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眼前的情景让易尘的瞳孔如同针尖一般收缩起来。
只见此时的夜幕之下,天边诡异的出现了一朵形同燃烧的火莲云。
色泽艳丽,像是把黑色的夜空熔蚀出一个大洞一般。
云彩之上丝丝缕缕的血色细线从其上掉落,落到龙江之上,一股奇怪的律动在空气当中传播。
而此时的陈家府邸,昔日的繁华景象已经不再,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许多的番子和衙役面色惨白的不断抬着尸首和挖掘着地下的尸体。
在易尘的前方,一个身穿黑色甲胄,脚踩奇异高筒金属战靴的女人正背对着易尘凝视着远方,一动不动。
她手中握着的狰狞八卦宣花斧之上,还一直有着涓滴的血液滴落,掉落到地面的泥土当中。
此人不是千月如还能是何人?
易尘散去真阳神魄,大步走到千月如的对面,须臾间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只见千月如面色惨白,眼神中弥漫着氤氲雾气。
见得易尘过来,千月如面上总算浮现出一抹生气,她红唇轻启。
“道长,你出来了?”
“嗯,被几只臭虫算计了一下,刚把他们给砍死,我这个不重要,你这是怎么了?还有现在是怎么回事?”易尘淡淡的说道,胸膛却不自觉的悄悄挺了起来。
千月如叹了一口气,直接不顾体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朝着易尘低声诉说着前因后果起来。
大概小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易尘总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整明白了。
千月如本来深夜还在镇安司办公,看公文,结果墨芋一纸飞鹤传书,让她直接气抖冷,带着镇安司的精锐抄起家伙事就朝着陈家府邸冲了过来。
她只是经历得少,又是真君之女,人人敬她,重她,讨好她,可是不代表她傻,恰恰相反,她的智商其实很高。
这几日波澜诡谲的氛围她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但是所有交上来的报告都显示一切正常,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向她示警,她便当自己多虑了。
然而墨芋的一纸飞鹤传书,却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冰雪聪明的她瞬间便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陈家居然敢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
等她到达陈家府邸之时,天空中便出现了一朵血色火莲云。
血祭大阵已经完成。
地面塌陷,陈家地底下的密室情景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何等的人间炼狱。
盛怒之下,修为惊人又手握镇安司精兵强将的千月如直接带着人将整个陈家府邸境内的所有鬼物和陈家的人全部犁了一遍。
这便是易尘出来看到的情景。
“道长,邪龙道人的洞府已经现世,你要进去吗?”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别去。”
千月如咬着红唇,似有难言之隐无法直言,她想了一下,还是叹了一口气,隐晦的说道,
“洞府现世之时据我收到的情报,红坊、阴山府、黄泉教的真人境高手便联手进入了。”
“而就在刚刚,道长出来之前,我镇安司的一艘飞舟也遁进了那洞府之内。”
“与我父亲交好的一位世叔便在那飞舟之内,他派人传信通知我不要进去。”
易尘:“…..”这么黑的吗?
易尘闻言心中顿时悚然一惊,他还真的没有想到,之前他的料想竟然全部预言成真,一语成谶。
镇安司高层方面果真也抱着打秋风的想法,他们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支援过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愿罢了。
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悄悄关注。
不然哪能如此巧合的及时赶到,直接飞舟遁入。
黑,真尼玛黑,都黑到姥姥家了。
全员钓鱼佬,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着多少博弈与考量。
易尘越琢磨越觉得此事水深得看不见底。
他愈发觉得两方超高层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或者类似于赌斗一般的交易。
黄泉教体量不如镇安司,于是直接拉着与他势力相仿的阴山府和红坊一同入局,甚至之前所说的什么狗屁叛徒泄露情报都是假的,他们这边联手便是想要火中取栗。
而镇安司这边呢?自然是心更大。
坏名声他们不想担,宝物他们也想要,甚至他们还想把黄泉教、红坊、阴山府进入的那批高手也给吃掉。
如今天下乱象初显,一世王朝也急需一批高手的脑袋震慑世人,谁才是当今天下真正的大爹。
而宗门势力自然也想动摇数百年来大越王朝的超然地位。
如今天下危局已现,想要发展便要动摇现在的利益格局。
众所周知,触动利益比触摸灵魂还要艰难。
现在天底下吃得最多的那个自然是一世王朝了,没有超级势力可以绕得开一世王朝自顾自发展。
易尘想得更深一点,只怕邪龙道人的府邸只不过是宗门与王朝对立格局下的一次试探性的对抗,一个风向标一般的信号。
看看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彻底站了起来,谋求更高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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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邪龙道人府邸那不得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宝物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这场争夺战所代表的政治意义,所蕴含的信号,才是更加骇人的。
难怪千月如的世叔特意叮嘱不让千月如进去,估计就是知道此番邪龙道人的洞府里面简直就是个绞肉机。
杀红了眼之下,真君之女的身份都不够成为护身符了。
思路再打开一点,甚至其他区域,也有着不同的挑战者向着镇安司发出了邀战。
易尘一念及此,顿时头皮发麻,朝着千月如将头摇成拨浪鼓。
这种地狱副本谁爱下谁下,如此巨大的信息差之下,他还是别卷进去夺宝吧。
“道长,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千月如咬着红唇,盯着易尘,似乎想在他这儿寻求一个答案,也似乎在问自己。
这个他们,指的不是红坊,黄泉教,阴山府他们。
而是镇安司。
此话一出,结合她如今的神态,易尘便知道这位年轻的真君之女,千镇抚使这是心态崩了,有一种信仰坍塌的感觉。
估计是之前的人生当中一直被灌输的价值观是,
镇安司。
镇天下,安人心。
现在的局势让她内心幻灭,思维钻入了牛角尖了。
一时间易尘都有点心疼起这个出身极好的仙二代了。
看在千月如一直以来兢兢业业还算勤恳心肠也不错的份上,他叹了口气,跟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决定点拨一下面前这个仙二代。
“千镇抚使,你觉得当今天下是什么?”
“或者换个说法,什么是天下?”
千月如疑惑的看向易尘,似乎不理解他为何要这么问。
易尘没有理会千月如的眼神,他的脸色变得冰冷起来,自问自答道:
“千镇抚使,你想得偏差了,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但是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什么是天下?”
“整个大越王朝,也不过是几座宫殿,几座宅子,饭还是要分锅吃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诸侯。”
“世家算一股,军方算一股,皇室是最大的世家,也算一股,镇安司也算一股。”
“这些人当中,每一方都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团结在一面旗帜下,走到了一起。”
“你永远要做的不是把某一方势力人格化,想得太好或者太坏。”
“这每一方势力都是由一个个形形色色不同的人组成的。”
“这些人里面有好有坏,甚至有时候,你都不能单纯用好与坏去形容一个人。”
“所以千镇抚使,你跳出去,以第三者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不要对某些人或者事抱有太高的期待,你便能活得轻松许多,起码不至于失望。”
“世界一直就是这样子的,没有太好,也没有太坏。”
“你看,这一次血祭事件,既有陈家这种大家族不当人子的败类,不也有墨芋百户这种仗节死义之士?”
“看开点,支撑这个天下的基石,其实是墨百户那些人,他们虽然修为不显,但是为数众多,而不是靠你一个千镇抚使。”
“世道如此,难道靠你千镇抚使便能一个人澄清玉宇,平定天下妖鬼邪祟与不良之人?”
“太难了啊。”易尘唏嘘的叹了一口气,给千月如进行了一波话疗,他已经决定等伤势一好,这一两天内就准备润了。
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邪龙道人洞府之内。
他将润得又稳又快。
危险大,效益低,这个本下不得。
“太难,那么道长的意思是,还是有办法咯!”千月如侧头瞧了易尘一眼忽然出声道。
“那是自然!”易尘瞥了一眼千月如,继续话疗。
他猛然起身,直接真阳神魄变身,一个三米高的道人虚影弯着腰大脸凑近盯着千月如的巴掌大的小脸。
在千月如宛如见了鬼一般的眼神当中,易尘大笑道:
“想要改变,那么你就要够劲!”
“贫道现在小有进步,但是还不够劲!”
“千道友自然也还不够!”
“只要千道友你无敌于天下,天下第一劲。”
“那么你就可以把世界殴打成你想象的样子。”
“道友不要被外面腐儒骗了。”
“智者的底牌就是武力,说不服就打服。”
“学文有个屁用,打得他们起不来才是和平救赎之道。”
“谁不服你,不按你想象的做,你就不断的殴打他们,把他们锤成你想要的样子,实在不行直接超度他们。”
“你像这一次龙江府的这波鬼事,千道友若是足够强,一开始就把他们直接全找出来打死,问题不就在萌芽阶段就解决了吗?”
人生导师易道长循循善诱道。
还秀了下自己狰狞的背肌。
“强?一直努力变强?”
“强到以自己的意志贯彻这个世界?”
“没错!”易尘孺子可教一般的点头,神态颇为欣慰。
“好!我要振作起来,我要变得比我爹还要强。”
“以后这种事,在我的辖区,永远也不要发生。”
“谁逆我意,我就砍死谁。”
“多谢道长今日解惑!”
千月如眼神当中多了些光亮,她也猛然站了起来。
“好!好!好!”
“劲!劲!劲!”
“如此霸念!如此野心!又有什么可以阻挡!”
“道友的未来,我是想都不敢想。”
易尘大力附和夸赞道。
千月如有来自真君爹地的饱和式支援,确实前途无可限量,不像他义成子,只能靠自己苦修。
唉,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子的。
不甚公平。
“说完了,贫道要去别院疗伤去了,道友回见!”易尘散去真阳神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背着千月如挥了挥手,溜了溜了。
人支棱起来只不过需要一个理由,做不做得到,那是另外一码事。
易尘何尝不是背着枷锁在艰难前行呢?
但是他一直以来,活得都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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