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這八年以來, 宋斯寧總是會做夢。
有時候夢見十五歲那一年,有的時候又是十八歲那一年。
在夢裏有的是好的,有的是壞的, 有的是假的,有的是真的。
但是每當宋斯寧睜開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時, 才會慢慢的意識到。
哦, 全是壞的, 全是假的。
這次的夢做的很長, 好像是一場美夢, 宋斯寧記不太清楚了, 只能記得最後叫醒他的是一陣淹在水中的溺水感。
這種感覺宋斯寧太熟悉了。
他一點都不慌, 靜靜地感受着手腳都漂浮在水中的感覺, 緩緩的下落, 脖頸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強烈的窒息感令他手腳虛軟。
直到那種沉溺的感覺像是病毒一樣,蔓延到他的心髒, 宋斯寧這才眼睛顫了顫, 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睛, 看見的是熟悉的房間。
淺灰色的天花板, 淡黃的床頭燈,旁邊醫療器械熟悉的滴滴響。
房間前面的沙發上坐着幾個人正在小聲讨論他的病情,宋斯寧看不見人,只能聽見輕聲說話的聲。
這是他的家。
他家有三層樓, 一樓是客廳, 二樓是卧室, 而三樓就是他的診療室, 裏面放着各種他經常會用到的醫療儀器,還有各種各樣的藥品,甚至比有些醫院還要齊全先進。
同時還有美國最專業的醫生專家,作為宋斯寧的私人醫生,
所以對于宋斯寧來說,只要不是什麽進ICU的大病在這個小房間裏都可以治療好。
宋斯寧躺在床上,感覺到身上的力氣漸漸恢複了一些。
他單手撐着床想要坐起身,手一用力,扯到了正在輸液的管子,吊瓶架子發出砰的一聲響。
就是這一聲微小的動靜,房間裏所有人瞬間都圍到了他的床頭。
其中江朝默反應的速度最快,他沖到宋斯寧的床邊,抓住宋斯寧的手,無比關切的問:“斯寧,你醒了啊,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宋斯寧躺在床上,目光緩緩的劃過站在床邊的所有人。
有他的醫生,有他的助理,有他的保姆,還有江朝默。
這些人烏壓壓的站在他的床前,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他沒來得及江朝默的話,醫生就走上前,将他在掙紮中弄歪的針頭拔了出來。
有些回血了,針頭一拔出來,血就飚了出來,飛濺到床單上。
醫生立刻拿起棉花給宋斯寧止血,并且說到:“宋先生,您不要再亂動,不然又要重新紮針。”
宋斯寧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他側過頭問醫生:“我能不能不打針?”
給宋斯寧看病的一個外國男人,長得一臉不茍言笑,年紀大概在四五十歲。
他對宋斯寧說:“不能,宋先生,我之前已經告訴過您了,雖然您現在的狀況已經很穩定了,但是一定要按時吃藥,少操勞,多休息,忌煙忌酒,尤其是心情要放松,不能情緒起伏過大.......”
這外國醫生說起話來也這麽的啰嗦,他的這些囑咐宋斯寧已經聽過無數遍了,不想再聽了。
宋斯寧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對醫生說:“Max,我知道了,我現在想休息。”
Max醫生剩下的話戛然而止,不悅的看了宋斯寧一會,最後還是帶着他手下的幾個醫生出去了。
臨出門前,他還不忘又說了一句:“宋總,您剛剛暈倒了一次,現在的情況還不太穩定,一定要多休息,我們今晚就在樓下,可以随時為您治療。”
“恩,辛苦了。”宋斯寧說。
這些醫生走了之後,房間裏一下就安靜了大半。
江朝默還是蹲在宋斯寧的身前,他握着宋斯寧沒有紮針的手,眼裏的擔心止不住的往外冒,又問宋斯寧:“斯寧,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好多了。”宋斯寧抽出了手,聲音不冷不淡的應道。
“剛剛你忽然暈過去,真的吓到我了。”江朝默一提到這件事情還是心有餘悸。
他和宋斯寧雖然認識的時間不短,但是他每一次見到宋斯寧時,宋斯寧都是一副刀槍不入的模樣,就算偶爾有不舒服,也很少在他的面前表現出來。
這一次宋斯寧忽然暈過去,實在是太突然了,別說是他,宴會場裏所有人都吓到了,
宋斯寧沒有說話,江朝默又問道:“斯寧,剛剛是不是祁方焱對你說什麽難聽話?刺激到你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宋斯寧感覺剛剛好一點的心髒又開始抽痛,他閉上眼睛,沉沉的出了一口氣說:“沒有。”
“斯寧,如果他真的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你就告訴我,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江朝默還在為宋斯寧打抱不平,宋斯寧卻覺得無比的疲憊。
祁方焱怎麽可能會對他說難聽的話.....
從兩個人相逢以來,只有他對着祁方焱說難聽話的份兒,祁方焱壓根沒有回過嘴,甚至連話都很少說。
宋斯寧閉着眼睛,喉結滾動了兩下,對江朝默說:“我累了,你出去吧。”
宋斯寧的逐客令下的直接,江朝默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幾秒,但是他最後想了想也很理解。
畢竟宋斯寧生了一場重病,需要休息。
于是他站起身,對宋斯寧說:“斯寧,那我就在外面的客廳裏坐着,你先休息,有什麽事情就叫我。”
宋斯寧閉上眼睛沒有說話,像是累的真的睡着了。
江朝默就朝着屋子裏面的幾個人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都一起出去。
房間裏站着的助理和保姆也都輕手輕腳的朝着房門的方向走。
這個時候宋斯寧忽然出聲:“小鄭留下,其他人出去。”
小鄭是宋斯寧的助理,今年二十五歲,美國高校研究生畢業,聽話懂事,能力強,最關鍵的是從不多話,于是在她進了FOEWORLD集團半年之後,就當上了宋斯寧的助理。
一聽宋斯寧叫她留下,小鄭立刻停下了腳步,走回宋斯寧的床邊。
倒是江朝默的臉色不太好,但是最後他還是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房門一關,卧室裏只有宋斯寧和小鄭兩個人。
小鄭站在床尾的位置,問宋斯寧:“宋總,您有什麽事?”
宋斯寧對小鄭說:“給我倒杯熱水。”
小鄭立刻走到茶幾前,給宋斯寧到了一杯溫度适宜的熱水,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宋斯寧坐起身。
宋斯寧就坐在床頭的位置,雙手捧着那杯熱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他的嗓子很幹,被熱水潤了兩下才好了一些。
心口的幹澀平複之後,宋斯寧将水杯緩緩放到了膝蓋處,問小鄭:“今晚我暈倒之後都發生了什麽?”
當時在晚宴現場的人只有他,小鄭,和江朝默。
宋斯寧肯定不會去問江朝默,只能來問小鄭。
小鄭想了想,很認真的對宋斯寧彙報:“宋總,當時您暈倒了之後,宴會場裏很亂,大家都很驚慌,保镖圍到了您的身前。”
“恩。”
“小江總将您抱了起來,我們就很快出了宴會廳,司機在酒店門口等着我們,我們就一路将您送了回來,大概回來五分鐘之後,Max醫生也趕來了,然後他們就開始為您治療。”
小鄭說的這些都是流水賬,宋斯寧又恩了一聲,等她繼續說。
小鄭卻閉上嘴,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沒了?”宋斯寧問。
小鄭眉頭皺了一下,又繼續開始想。
但是在她的印象裏好像就是這樣,沒有什麽別的事情了。
但是她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說:“哦,對了宋總,當時您暈倒了,宴會裏的人都在讨論是不是華雲集團的祁總對您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氣到您了,于是.......很多人都在背後議論指責祁總.......”
宋斯寧握着水杯的手緊了緊,沉默了。
其實從剛才江朝默的問話中,他隐約已經猜到了這件事。
畢竟他和祁方焱談話之前還好好的,然後兩個人不過聊天了短短十分鐘,宋斯寧再走的時候就暈倒了。
論誰都會覺得是華雲集團和FOEWORLD集團不和,祁方焱找到他,對他惡言相向,這才将他刺激的暈倒了。
宋斯寧的手指抓着水杯,指甲一點點的劃過玻璃上的波紋。
他又問小鄭:“沒了?”
小鄭不知道宋斯寧想聽什麽,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說:“沒了。”
宋斯寧垂下了眼睛,說:“好,你出去吧,把房間的燈關上。”
小鄭說了一聲是,擡手将床頭櫃上的燈關上,轉過身朝着大門的位置走了兩步,腳步又緩緩頓住了。
黑暗中,她再次轉過身看着宋斯寧,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宋斯寧察覺到她的為難,轉過頭望着她問:“怎麽了?”
小鄭抿了抿嘴,說:“宋總......還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跟您說.......”
宋斯寧問:“什麽事?”
小鄭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表情很糾結。
這是她在宋斯寧身前這麽久,第一次表現出這種猶豫的姿态。
宋斯寧耐心的等了她幾秒鐘,小鄭這才緩緩開口問:“宋總,那個華雲集團的祁總是不是真的惹到您了.......”
宋斯寧眉頭皺了一下,問:“為什麽這樣問?”
宋斯寧清楚小鄭的性格,她絕對不是那種八卦的女生,也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問出這種話。
小鄭的雙手握的更緊了。
所有人都不讓她将這件事情告訴宋斯寧,怕影響到宋斯寧的心情,可是小鄭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說了。
她咽了兩口口水,對宋斯寧說:“祁總他好像還挺歉意的,一直沒走.......”
宋斯寧瞳孔一震,問:“他在哪?”
小鄭擡起眼睛,望向了宋斯寧床邊的落地窗。
宋斯寧也随着小鄭的目光看了過去。
落地窗的遮陽窗簾不知道被誰被拉上了,遮的嚴嚴實實,一絲光都透不進來。
宋斯寧預感到什麽,心跳不由的開始加速。
他緩緩的從床上坐起身,手上還挂着吊瓶,他便用手握着吊瓶架子,緩慢的挪步到窗邊。
嘩啦一聲,窗簾拉開。
下一秒路邊的燈光照了進來。
窗外的雪很大,飄飄揚揚的飛舞落下,短短一晚上的時間,整個東城都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白。
與此同時,宋斯寧也在這片無邊的雪白中看見了祁方焱。
祁方焱穿着一身深棕色的大衣,站在雪中。
昏黃的路燈落在他的身上,他背倚着對面街道的牆壁,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落滿了雪,地上一堆的煙頭。
風雪吹起了他的發,看起來好冷,可是他卻像是感受不到一樣,微仰着下巴,眸光淡淡的望着二樓的窗戶。
宋斯寧的家很大。
祁方焱不知道宋斯寧在哪個房間裏,便下意識的以為二樓那個亮着燈的屋子是宋斯寧的房間。
這時小鄭走到了宋斯寧的身前,輕聲說:“宋總,當時您暈倒了,祁總也沖了過來,但是小江總不允許他靠近,說是因為祁總您才暈倒的,然後祁總就沒有再靠近您了,直到我們帶着您走了,他就一直跟在我們車的後面找到了這裏.......”
“.......”
“你沒醒來,我們也不敢将他放進來,他就一直在外面站着,也不走.......”
宋斯寧站在窗邊一動不動,目光定定的望着窗外,過了很久,他才聲音低啞的問:“現在幾點了......”
小鄭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精準的報出了時間:“淩晨兩點半。”
已經淩晨兩點半了.....
宋斯寧心裏算着,他大概是晚上八點多在宴會上昏倒,那也就意味祁方焱在這冰冷雪地裏站了至少五個多小時。
一直守着站着,沒有走過。
這個時候祁方焱從衣兜裏拿出煙盒,從裏面抽出一支煙點燃。
打火機上的火苗照亮了祁方焱的臉,照的他眉眼俊烈,光芒溫和。
在那一刻,宋斯寧忽然分不清時間。
他好像回到了八年前。
在加拿大那條破敗的貧民街道上,他每天晚上都會坐在漏風的窗臺前等着祁方焱下班回家。
從下午一直等到晚上。
祁方焱一般在晚上九點多下班,但是時間不定,有時候忙到晚上十二點也有可能。
然而不論是祁方焱多晚回來,宋斯寧都坐在窗邊等着他守着他。
那時候的日子很苦,宋斯寧卻覺得每天都過得很有盼頭。
等着祁方焱回家,就是他最喜歡的事情。
他喜歡看着祁方焱從街道的盡頭走來,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樣高興。
他的目光會追随着祁方焱,看着祁方焱的身影一點點變大,看着他站在路邊的街道上,就在那盞路燈下點燃一支煙。
祁方焱知道宋斯寧不喜歡煙味,就會在寒風中多待一會,抽完這支煙再回家。
這是祁方焱的秘密。
而宋斯寧的秘密是,他每天都會等着祁方焱回家,像是一塊望夫石,看着他将那一支煙吸完,等到祁方焱要上樓的時候,他再轉過身假裝自己在畫畫,假裝自己壓根沒有等祁方焱。
時間交疊,現在宋斯寧望着樓下穿着大衣的祁方焱,眼前卻不斷地閃過當年的祁方焱。
那時候他們沒有錢,祁方焱将所有厚衣服都讓給了宋斯寧,大冬天裏他只穿着一件單薄的棒球服。
雪夜,路燈打到祁方焱的身上,在天地昏暗中,只有他站在光中,好好看。
好看的讓宋斯寧當年狠狠的栽在了他身上,執迷不悔。
這時,祁方焱猛地擡起頭望向三樓的窗戶。
宋斯寧一驚,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劇烈的喘息。
他感覺心髒又開始痛了起來,好痛好痛,痛的他渾身顫抖,像是一雙大手要将他的心髒撕裂了。
他捂緊胸口,手抓着窗簾,臉色蒼白的蹲在地上,手背的針頭又被拽開了,這次傷的更厲害,直接将宋斯寧手背上撕開了一道血肉。
這個情況來的突然,短短數秒,宋斯寧就忽然痛的意識模糊,身體縮成一團不停的顫。
小鄭吓得要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愣了兩秒鐘,轉過身就要去喊人。
宋斯寧卻是擡起手用盡全力的拽住小鄭的手。
他滿眼血紅,聲音嘶啞的對小鄭說:“将窗簾拉上.......別讓他看見.......別讓他看見.......”
小鄭立刻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去拉窗簾,然後沖出去喊人。
祁方焱站在樓下,看見三樓的窗簾嘩啦一聲拉上,猛的一愣。
煙夾在手中,煙灰落了下來。
祁方焱忽然就反應過來,他沖到宋斯寧家門前,一下下的按着門鈴。
門鈴的聲音很響,可是房間裏卻遲遲沒有人出現。
祁方焱雖然沒有看見宋斯寧,但是他像是有感應一樣,感覺到不對勁,就算是沒有人給他開門,他還是瘋狂的按着門鈴。
門鈴響了幾下,祁方焱沒有耐心了,他向後兩步,看了一眼宋斯寧家鐵門的高度。
這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如果不是怕宋斯寧不想見他,他早就進去了。
正當祁方焱單手扶着欄杆,準備一躍而進的時候,鐵門上的通訊屏幕忽然亮了。
江朝默的臉出現在上面,他問祁方焱:“祁總,什麽事?”
祁方焱走到屏幕前,說:“宋斯寧生病了,讓我進去。”
江朝默面無表情的說:“他是我的未婚妻,我在這裏守着他,祁總你以什麽身份進來?”
江朝默的這句話像是兜頭的一盆冷水,将祁方焱澆的透徹,他愣了一下,呆站在原地,瞬間清醒了。
祁方焱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宋斯寧已經有未婚夫了。
宋斯寧已經不愛他了。
宋斯寧已經懇求他放過他了。
祁方焱扶着欄杆的手緩緩松開,垂了下來。
江朝默卻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他又問祁方焱:“祁總,你覺得斯寧他需要你嗎?”
“.……”
“還是說你覺得,你在他身邊,他會更好?”
“.……”
“祁總當年走的那麽決絕,現在等到斯寧遇到喜歡的人了,你卻死纏着不放,不覺得可笑嗎?”
兩個男人的目光相望,争鋒相對。
祁方焱的手握成拳頭,用力的手背青筋爆了起來,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無話可說。
江朝默笑了一聲,又說:“我在斯寧的身邊,他會很好,不勞祁總擔心,祁總請回吧。”
屏幕一黑,江朝默的聲音消失,深夜的道路再一次恢複死一樣的寂靜。
祁方焱站在宋斯寧的門前,仰起頭望着天上飄落的雪,閉上了眼睛。
-
淩晨三點多,聞南赫打着哈欠來接祁方焱。
這個時間連司機都下班睡覺了,聞南赫只能自己開車。
往日繁榮的東城,現在空無一人,一路走過來連車都很難看見幾輛,除了雪就是雪。
聞南赫為了防止自己睡着,一路上都在給祁方焱彙報黃思的情況。
“那個小子真的是抗揍,媽的被打了那麽久,一去醫院檢查,除了手臂骨折了,其他的都是皮外傷,等于說是屁事沒有!醫生都震驚了。”
“我也不知道是這小子福大命大,還是宋斯寧手下那幫人牛逼。”
“但是祁哥,你說奇怪不奇怪,按理來說要是一般人被宋斯寧這樣一頓打,肯定要報警,要麽就狠狠訛宋斯寧一筆,誰知道這個小子可好,生怕被人發現了一樣,醫生問他什麽都不說,更別提報警了。”
“我懷疑,這個小子八成是做了什麽犯法的事,要是一報警啊,他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宋斯寧才這樣往死了揍他。”
聞南赫一路上絮絮叨叨,祁方焱望着窗外,時不時恩一聲,算是給他的回應了。
最後車子開到祁方焱家樓下,兩個人都沒有下車。
聞南赫說:“祁哥,這麽晚了,你收留我一宿呗,免得我剛剛到家,還沒睡一個小時,又要爬起來上班。”
聞南赫說着從煙盒裏拿出來一支煙點上,又遞給祁方焱。
祁方焱抽出來一支煙,說:“行。”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車裏面吸煙,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聞南赫開口說:“祁哥,要不咱去搶吧。”
祁方焱轉過頭,望向聞南赫。
雖然聞南赫沒有明說,但是祁方焱卻知道他這句話什麽意思。
祁方焱問:“怎麽搶?”
“咱就實話實說呗,反正你又沒有對不起他,有什麽不能說的,當年誰吃得苦不少,他憑什麽這樣對你?”
祁方焱沉默了一會,望着窗外,說:“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八年,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愛人,再提起往事不過是讓大家都為難,有什麽意義?”
一聽祁方焱這樣說,聞南赫沉默了。
祁方焱和宋斯寧的那些往事過去的太久。
八年的時間早就可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忘記一切。
他們兩個人雖然是初戀,雖然轟轟烈烈,但是加起來也沒有戀到一年,又分開的慘烈。
什麽感情能抵得過時間。
聞南赫吸了一口煙,深深的吐了出來,又說:“可是我覺得那個男人沒你好。”
祁方焱笑了一聲,手探出窗外,彈了彈煙灰說:“好不好,要他說了算,現在在他眼裏我就是財狼虎豹,相比起他身邊相戀數年的未婚夫,我又算什麽?”
車內一片寂靜。
半響祁方焱聲音中含着煙味的低啞,說:“是個男人都比我好,我就是個混賬東西......”
聞南赫聞言也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祁方焱吸了兩口煙,也閉上了眼睛。
在那八年裏,他曾想過無數次他和宋斯寧重逢的場景,宋斯寧可能會恨他,會打他,會罵他,那些都無所謂。
可是在這些可能中,卻有一個最可怕的可能,那就是宋斯寧早就不在乎他了。
沒愛,沒恨。
他們的那些過往淡如塵般随風過,那他又要怎麽抓住他。
而現在這種最可怕的可能性好像已經發生了。
窗外的雪大片大片的向下落,一朵雪花好巧不巧落在了祁方焱的煙頭上。
煙滅了。
祁方焱用力的将煙頭握在手中,過了好一會,他聲音很低的說:“可是我後悔了,我不想放他走......”
“草!那就不放啊!”祁方焱的這句話像是點燃了聞南赫的戰火。
他罵了一嗓子,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對祁方焱說:“祁哥,既然你在他眼裏已經是個混賬了,你已經不是個人了!你就幹脆混蛋到底,媽的!什麽未婚夫不未婚夫的,他們不是還沒結婚嗎?!能不能結還說不定呢!又沒有法律保護,你最多受一下道德的譴責,大不了到時候咱們多給貧困山區捐點錢!這還能回不來?!”
“祁哥,你道德高尚了這麽多年,咱就當回混蛋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