同事,無一幸存。
古了閑嚴肅下來,一邊指揮總部的人,準備增援,一邊在電話裏告訴彭呸呸:“你們原地待命,我現在帶人過來。記住,務必不要靠近門橋,也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對面沒有人說話。
“彭呸呸?回答。”
将近半分鐘的空白時間後,古了閑聽到那頭傳來彭呸呸的聲音。
她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變得有些消沉:“古局,三個逃犯裏,有一個叫虛影的,你知道吧?”
“是。虛影雖然只是B級異能者,但屬性很強。我們開會分析了他的情況。如果單獨遇到虛影,可能會很麻煩,所以你們三個切記,不要失散。”
古了閑以為彭呸呸沒有看過資料,就跟她簡單描述了一下。
逃犯虛影,異能是,鏡像世界——
對目标發動異能後,可以複制一個與現實完全相同的鏡像世界。
鏡像世界繼承現實的一切,包括目标本人。鏡像體同樣具有本人的記憶、意識甚至是異能。
而在鏡像存在期間,虛影将躲進鏡中,成為幻像。他不能攻擊目标,同樣的,對方也無法攻擊他。
只有成功擊殺鏡像體,才能攻擊到其背後的虛影。
這個異能最難纏之處在于,鏡像體和本人難分真假。當被複制出一個鏡像體後,連目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鏡子的哪一面。
也許他自以為是本體,其實早已是鏡像出來的虛假一方。
其次就是,哪怕真的确定對方是假的,當要殺鏡中人的時候,對方必然也發起反擊。
而攻擊一個和你身體、記憶、意識包括異能屬性都完全一樣的人,往往兩敗俱傷。
調查局曾經在沒有經驗的情況下,和虛影交手,犧牲掉了兩個警員。
“當然,你們也不用太擔心,虛影的異能畢竟只有B級,限制很多。”
古了閑補充道:“他要對人使用鏡像能力,自己必須消耗和目标相同的勢元。而虛影本人的勢元在入獄時已經檢測過,只有5800,就相當于,他只能鏡像出5800勢元以下的人。所以你們三個A級異能者,完全不用擔心。”
古了閑說完後,對面的彭呸呸忽然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
“古局,這個資料不對。”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說出來的話駭人聽聞,“我們在門橋遇到虛影了,他好像不止5800的勢元呢。”
古了閑面沉如水:“什麽意思?”
可對面還沒講個明白,這電話突然斷掉。
古了閑急忙回撥過去,好在,那頭接的很快。
這次的彭呸呸語氣和剛才有些不同,她很着急,都不等古了閑說話,開口就道:
“古局不好了!我們在門橋遇到了虛影,他把我、陳厭青和邊穆都鏡像出來了!剛才是那個假貨在給你打電話,她跟你講什麽了?別信,千萬別信!你們來增援以前先制定好計劃,虛影絕對不止5800的勢元!”
古了閑拿着手機的手忽然一頓,面如死灰。
“我都說了嘛,你們放過我,我就放過你們。可你們還非要抓我,我也是為了自保不得不反擊。”
虛影出現在門橋的漩渦前,他的五官無法看清,模模糊糊地站在那裏,“其實我應該還算溫和派,至少比門橋裏面那個瘋子好得多。你們在我手裏,沒準兒會死得好看一點。”
虛影悠哉地半倚在門橋旁,看熱鬧一般看着陳厭青彭呸呸和邊穆三人。
不,是六人。
“別太離譜,你先死吧。”
陳厭青毫不猶豫地展開能量場。
他在虛影的腳下釋放精神蕩滌的力量,同時拔出自己的匕首,從錯位的空間縫隙中穿過,直插虛影的後腦勺。
而與此同時,還有一個陳厭青也正在用相同的手法,試圖攻擊虛影。
可虛影面對兩個陳厭青巅峰A級的力量,卻根本不躲。
因為在鏡中世界,所有的攻擊都對他無效。
果不其然,匕首完全沒有刺到虛影,而陳厭青的精神蕩滌空間,也因為沒有目标而慢慢消散。
陳厭青冷着臉向後撤了一步,不小心與另一個“陳厭青”撞在了一起。
兩個人嫌棄地看了對方一眼,露出晦氣的表情。
整個畫面無比詭異。
聖日島仍舊是聖日島,上面的一切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現場卻有兩個陳厭青,兩個彭呸呸,兩個邊穆。
他們六個人不時觀察着彼此。
——陳厭青攻擊虛影失敗後,黑沉着臉退到一旁,幽幽看向不遠處的另一個自己,眼中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和嫌惡。
——彭呸呸剛和古了閑打完電話,兩個她都抱着手機,企圖從調查局過去的作戰記錄中找到破解“鏡像”能力的辦法。
可惜,所有的資料都顯示,這世上幾乎沒有一個異能者可以同時鏡像出三個A級,虛影簡直像開了挂,根本無解。
彭呸呸無奈癱坐在地,和對面的她遙遙相望。
兩個彭呸呸一起擡起手,比出了中指:“假貨。”
——邊穆是他們當中最冷靜的一個。
他走到另一個自己身邊,好好觀察對方,然後一起問出了同一個問題:“你覺得你是真的嗎?”
然後再同時回答自己:“不好意思,我認為我是真的。”
随即,兩個邊穆一先一後發出了嘆息。退到了不遠處,安靜地坐下。
他們六個人各有各的想法,但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認定對方才是假的。
陳厭青現在可以确信,自己起初的猜測沒有錯。
這三個逃犯,絕對不止資料上所寫的那麽簡單。或者說,他們已經比過去變得更強。
虛影的資料上顯示他是B級,可他如今卻能一次性鏡像出三個A級。
這只有一種可能:虛影的勢元高于他們。
甚至極端一點猜測,他的勢元恐怕比他們三個加在一起都多。否則不可能無視等級鏡像出他們三人。
但這合理嗎?
如果虛影的勢元這麽高,他早就天下無敵了!現如今全世界都找不出一個勢元高于10000的異能者,虛影難不成超級進化了?!
退一萬步說,異能者的勢元是天生注定的,從來沒有聽說誰生下來是B級,經過後天努力變成了A級。
那麽虛影到底是怎麽變強的?
“你們所看見的我,只是一個幻象。真實的我早就以能量的形态在藏在你們的鏡像體中……我很大方的,從不藏着掖着,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們,只要成功找出哪怕其中一個鏡像體,殺了他,我就會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反噬。”
虛影故意把自己的“破綻”大張旗鼓地表明,然後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等待一場自相殘殺的好戲,“所以,去吧,去找到‘假’的那個你們。”
可對面的幾個人都沒有理他。
“古局馬上就會帶人過來,總部那麽多人,總有克制虛影的屬性。我們要相信調查局的同事。”
邊穆對另一個自己、同時也對着其他真的或假的隊友說,“他在使用鏡像能力的時候,自己也無法攻擊。我們現在只需要等,不要着急,更不要被他挑釁。”
“我當然不急。”陳厭青也冷哼一聲,擺爛似的靠在礁石上,笑道,“除非他能把我們調查局所有人都鏡像出來……那我死了倒也服氣。”
虛影瞪大了眼睛,浮誇地笑了起來。
“哇哈哈哈!好冷靜,好理智,怪不得你們能進入先鋒隊呢!原來優勢在此,那還真讓人開心。之前守在門橋的那幾個傻子,才被鏡像出來沒兩分鐘,就已經開始窩裏鬥了。”
彭呸呸翻了個白眼,不打算理會他,以免讓他找到樂子。她拿起手機玩起了連連看。
“你說咱倆能聯機嗎?”另一個彭呸呸說。
“不能吧,我們倆共用一個賬號,你登錄了,我就被擠下去了。”
“也是,那看會兒劇吧!”
“好哇,看看我的CP發糖沒。”
兩個彭呸呸眼睛一亮,對對方眨眨眼:“不愧是我,想一塊兒去了!”
虛影看着他們幾個人如此和諧,自然不爽。他忽然打了個響指,把衆人的注意力又一次集中在自己身上。
“我說,你們是不是想耗時間,等待救援?我勸你們別這麽天真,我既然能對付你們,也自然有辦法對付調查局的其他人。”
陳厭青和邊穆不着痕跡地對視了一眼。
他們并不理會虛影,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陳厭青:“唉,天氣這麽好,不然睡一覺吧。”
邊穆:“嗯,午安。”
四個人都表示同意,于是他們一起躺下。
“我真的要好心提醒你們,在我的鏡中世界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因為你們的勢元會慢慢被我吸收,最後的結果,自然就是你們消失在我的能量場中,成為我鏡像世界的養分。”
虛影看着他們擺爛,有點生氣,因為看不到精彩的厮殺。
但是他卻不着急,語焉不詳地說:“我現在擁有用不完的勢元,哪怕你們調查局的人一起來,也只會和你們落得一個下場。”
彭呸呸刻意用很不屑的口吻嗤笑道:“這輩子第一次聽見有人把牛吹成這樣。”
虛影不接這句話:“話說,你們就沒有懷疑過嗎?秦招呢,那個傳聞中戰無不勝的活閻王跑哪兒去了?還是說,你們對他就那麽有信心,覺得他一定不會死。”
陳厭青和邊穆幾乎在同一時間睜了眼,面色不善。
“哇,你該不會是想說你已經把秦招殺了吧?天吶,這兒有個人已經把牛吹上天了哈哈。”
彭呸呸扶着額頭狂笑,“你們這些重罪犯是不是共享同一個美夢——殺掉秦招。這就是你們日思夜想但永遠也幹不成的事兒。”
虛影悄然冷下臉,看着彭呸呸,并不多說一句話。
他突然轉過身,走進了那道看上去充滿危險的黑色漩渦——門橋,一個至今為止還沒有調查清楚來歷的東西。
片刻後,虛影從裏面毫發無傷地走出來。
他從裏面帶出一樣東西,笑說:“真抱歉,我們這些人大概是美夢成真了。”
哐啷一聲,虛影把刀扔在了地上:“在你們眼裏所向披靡的秦招,現在也不過是個将死之人……哦,也許是已死之人。”
“不赦?!”
這下,陳厭青和邊穆再也坐不住。
兩個真的和兩個假的同時奔向了那把被秦招随身攜帶的刀。
不赦一共有兩把,因為秦招的勢元太強,單一武器很難承受,所以不赦從來沒有以單獨一把的形式出現過。
如今,這單獨的一把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似乎在傳遞某個噩耗。
毫無疑問的,秦招出事了。
否則他絕對不可能讓人随意将他的刀扔在地上。
彭呸呸的臉色黑得吓人,她小心翼翼地撿起了刀。
另一個彭呸呸跟她搶。
她罵了一句:“滾開,你這假貨!”
“你才假貨,把刀給我!”
“找死吧,蹬鼻子上臉了?我現在弄死你信嗎?”
“哈,這正好是我想幹的。來啊!殺了你正好打破這該死的鏡像。”
邊穆一邊一個把她們倆攔住:“冷靜一點呸呸,現在我們沒有辦法确定哪一邊是真的,貿然出手,會中計。”
“說得對,說得好!”虛影為他們鼓掌,聲音忽然變得尖銳,“秦招一開始就是這樣冷靜,可惜,最後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他已經死透了,和他的鏡像體一起湮滅在我的鏡子裏。你們現在可以繼續聊天,繼續睡覺,時間一到就可以和秦招團圓。”
彭呸呸抱着秦招的刀,腮幫咬得發緊:“你有種弄死我們。”
“我當然會弄死你們,反正只有半小時而已,我可以等啊。只是對你們來說,等待的試錯成本更高。到時候連掙紮和反抗都沒有,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消失在鏡子裏……”
虛影捂着他模模糊糊的五官,咯咯直笑:“反正我只是負責看門而已,你們願意溫順地死,我當然開心。我又有什麽壞心思呢?最壞的那個在裏面呢!呵呵呵……”
不能被他挑釁,不能沖動,不能輕舉妄動。
陳厭青在心裏這樣默念着。
可是,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
半小時……
半小時後,他們就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陳厭青大腦快速做抉擇,要不要賭一把?要不要……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受到一陣能量湧動。
陳厭青猛地擡頭看去,發現邊穆正與他自己對峙了起來。
“狗子?!”彭呸呸也看見了這一幕,她想靠近,卻被邊穆的盾給擋開,罵道,“你不是向來最冷靜嗎?明知道他是在激你,你還真聽他的啊!”
其實邊穆看上去還是很冷靜。
即便他此刻準備殺了另一個自己,但也并沒有露出兇殘沖動的表情。
兩個邊穆都是一樣的溫和,露出毫無畏懼的笑意,對彭呸呸說:“我知道他在挑撥,但是我們必須要做最壞的打算。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半小時以後我們就會死在這裏。那到時候誰去支援隊長?誰去找宗哥?誰來接應古局?”
陳厭青似乎知道邊穆的意思了,他眉頭緊蹙,無話可說。
但彭呸呸顯然沒懂:“就算你現在動手,你能确定自己一定能選對嗎?!萬一殺錯了人,你一樣會死,傻嗎?”
“如果我死了,你們就繼續等。”兩個邊穆相視一笑,道,“但總有一半的幾率能夠殺死鏡像體,破解這個異能。我就當給你們試錯。”
“你敢!”彭呸呸眼睛通紅,用力踹了一腳邊穆的盾,“你要是亂來,我……我讓秦招沒收你的煙!”
“我所有的煙都放在床頭櫃下面,你可以讓秦隊把它們都燒了。”邊穆并不打算收手,他笑說,“正好趁這個機會戒煙。”
随即他轉頭,看向自己,呼吸時聲音帶着些顫抖:“誰先?”
另一個邊穆也和他一樣,明明在不安,卻努力表現出冷靜:“既然沒有辦法區分誰真誰假,那我也不會站着讓你殺。”
邊穆深深呼吸,再擡頭時,目光堅定:“我不會手下留情。”
“我們想的一樣。”
就在邊穆動手以前,陳厭青用空間異能穿破了邊穆的盾。
“差不多行了。”
陳厭青出現在了兩個邊穆中間。
他板着臉,柔順的長發被海風吹得亂七八糟,他突然想到秦招說的,頭發太長,礙事。
如果這次沒死,回去就剃了算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這一天。”陳厭青沒頭沒尾地說。
邊穆愣了一下:“我等這一天?怎麽可能。”
陳厭青聳聳肩:“無論你承不承認,但你一直等着有機會能在作戰中幫上我們的忙,等着所有人無能為力的時候你能站出來保護我們,等着去做一件只有你能做的事,等着每個人承認你是先鋒隊必不可少的一員。你總想幹點什麽,才對得起你現在的身份。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邊穆聽着陳厭青的話,眼眶莫名就紅了,他抿着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陳厭青完全看穿了他。
邊穆根本不想死,也根本沒有自信自己能選對。但他覺得,這是他唯一有可能以先鋒隊成員的身份,為調查局做出貢獻的機會。
陳厭青忽然擡手揪住了邊穆的耳朵,這動作吓了另一個邊穆一跳。
“盡管我完全理解你這麽做的心情,但我很不喜歡你用這種自我犧牲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價值。穆崽,你要記得,人只有活着才能創造價值。乖一點,不要再給我搞這種生離死別的戲碼,好嗎?”
邊穆垂着頭,小聲說:“厭青哥,如果你們能活下來,我這樣做也是值得的。”
“就因為我們勢元比你高,所以我們就該活着,你就該死嗎?”
彭呸呸也終于忍不住了,她沖過去,跳起來直接給了邊穆一個大嘴巴子,罵道,“隊長排除萬難讓你留在先鋒隊,必然有他的道理,你成天沖着外面的人點頭哈腰的我都忍了,現在你還想自殺?你出息了啊!異能不能代表一切,你的價值也不是勢元高低能夠決定的。你好好糾正一下你的三觀!”
“說得好……啊!”
一道聲音從天而降,彭呸呸愣了一下。
她第一反應是虛影在插嘴,可随即意識到,這聲音有點耳熟。
下一刻,陳厭青和邊穆同時喊了一聲——
“實習生?!”
“小雁?”
咚的一聲,姍姍來遲的雁風浔從時空裂隙中掉下來。
他很想保持優雅,以一個相對體面的姿态落地,但他歷經了漫長而周旋的空間旅途,這會兒有點暈3d,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啧。”雁風浔長這麽大,最知道應該怎麽帥氣登場,結果這一刻稍顯狼狽,“頭暈,扶一下。”
兩個邊穆就一左一右擡手給他,雁風浔也不客氣,撐着邊穆的手跟新皇登基似的站了起來。
陳厭青急忙問他:“你去哪兒了?”
“我還想問你。”雁風浔臉上血色全無,難得有些生氣,“說好的送我去找秦招,秦招沒看見,盡看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看見什麽了?”
雖然這個時候噓寒問暖不太合時宜,但陳厭青真的很好奇,他的空間傳送有明确的目的地,雁風浔竟然能脫離時空隧道,去了別的地方。
“鬼知道我看見了什麽。”雁風浔稍稍回憶了一下,臭着臉說,“外星人吧。”
“啊?”陳厭青茫然,“你被傳送到其他星球了嗎?”
何止是其他星球,雁風浔簡直覺得自己去了其他宇宙!
一些亂七八糟的時空,亂七八糟的畫面,有一種仿佛從宇宙大爆炸開始發生的事情在剛才短短的十幾二十分鐘裏全部被他看了個遍的錯覺。
信息爆炸,雁風浔想吐。
可最奇怪的是,明明雁風浔覺得自己在不同的空間裏颠沛流離,但他卻又對聖日島上發生的一切非常清楚。
就好像看見了,聽見了,甚至還參與了。只是人不在現場。
“我需要提醒一下你們,還有八分鐘,你們就會和鏡像世界一起湮滅。”
虛影的聲音突然響起,帶着一些氣憤,似乎在責怪他們因為雁風浔的到來而無視了自己。
“你們确定還要繼續閑聊嗎?當然,我是無所謂的,反正我只要攔着不要有人進門橋就好了。你們就這樣開心地死吧。哼哼,我才無所謂。”
陳厭青臉色凜下,低聲對雁風浔說:“你馬上離開這裏,回去告訴古局,三個逃犯的異能有問題,不能把他們當作普通的B級看待。請他們重新慎重嚴肅地制定屬性克制的計劃,不要輕易和虛影對上。”
被鏡像世界包裹的目标,在鏡像體存在期間,無法離開這裏。陳厭青等人只能在這裏繼續等待轉機,也許他們會在最後一刻,嘗試與鏡像體殊死一搏,也許他們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等待救援。
但現在雁風浔還沒有入局,自然要想辦法減少人員傷亡。
陳厭青交代完以後就準備将雁風浔送走。
誰知道雁風浔卻在這時看向了虛影,主動挑釁起來:“你很希望他們自相殘殺?”
陳厭青趕緊攔了一下,卻沒能及時阻止雁風浔的話。
“嗯,讓我猜猜,是不是如果他們這樣什麽都不做,對你來說反而是一種消耗?我想起來了,你的異能限制之一,鏡像一個目标對象必須消耗同等的勢元,你同時對三個A級使用異能,應該很不容易吧?”
雁風浔摸着下巴,佯裝思考,事實上心裏已經做出了判斷:“你應該正在用什麽手段,悄悄給自己補充能量。他們早一點死,你才能早一點解脫。否則,耗下去你也得死……除非,你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勢元。”
虛影看着雁風浔,毫無征兆的,竟然露出了自己模糊的五官:“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發現了我的弱點?呵呵呵……”
那是一張扭曲的臉,眉毛眼睛鼻子都極其不對稱地歪斜着。
虛影用力搓了一下臉以後,把五官擺正,對着雁風浔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但也不完全對。同時鏡像三個A級,确實有點累。但我也确實有源源不斷的能量供給,不信嗎?哈哈,不信就算了。我是不會告訴你更多的!反正我一點都不着急。我真的不着急。不然你們就等着,看看最後是誰倒黴。”
雁風浔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急?我看你快急死了。如果他們真的什麽都不做,你會怎麽樣?”
“我會很高興。”
“那你笑一個?”
“……你沒有必要試探我!”虛影被雁風浔說煩了,直接撂出底牌,“我向你打包票,時間一到他們就會被我吞噬!我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我只不過是煩躁!憑什麽我要在這裏守門,好處全讓裏面那個王八蛋拿了!”
雁風浔挑起半邊眉毛,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哦,看來門橋裏面有不少好東西。”
虛影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麽,猛地捂住嘴,五官因為憤怒再次變成了模糊的一片:“就算你知道了這些也沒用了,今天,你們都得死在這裏。”
下一刻,從雁風浔的身邊肉眼可見地蔓延出一整片扭曲的空間。
“不要!”
“小雁快走!”
在彭呸呸和邊穆的聲音響起的同時,虛影已經輕易地鏡像出了一個雁風浔。
一切都晚了,陳厭青只來得及将其中一個雁風浔拉開,他咬着牙,罵了一句:“可惡。”
虛影倒是對于雁風浔很驚訝:“你怎麽沒有勢元?哈哈哈,我第一次遇到不用消耗一點能量就創造出鏡像體的情況,你太弱了吧?估計全宇宙都找不出比你更弱的人了,這也不失為一種厲害啊!”
雁風浔表現得很淡定,他絲毫不介意別人說他弱,反正這是一個持續了二十年的事實。
而對于另一個突然出現的自己,雁風浔也似乎早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
他平靜地越過攔在中間的陳厭青,看向對面的“雁風浔”。
“怎麽感覺哪裏不對。”
雁風浔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他把陳厭青扒拉開,徑直朝自己走了過去,上看下看一陣後,說了句,“你黑眼圈怎麽那麽重?”
另一個雁風浔也蹙着眉:“你昨晚幹什麽了自己不知道?”
“成熟的黑眼圈會在天亮的時候自己消掉。”
“說明你的黑眼圈還不是很成熟。”
“除了黑眼圈,我臉上應該沒有別的亂七八糟東西了吧?”
對面的“雁風浔”頓了頓,然後笑道:“有,所以你最好不要再熬夜。”
雁風浔在那頭研究自己完美的臉上還有什麽不完美的地方,而另一邊的虛影實在受不了他們這種浪費時間的行為。
他大聲提醒陳厭青:“還要繼續浪費時間嗎?你們還有五分鐘。是等死還是賭一把,自己選。”
雁風浔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打岔說:“那我是不是還有半個小時?話說,另外兩個逃犯把你抛下自己進了門橋,是因為你太弱,還是因為你性格讨厭?嘶,該不會是因為你的臉像馬賽克吧?”
另一個雁風浔也轉身看向虛影,點點頭:“真的很像馬賽克,看久了頭暈。”
虛影無語地看着他倆:“你就該第一個死!”
站在前面的雁風浔指了指自己:“我嗎?”
站在稍微後面一點的雁風浔也歪了歪腦袋,一臉無辜:“還是說我?”
虛影憤怒糾結但閉上了嘴。
他沒有因為氣暈頭而暴露誰是鏡像體。但為了不再被雁風浔套話,他轉過背去,不再理他。
與雁風浔的樂在其中截然不同,陳厭青三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慘淡來形容。
只五分鐘。
但凡虛影的話有一句是真的,他們就會死在這裏。
古了閑的支援很難在五分鐘之內趕到,就算趕到了也難說找到了破解鏡像世界的辦法。
這五分鐘,就是他們能争取的最後的時間。
等,還是賭。
陳厭青看了一眼邊穆和彭呸呸。
摸着良心講,他真的很讨厭把工作搞得像電影劇本一樣做作。
但當兩個陳厭青的眼神在剎那間交彙的時候,他們都知道對方要做什麽。
交戰就在一瞬間。
屬于高級異能者的勢元像被針戳破的水球一樣,四濺開來。
“陳厭青!”
巅峰A級的勢元在鏡中世界爆發,陳厭青的精神蕩滌鋪開。兩種相同的能量場碰撞後,竟然出現了融合的驚人一幕。最後誰也沒有受到攻擊。
自己和自己打,問題果然很快出現了。
陳厭青完全知道對方的下一步會做什麽,他每次都躲得很及時。同樣的,他也完全找不出對方的破綻。
幾個回合下來把自己的能量耗空了,可依然沒有比出個高下。
“陳厭青你住手!”彭呸呸喊道,“你剛才跟邊穆怎麽說的?現在你自己也打算搞犧牲那一套是嗎?”
“反正我活夠了。”陳厭青放棄使用異能,害怕誤傷身邊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彭呸呸手裏的那把刀上。
電光石火之間,兩個陳厭青一同沖向彭呸呸,他們都想搶奪武器争取最後的生存機會。
然而,誰也沒有搶到。
是雁風浔把刀抽走了。
“幹嘛呢。”雁風浔把不赦放到一旁,撩起眼皮看向陳厭青,“都是自家人,一言不合打打殺殺像什麽話?”
“只有三分鐘了。”陳厭青臉色黑沉,“刀給我。”
“我給誰呢?”雁風浔笑着看向兩個人,“誰真誰假,你如果能說出來,我就給你。”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人有的時候就是靠運氣活着的。”
陳厭青走向雁風浔,眼睛眯了眯,笑道,“正好讓你見識一下,在調查局實習是件多麽危險的事。如果今天你能活下來,就回家去好好讀書吧。”
“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覺得這種程度好像也沒多危險。”
雁風浔掃視了一圈,最後将視線定在了虛影身上,沖他說,“我再确認一下,是不是只要找到并殺掉鏡像體,你就會受到反噬?”
虛影根本沒把他放心上:“啊是是是,所以你找到了嗎?”
“找到了啊。”雁風浔笑得雲淡風輕,“很難嗎?”
其餘幾人皆是一愣。
虛影勝在沒有臉,做不出表情,他克制着聲音的起伏,淡淡說道:“哦?如果你确定了誰是假的你,就殺吧。”
陳厭青眉心發緊,也問雁風浔:“你能肯定嗎?現在我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真的。”
這時,對面的另一個“雁風浔”忽然走動了一下。
他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看着與他相同的這張臉,似是而非地說:“對啊,萬一你殺錯了,我會很難過的。”
雁風浔将秦招這把刀拔出鞘,檢查了一下刀口的鋒利程度,然後在衆人緊張的神情中,對鏡像出來的自己說了句:
“我們擁有相同的記憶和認知,你覺得,我會殺錯嗎?”
對面的人聳聳肩:“你覺得不會殺錯?”
“對自己有點信心。”雁風浔嘴角上揚:“你現在很清楚事情是怎麽回事,知道怎麽做吧?”
而對面卻笑說:“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什麽意思……?”彭呸呸不安地擠到陳厭青身邊,“他們這麽有商有量的,是不是達成共識了?”
邊穆也靠了過去:“好像是。”
陳厭青始終無法放心:“實習生,你有什麽辦法确定自己是真的?對面那個又怎麽相信自己是假的?其實,你的時間還多,不用為了我們冒險,還是我來吧。”
“沒必要。”雁風浔往前走了兩步,刀口舉起來,對準了對面的自己,“我認定的,自然正确。”
忽然,一旁的虛影仿佛心虛了一般,大喊:“你确定嗎?你真的确定嗎?要不然……我們各退一步吧,你別殺他,我現在放你們出來!”
他說得很真誠,像個說話不經大腦的傻子,把自己的緊張全都表露無疑。
雁風浔沒有理會,他擡起手,不太熟練地雙手握住刀柄。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凝視。
就在刀口落下的前一刻,陳厭青忽然注意到虛影那張馬賽克臉上,似乎露出了詭異的笑。
剎那間,他立刻明白了什麽。
陳厭青驚恐地望向雁風浔:“不!錯了,搞錯了!快住手——”
來不及了。
雁風浔目光篤定而又冷漠,将不赦毫不猶豫地刺入他的身體。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不僅是陳厭青呆住了,彭呸呸和邊穆完全忘記了呼吸。
就連虛影都傻了。
因為……
雁風浔的刀沒有刺向對面的人。
他的刀鋒一轉,最後竟是用力貫穿了自己的胸膛。
當骨肉被刺透,鮮血從傷口迸濺,這一幕觸目驚心。猩紅沾濕了視野。
真正的雁風浔站着沒動,對眼前的一切不知是無動于衷,還是早有預料。臉上仍是那副似是而非的笑意,淡淡說道:
“嗯,确實沒殺錯。”
浔子說,為了謝謝大家訂閱,殺個自己助助興。
晚上九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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