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卿套上外套,穿上鞋,走出了客房。
往常总是亮着灯的走廊上,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光也没有。
“是灯坏了吗?”王卿心中纳闷。
不只是走廊上没有灯。
过去这个点,从床上往窗外看的时候,小镇上的路灯应该是亮的,今天也奇怪地没有亮起来。
王卿只好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睡前忘记了充电,现在手机的电量就只有67%,不过暂时打一下手电筒是没什么问题的。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照亮了漆黑的走廊。
王卿合上了身后的房门,举着手电走到了管家住的309号房门前。
“笃笃——”
她敲了敲管家的房门,门里无人应声。
“管家不在房间里吗?”王卿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敲了敲,提高了声音,在门外问,“管家,你在房间里吗?”
声音在走廊上形成低闷微弱的回声。
门里依旧毫无动静。
看来管家是真的不在房间里,难道是有事出门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天黑了,王卿却没有等到管家来叫醒她出门吃饭。
王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从戏楼回来之后,她就一直睡到现在,午饭也没吃。
此时,肚子里空空的,已经感觉到饥饿了。
既然管家不在,王卿便决定自己下楼觅食。
借着手电筒的光,她沿着楼梯往下走,准备去往1楼的餐厅用餐。
整个旅馆都十分的安静。
只有她行走之时,脚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脚步声。
似乎整个旅馆都空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王卿并没有多想。
她一路畅通无阻的从3楼下来,走到了1楼。
却发现,旅馆的大厅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之前柜台后面,一直站着的老板娘,此时居然也不见了。
王卿往餐厅的方向走。
餐厅也是一片漆黑,冷冷清清,没有人在。
“人都去哪儿了?”
王卿看着空无一人的旅馆,陷入了迷茫。
她又折返回了旅馆的大厅,确定的确没有人在之后,只好推开了旅馆的大门,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旅馆的外面就是这个城镇的主干道。
主干道的两侧,每隔不远,便立着一盏路灯。
过去的这几天,每当夜晚到来,这些路灯就会亮起,王卿住在旅馆的房间里,也能看见路灯的光芒。
但是此时,分明天已经黑了,路灯却没有一盏亮起的。全都静默无声地伫立在原地,像是无用的细长铁杆。
更重要的是,在街道两旁,那些鳞次栉比的房屋里,也没有一丝的灯光从窗户处渗透出来。
更听不见,本该从那些房屋里传出的生活的声音。
整个镇子都仿佛空荡了下来,所有的镇民都在顷刻之间消失无踪了。
王卿站在街道上,感受着呼啸过街道的海风。
“嘶……看来真的是停电了。”她恍然地自言自语。
整个镇子都停电了,旅馆也不例外,因而一醒来才会这样黑。
也正是因为停了电。那些电器炉灶什么东西的,都不能用了,所以今晚的旅馆连晚饭也没有提供。
管家应该也是发现停电了,担心她醒来没吃晚饭会饿,这才出门想要为她找点吃的吧?
王卿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合理。
管家真是一个贴心的人啊。
王卿并没有转身回旅馆,毕竟停了电,旅馆里黑漆漆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又睡不着,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多无聊啊。
而且,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个人待在停电的房间里,难免会有一点害怕。
如此想着,王卿沿着街道的主干道,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些许湿润的水汽。
虽然镇子上没有灯光在,但很快月亮就升了起来,为整个小镇撒上了一层淡淡的月光。
是快到中秋了吗?
这轮月亮格外的大且圆满,高悬于中天之上,仿佛一轮浑圆的玉盘。
漆黑的天幕仿佛一块巨大的绒布,只有这轮玉盘垫在绒布之上吗,没有一粒星子。
不知为什么,王卿总觉得这月亮,看上去不是那么的白、那么的亮,甚至隐约,带着些红色……
飞天小女警依旧被困在那巨大的胎膜内。
无论她如何的挣扎,都无法挣脱这胎膜的包裹。
原本在她身侧漂浮着的那些人体,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全数被胎胞下方那团肉红色捕获,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了一坨巨大的肉块。
只是从肉块的表面,隐约还能看见一些器官的存在。
“扑通、扑通、扑通……”
飞天小女警甚至听见了,从那肉块里传出来的心跳声。
它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融合了大量的人体后,肉块已然比之前更为巨大,占据了整个胎胞的大部分空间。
就算飞天小女警极力地朝着上方靠拢,也可以感觉到那肉块表面,朝自己越来越近。
不、不要……放我出去!!!
飞天小女警深知,一旦被那肉块捕获,她就不再是一个正常存在着的人类了。
强烈的恐惧感催促着她用力地拍打着胎膜,但无论她如何用力求救,仍然无法将那半透明的薄膜拍出一丁点儿的凸起。
海滩上,那些正朝着胎膜顶礼膜拜的镇民们,更是对她视若无睹。
不知不觉,明月从海上升了起来。
那是一轮猩红的血月。
淡红色的月光从天幕垂落,覆盖了整个海滩,洒满了整片海域。
每一个镇民都沐浴在这猩红的月光之下,仿佛浸泡在血水里。
“扑通、扑通、扑通……”
飞天小女警可以听到,在她身体下方不远处,从那巨大的肉红色东西里,传出的心跳越发的清晰,节奏有力。更为重要的是,她感觉到了,她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渐的与那肉块里传出的心跳声同步,趋于一致。
“扑通、扑通、扑通……”
巨大的吸引力从肉块上传来,飞天小女警难以自控地朝它漂浮了过去。
强烈的舒适感仿佛过电一般刺激过飞天小女警的脊背,整个大脑都一瞬间被这快感征服,理智顷刻土崩瓦解。
充斥满她整个灵魂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温暖之感。
就仿佛变回了婴儿时期,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在母亲的轻声哼唱着的不知名童谣里,逐渐停止了不安的哭泣,张开嘴,吮吸起母亲甘甜的乳汁……
当飞天小女警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都已经融进了那坨巨大的肉块里。
但是偏偏,她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只能感觉到一种,如同蜷缩在母亲温暖而充满羊水的子宫里,连灵魂都为之站立的强烈的舒适与喜悦感。
这一点也不恐怖——她的大脑这样告诉她——你只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那是一个没有任何伤害与危险的地方。
飞天小女警彻底放弃了挣扎。
朝着胎膜跪拜的镇民们,忽然迸发出了一声强烈的欢呼。
为首的旅馆老板娘做了一个手势。
很快,从那起伏摇曳的波涛之间,浮上来了一个个淡绿色的影子。
他们的下半身与老板娘几乎一模一样,都挂满了大大小小一颗又一颗的卵状物。
上半身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了,只能瞧见一粒粒鼓起的肉瘤,在那肉瘤的表面,裂开了数十张大大小小的嘴,滴滴嗒嗒地淌着黏腻的口水。
它们细长的节状后肢踩上沙滩,从海水里走出来,拖着肥硕的虫腹,一步步朝着岸上走去。
准确的说,是朝着那个巨大的胎胞走去。
这些怪物来到了胎膜前,隔着那层薄薄的膜,“盯”着里面的肉块,浑身上下的肉瘤都因为愉悦而抖动起来。
它们合力抬起这块巨大的胎胞,将它朝着海水里送去。
胎膜被送入海水的一瞬间,岸上的镇民们迸发出一阵欢呼雀跃,他们互相拥抱在一起,像是为这一幕高兴到难以自抑。
但很快,这拥抱就变了味。
猩红的月光之下,沙滩上的镇民们,开始脱去彼此的衣物,赤裸着身体纠缠在了一起……
孩子……
需要更多的孩子……
起伏的海浪拍打着沙滩,送来喁喁的私语: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几个穿着着红色长袍的人,穿过了满地纠缠的赤裸人体,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大海前。
“都准备好了吗?”从为首的红色长袍下,传出询问声。
身后,几个跟随者纷纷低头,“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做好准备了,整个小镇随时可以被献祭,为了血肉之神的降生……”
妊神计划。
准确说,是妊娠神明的计划。
为了让他们的信仰、他们的真神、他们唯一伟大的母——血肉之神,得以真正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神明的降临,需要足够强悍的载体。
教会选定了这个小镇作为计划实施的目标。
早在很早很早之前,这个世界还没有变得如此糟糕,污染没有如此密集,时间与空间尚未曾扭曲之前……
这个计划就已经有所雏形。
当年在这片海滩上,怀有身孕却被献祭而死的女人。她是这个小镇最初的污染源,让整个镇子陷入了后嗣无人的诅咒。
于是当年的主教来到了这里,对这个污染源做了简单的处理,将她腹中没能产下的孩子挖出,埋葬在了小镇的地下,又将她镇压在海水里,与这片海域融为了一体。
身为污染源的女人被硬生生剥夺了孩子,她的渴望从最初的诅咒仇人,变为了想要得到孩子。
污染源开始变质,赋予了整个镇子强烈的生育欲望。
每一年,都会有大量的孩子被献祭给入这片海域,用以安抚被镇压在海域之下的污染源。
同时,也是为了让污染源得到更多的供给,在最终分娩出足以让血肉之神降临的躯体。
只有大量被污染者的血肉融合而成的胎胞,才能承受住神格的降临。
回忆这份计划筹谋布局的用时,为首的红色长袍微不可觉地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的心里却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难道是上一次计划失败,所留下的后遗症。
“上一次,我们的计划也差点成功了吧?”
或许是心里那种不安感太过强烈了,他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心中的压力。
妊神神明……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计划,已经容不下第2次失败了。
“这次绝对不会出现上一次那样的失误,至少……天宫永远都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个镇子上进行第2次妊神计划。”
天宫……
当年的事,正是有天宫的参与,才会失败的那样彻底。
但又不能说,完全都是因为天宫。
如果不是那个出现在镇子里的外来者,打断了母体的分娩,孩子绝对不会一出生就先天不良,以至于血肉之神完全无法借助那具身体降生。
那个姓岳的家伙简直是一个无理的强盗,趁着他们和天宫对抗,自顾不暇的时候,将那个被生育下来的女孩从他们的看顾下抢走,试图带着她逃往外界。
还好他们及时发现,加以制止,最终,那个先天不良的女孩没能离开这个镇子,被永远地困在了购物中心。
“开始准备降生仪式吧。”
为首的红衣人语气冷静地说道。
这次没有了姓岳的家伙和天宫的干涉,相信一切都会顺利完成的。
而此时。
手里举着手机的王卿,沿着主干道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也没遇见一个人。
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