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斯寧這次的眼睛手術複雜, 各種精密的儀器和專家都派上了陣,還是需要手術很久。
一開始手術室的門口守了不少的人,不光有宋家的保姆, 甚至還有一些聞訊而來的宋氏集團高管。
宋斯寧畢竟是宋家的獨子,未來很可能執掌宋家大權,現在他躺在手術室裏, 正是各位高管過來關心讨好的好時候。
他們各說各話, 有的是安慰, 有的是祝福, 還有人假模假樣擔心的掉了兩滴眼淚, 胡姨忙着和這些人客套, 連坐下的時間都沒有。
到了半夜十二點, 衆人開始等不住了。
公司的高管們陸陸續續的回家, 就連一些保姆也撐不住了, 有的回去休息,有的出去吃飯。
漸漸地手術室門口的人越來越少,只有寥寥三四人坐在椅子上還守着。
胡姨轉過頭看了一眼祁方焱。
時到今日最令人意外的就是祁方焱。
在宋家人的心裏祁方焱是出了名的沒有耐心, 來宋家的第一天就砸破了魚缸, 後來是逃跑吸煙喝酒, 什麽不讓幹就偏要做什麽。
在宋斯寧住院的前幾天, 他每天在醫院裏呆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在醫院裏壓根就坐不住,也根本不在意宋斯寧的死活。
而現在所有人都要走光了, 祁方焱卻還守着這裏。
當周圍喧鬧的時候, 他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也沒往這邊看一眼, 而是坐在走廊對面最遠的那個位置上,雙手抱胸,自己一個人仰着頭靠在牆壁上,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胡姨想了想,走到了祁方焱的身前,低聲喊了一聲:“祁少爺。”
祁方焱緩緩睜開了眼睛,望向胡姨。
之前祁方焱站的距離遠,沒人仔細的看過他,現在他仰着頭,醫院走廊裏煞白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胡姨才看清了祁方焱的臉色。
他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眼下泛着淡青紫色,像是熬了幾場大夜。
胡姨愣了一下,說:“祁少爺,這裏有我守着,您先去休息一下吧。”
祁方焱又重新閉上了眼睛,說:“不用。”
胡姨還想再勸兩句,但是看見祁方焱一臉不願多說的疲态,最後還是沒有多說話,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而後的時間,祁方焱就像是一座雕塑一樣,保持着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
就這樣一夜過去了,守着手術室的保姆都換了好幾輪,胡姨年紀大了,坐在手術室門口實在撐不住了,被人勸着也在休息室裏休息了兩個小時。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保姆們買來了早飯,給周圍的幾個人分完之後,她看向了祁方焱。
“胡姨,祁少爺在這裏守了一夜嗎?”小劉手裏拿着幾份早餐,小聲的問胡姨。
胡姨沉默了片刻,恩了一聲。
小劉擰着眉頭說:“這椅子多硬啊,就是個鐵塊,我坐一個小時都腰疼的起不來了,他怎麽堅持的........”
胡姨沒應聲,轉過頭從小劉的手裏拿了一份早餐,走到了祁方焱的身前。
“祁少爺,該吃早飯了。”胡姨不确定祁方焱有沒有睡着,聲音很輕的喊了一聲。
祁方焱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他眼睛裏的紅血絲比之前更多了,目光卻很清醒。
他揉了揉眉心,接過了胡姨拿過來的早餐,沒有吃,随手放在了旁邊的位置上,擡手看看腕表,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又等了大約兩個小時,早上八點多,手術室上面的紅燈滅了,伴随着手術室大門緩緩打開的聲音,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朝大門走去。
祁方焱也在衆人之後站了起來。
幾位醫生先走了出來,胡姨立刻去詢問宋斯寧的情況:“醫生,他.......他的情況怎麽樣........”
胡姨緊張的連話都說不清楚,雙手握在一起攥的煞白,與此同時所有人都緊盯着醫生,屏息凝視等着醫生的下半句話。
外國醫生取下口罩,用含着洋腔的中文對衆人說:“手術很成功。”
這五個字從醫生的嘴裏說出來,平淡的不含有任何的感情,以至于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個手術成功到底是什麽意思,周圍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胡姨聲音顫抖的又确認了一次:“手術成功......意思是少爺可以看見了嗎.......”
“是這樣。”醫生說。
這一次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衆人才反應過來,人群中傳來了深舒一口氣的聲音,有的人激動的小聲歡呼了起來,有的人互相抓着手,激動的蹦了蹦。
每個人都心裏清楚宋斯寧能複明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宋斯寧不用再每天将自己封閉在家裏,意味着宋斯寧可以重新拾起畫筆,更意味着宋斯寧馬上就可以變回曾經那個閃閃發光的宋家少爺。
這麽多天以來,那塊黑暗的烏雲不僅堵住宋斯寧的眼睛,也堵住了所有人的心,現在烏雲終于散了,光照了進來,一切都開始變好了。
胡姨的眼睛紅了,轉過身對身後的小保姆說:“快去,快去.......快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先生和夫人.......”
“好!”小保姆也是眼睛紅紅的,抹了一把眼睛飛快的跑走了。
醫生繼續給胡姨囑咐着術後的事項:“術後宋少爺可能會身體虛弱,需要保持安靜休息幾天,眼睛也需要時間恢複,三日後拆紗布,在這段時間他不能見強光,不能食用辛辣刺激的東西.......”
胡姨不停的點頭,聲音帶着哭腔應着好。
這時宋斯寧從手術室裏推了出來,麻藥還沒有過,他躺在病床上,眼睛上依舊蓋住一塊白紗布,露出的半張臉白亮幹淨,面容平靜的像是睡着了一樣。
胡姨還是有些不放心,轉過頭看了醫生一眼,醫生說:“不用擔心,麻藥過了就會醒了。”
胡姨這才放下心,她的手扶在病床上跟着小護士将宋斯寧朝病房裏推,回過頭的時候看見了祁方焱。
祁方焱還是站在原地,比起周圍人或是激動或是喜悅的神情,他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麽。
病床路過祁方焱的身前時,胡姨停下了腳步,對祁方焱說:“祁少爺,少爺的手術很成功,您先去休息吧。”
祁方焱已經熬了一夜了,坐在手術門口的冰涼的鐵椅子上,就算是鐵人也經不住這樣的熬。
祁方焱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垂下,凝視着病床上宋斯寧的臉。
也不知道是他剛才沒有聽清醫生說的話,還是怎麽了,他又問了一遍:“宋斯寧沒事了吧。”
胡姨說:“是的,少爺沒事了,剛剛醫生說手術很成功。”
祁方焱點了點頭,這才垂下了眼,從衣兜裏掏出了手機,按下了開機鍵。
他的手機在開機的那一瞬間,像是炸開了一樣,各種電話的聲音還有信息的提示的聲音,足足響了近一分鐘才停下來。
那連綿不絕的鈴聲響徹在走廊裏,所有人都望向了他,胡姨也有些震驚,問:“祁少爺,您有什麽事情嗎?”
“沒事。”祁方焱的聲音又低又啞,雖然是這樣說着,他還是在手機上翻了兩下。
這時候正好一通電話打了過來,祁方焱接通了電話,那邊也不知道說了什麽,祁方焱應了兩聲,甚至連歇都沒有歇一下,轉過身大步的朝外走。
胡姨在他身後喊一聲:“祁少爺,你的早飯!”
祁方焱沒回頭揮了下手,又匆匆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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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寧是當天的傍晚醒來的。
下午五點多,太陽還沒有下山,宋斯寧病房的遮光窗簾卻已經被拉的嚴嚴實實,一點光都透不進來,嚴格按照醫生說的話———不能見強光。
宋斯寧的眼睛動了動,意識逐漸回籠後,他最先感覺到眼上還蓋着白紗,入眼依舊是黑暗,宋斯寧忽然慌了,他擡手想要撫摸眼睛,卻扯到了手背上的針,一陣刺痛,宋斯寧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
坐在一旁的胡姨立刻察覺到宋斯寧醒了,一手按住了宋斯寧的手腕說:“少爺,別動,手上有針。”
“我的眼睛.......”宋斯寧的聲音艱難。
胡姨立刻說:“少爺,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只需要再恢複幾天,您就可以重見光明了。”
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胡姨的聲音還是難掩激動。
宋斯寧愣住了,他半響沒有說話,問:“........胡姨,你說什麽?”
“少爺,您能看見了。”胡姨再一次說。
即便是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宋斯寧還是不安心,于是他聲音微顫的又問一遍:“胡姨,我真的可以看見了嗎.......”
宋斯寧一直不覺的自己是個幸運的人。
比如他雖然出生富貴世家,但是他的父母對他并不上心,比如他生來就體弱,那千萬分之一概率的車禍還是落在他的身上,再比如他一向情感淡薄,第一次濃墨重彩的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卻不喜歡他........
眼睛成功的手術有百分之三十,他卻不覺得他會是那成功的百分之三十。
胡姨第三次十分确定的,一字一句的說:“是的少爺,您可以看見了。”
宋斯寧的手緩緩的垂在床沿,他的嘴巴動了動,最後也只是說了一個恩。
說來也奇怪,聽見這個消息,他沒有想象中的狂喜開心,唯有的情緒不過是松了一口氣。
一時間房間裏很安靜,過了一會,宋斯寧問:“祁方焱呢.......”
胡姨應道:“祁少爺回去了。”
聽見這句話,宋斯寧的嘴巴繃緊了,情緒肉眼可見的低沉了下來。
胡姨觀察着他臉上的神色,又說道:“祁少爺昨天晚上在手術室外面守了一整夜,今天早上也是看見少爺從手術室裏出來,确認了少爺的平安才回去休息的。”
宋斯寧愣了愣,輕聲問:“他一直在嗎?”
“一直在。”胡姨肯定的回答:“從少爺您進手術室,一直到您出來,足足十二個小時,我都等的坐不住了,祁少爺守在手術門口沒有離開半步。”
剛剛得知自己手術成功的喜悅好像姍姍來遲的到了,宋斯寧心髒開始快速的跳動,緊抿着的嘴巴不自覺的勾起。
他的手緊緊的握着床單,沉默了一會,又問:“他累嗎......”
“肯定累啊。”胡姨說:“我看見祁少爺眼睛裏都是紅血絲,估計是沒有休息好。”
聽胡姨這樣說,宋斯寧自己鼻子上還插着氧氣管,又沒出息的開始心疼祁方焱了,他聲音低弱的說:“都不要去打擾他了,讓他好好休息.......”
“好。”
“還有,胡姨你做一些好吃的餐食給他送過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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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寧眼睛拆紗布的日子是三天後。
盡管醫生已經說過,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只不過是把蓋在宋斯寧眼睛上那一層紗布拆掉,然後對眼睛進行一系列的複查,甚至比尋常的拆線上藥都簡單,可是宋家大大小小的保姆還是都來了。
祁方焱也來了。
這是自從宋斯寧出了手術室之後,三天裏祁方焱第一次出現在醫院裏。
宋斯寧本來坐在床上,打算下床吃早飯,這時候他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喊了一聲:“祁少爺,您來了。”
宋斯寧剛剛踏下床的腳緩緩又縮了回去,将被子又重新蓋到了身上,對胡姨說:“胡姨,我不出去吃飯了,把早餐端到床上。”
胡姨愣了一下,啊了兩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三天祁方焱沒有來醫院裏,宋斯寧也耐着性子沒有讓人去喊他,但是忍得住手卻忍不住心。
祁方焱不在身邊的日子,宋斯寧總是頻頻的朝門外望,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睡不踏實,雖然宋斯寧表現的不明顯,但是胡姨還是看出來了————他在等祁方焱。
現在祁方焱好不容易來了,宋斯寧卻連出門吃飯都不願意了。
胡姨一向摸不透這兩個小年輕在想什麽,她嘆了一口氣,轉過身走出去給宋斯寧端飯。
祁方焱前腳剛坐在餐桌上,看着一桌子豐盛的早餐,筷子還沒有拿起來,胡姨就走過來将他面前的包子給端走了。
“..........”
祁方焱又拿起湯勺想挖一碗粥,胡姨将粥碗給端了起來。
“...........”
祁方焱擡手去拿夾蝦餃,胡姨又給拿走了。
“.........”
零零散散的,祁方焱身前的早飯被端走了大半。
祁方焱也不是什麽好脾氣,他眯起眼睛,啪的一聲将筷子放在桌子,沒等他開口說話,胡姨就畢恭畢敬的對祁方焱說:“祁少爺,今天少爺在房間裏吃飯,這些我先端給少爺了,剩下的您慢用。”
“........”
祁方焱喉結滾動了一下,沉默了幾秒,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垂下眼将筷子拿起來繼續吃飯。
祁方焱這邊看不出什麽,宋斯寧那邊卻是食不知味。
他手裏拿着一個勺子,不停的攪合着粥,久久沒有放入嘴裏。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貪心了。
之前祁方焱對他不好的時候,他用盡一切手段,只想要将祁方焱強留在他的身邊。
現在他能感覺到祁方焱對他越來越好了,但是宋斯寧卻還是覺的不夠。
自從他知道祁方焱那一日在手術室前守了他一夜之後,他好像對祁方焱的需求越來越大,在祁方焱身上想要索取的也越來越多。
這三天,祁方焱一次都沒有來過.......
他就算是再累再忙,好歹打電話關心一句的時間總是有的吧。
他就不怕手術後出什麽事情嗎?
這畢竟是一場大手術,他在手術室裏躺了十二個小時啊.......
于是這三天裏宋斯寧等啊等,把自己發燙的心都等的涼的透透的。
最關鍵的是,他生了氣,祁方焱也不會哄他,甚至這根木頭可能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生氣了。
這就顯得他這種單方面的賭氣格外的幼稚且小心眼。
毫無意義,純屬自己給自己找氣受。
吃完早飯,幾個醫生和護士推着醫療推車進來了,客廳裏的保姆也走了進來。
等到所有人都站定了位置後,祁方焱才吃完早飯姍姍來遲,他挑了一個房間裏一個僻靜的位置,倚靠在窗臺邊,隔着重重人影望着宋斯寧。
病房裏的窗簾大開,這麽多日以來陽光第一次直射進來,照進了房間裏每一個陰暗的角落,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宋斯寧坐在床邊,面對着醫生,微揚起下巴。
醫生手裏拿着一把剪刀,熟練的剪開了宋斯寧眼睛上的紗布。
随着醫生的動作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胡姨湊近了兩步仔細的看,周圍的小保姆也都紛紛探着頭,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雖然醫生已經很确定的告訴了衆人,宋斯寧的眼睛手術已經成功了,但是沒有等到宋斯寧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一切都還不算塵埃落定。
厚重的紗布一層層的解開,宋斯寧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拽着床邊。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過光了,以至于他都快忘記這個世界原本是什麽模樣。
直到眼上的紗布全部被去除,宋斯寧久違的感覺到眼皮外有亮光,那一絲光雖然很淡,但是卻令宋斯寧的心髒猛的一縮。
他下意識的想要睜開眼睛,卻忽然感覺眼睛一陣酸疼,像是一滴檸檬汁進了眼睛,酸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睛怎麽都睜不開。
胡姨站在一旁有些慌了,她連忙走上前問醫生:“醫生,他眼睛怎麽回事,為什麽睜不開?”
醫生倒是淡定,他将紗布放到了一邊,整理着醫療架子上的器械,說:“宋少爺的眼睛手術很成功,但是由于長時間眼盲,眼睛适應外界的光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加上我們給他眼睛上了藥,所以他可能會出現睜眼困難,眼睛酸痛這種症狀,什麽時候恢複也要看個人,有的人可以立刻睜開眼,有的人可能需要兩三日時間,這都是正常的,切記不要揉眼睛,慢慢适應環境.......”
眼睛酸疼的忍不住,宋斯寧沒有仔細聽醫生的話,出于本能反應,他擡起手想要揉眼睛。
“不要揉。”
察覺到宋斯寧的動作後,祁方焱反應很快,他兩個大步走上前越過衆人,一把抓住了宋斯寧的手腕。
宋斯寧被他鉗制住了手,痛的眼睛通紅,緊閉着眼睛垂下了頭,難受的像是要哭了。
祁方焱皺起眉,彎腰看着他問:“怎麽了?”
祁方焱想要看清宋斯寧的眼睛,湊的很近,這時候宋斯寧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擡起頭。
窗邊落輝,宋斯寧的眉眼都渡上了金邊。
二人四目相對。
同時怔住了。
.........
宋斯寧就連做夢都不敢做這樣夢。
曾經那個朝思暮想的人,曾經他只能遙遙相望的人,此時正在他的眼前,觸手可及。
宋斯寧的心髒猛跳,瞳孔顫抖,于此同時他身上的每一寸骨節都在叫嚣,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他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裏。
那種感覺太難忘了,以至于宋斯寧用盡了他十八年的文采,都無法描述這一刻他的心頭震蕩。
他原本黑暗的世界裏忽然照進來了一束光,那束光豁然放大,周圍的黑白都變成了彩色,卻全部都不及眼前這個人光彩奪目。
祁方焱的眼睛深邃,此時正微蹙着眉,目光一點點掃過宋斯寧的眼,最後凝在宋斯寧的眼眸之上,忽然他的瞳孔微動,眉頭緩緩舒展了,定定的看着宋斯寧。
他看見了宋斯寧的眼睛......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宋斯寧的眼睛.......
晶瑩剔透,清潤純淨,含光的一雙眼睛。
雖然祁方焱知道宋斯寧長得漂亮,但是當那一雙純黑的眼眸睜開,卻猶如滄海明燈驟然亮了起來,瞬間點亮了他整張臉。
他開始變得生動,變得明媚,變得如星般璀璨。
耳邊忽然回響起那些人說過的話。
“祁哥,我之前聽人說過宋家的少爺長得巨他媽的漂亮,跟個仙兒下凡似的,真的假的?”
“祁哥,我之前在報紙上看過宋少爺的半張臉,那模樣可真俊,據說當時發布的時候在明城引起了不小風波,不少的豪門貴族都上門想和宋家聯姻,哈哈哈哈。”
“祁哥,你下次拍一張宋少爺的照片呗,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那些人吹得那麽好看。”
每一次旁人的問話,都會被祁方焱的一句不冷不淡的“瞎子”而堵了回去。
而現在,祁方焱覺得自己孤陋寡聞,是個井底之蛙。
“你........”
祁方焱嘴巴動了下,想要說話卻忽然噎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日日相見的人,明明是每天都争鋒相對的人,祁方焱卻忽然感覺到陌生,不知所措的陌生。
晨時的陽光柔和,一片斑駁的樹蔭透過窗,落在宋斯寧的臉上,正巧覆在他那只很漂亮的左眼上。
窗外的風在吹,宋斯寧眼上的剪影也在顫。
砰砰砰。
砰砰砰。
不知道是誰的心髒在跳,像是快要飛起來一樣,好快好快。
這一幕太美好,連風聲好像都慢了。
“祁方焱.......”
宋斯寧彎了彎眼睛,那雙特別漂亮的眼凝視着祁方焱,像是在笑,眼裏卻含着晶瑩的水光,他聲音很輕,說:“我終于看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