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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第 37 章

    晏秦越咂摸下滋味。

    心疼是不是挺怪的,應該說是同情。

    但他也不敢跟柳疏疏摳字眼。

    柳疏疏走到落地窗前,低頭向下望。

    喻功偉和董琴被扔在路邊,保安盯着他們,等園區內電瓶車開來,送他們去停車場。

    喻功偉一開始還不住的說好話,想要再跟蘭山的老板談談,但見自己嘴皮子都磨幹了對方也沒有松動的意思,他終于明白沒戲了。

    喻功偉轉頭用手指着董琴的鼻子,怒氣沖沖道:“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他幾乎沒跟董琴說過這麽重的話,董琴年紀輕輕就跟了他,平時驕縱一點,任性一點他都忍了。

    要不是真的喜歡,他也不會抛妻棄子跟董琴在一起。

    董琴見喻功偉這麽粗魯,又怕又氣:“你幹什麽老喻,不就得罪個蘭山的老板嗎,那又怎麽了,S市又不止這一個高爾夫俱樂部,大不了我們去別的,還便宜!”

    喻功偉腦瓜子嗡嗡響:“你他媽懂什麽?你知道有多少老板都在蘭山談生意嗎,你知道被蘭山除名将來我要損失多少錢嗎?還淳淳要讀國際學校,我看将來破産的就是我了!”

    董琴一聽會影響賺錢,耽誤她兒子的生活質量,一下子着急了:“那......那怎麽辦?要不咱們找找人吧。”

    喻功偉沉默不語。

    找人?

    找的人和晏家關系硬的過喻泛嗎?

    喻泛到底是怎麽認識那家人的?

    喻功偉知道兒子打電競比賽,但他對游戲實在沒興趣,所以了解不多,再加上這段時間項目收尾,忙的焦頭爛額,也沒心情關注熱搜。

    不過他依稀有感覺,電競圈和早年間不同,現在這幫選手都跟明星似的,有粉絲有代言。

    既然是明星,接觸有錢人就不難。

    董琴跟他想到了一處:“你大兒子怎麽認識的蘭山老板?因為打游戲?”

    喻功偉沉了沉氣:“不知道。”

    董琴瞳孔縮了縮:“你大兒子長得那麽好看,說不定被哪個有特殊癖好的......”

    不怪董琴多想,她跟了喻功偉,才知道一些大老板玩的有多花。

    其實不止漂亮姑娘會遭人惦記,其實男的長得好看一點,也會被人......

    然而還不等她說完,喻功偉瞪圓眼睛,擡手給了她一巴掌。

    喻功偉氣得發抖:“你在胡說什麽!”

    董琴捂着臉,吃驚地看着喻功偉:“你發什麽瘋,我随便猜猜怎麽了?前段時間不是還有代表提什麽同性可婚政策,都說在投票了!”

    喻功偉臉色極差:“不可能!惡心!”

    董琴比喻功偉年輕許多,接受能力也強點,但喻功偉完全是老舊思想,根本接受不了男的和男的在一起。

    董琴第一次被喻功偉打,還是因為喻泛,她氣的又開始噼啪掉眼淚,背過身去不理喻功偉了。

    好在電瓶車很快開來,将他們倆帶走了。

    柳疏疏和晏秦越在樓上看着,并聽不到他們說話,只知道兩個人似乎吵的很兇。

    晏秦越拍拍柳疏疏的肩:“行了,別看了。”

    柳疏疏卻問:“你覺得孩子成長的好壞和原生家庭關系大嗎?”

    晏秦越語塞:“怎麽突然問這個?”

    柳疏疏:“我剛剛看喻泛爸爸的樣子,覺得他真是可惡至極,但反過來想,我們對汀予做的也不到位。”

    晏秦越嘆了口氣。

    當初他和柳疏疏其實是意外懷孕。

    那時柳疏疏在哥大讀博,晏秦越在華爾街上班,兩人堪稱卷王之王,一心撲在學業和事業上。

    發現懷孕後,柳疏疏第一反應是打掉,妊娠和懷崽會影響她畢業論文的進度,晏秦越也沒有反對。

    晏秦越想,他們還沒有完成原始資本的累積,怎麽能生養孩子呢?

    無論讓誰放棄事業回歸家庭,都是對他們這些年奮鬥的亵渎。

    他們當時都已經預約了堕胎手術,也來到了醫院。

    兩個人非常鎮定,畢竟他們對肚子裏這個孩子還沒有感情,他們甚至還約了手術後的學術視頻會議。

    然而M國對堕胎非常慎重,見他們是關系穩定的夫妻而非強迫懷孕,便反複勸說他們尊重生命。

    接待的醫生還以為他們是沒有錢才不要,于是趕緊調出了M國所有針對孕産婦及嬰幼兒的補助計劃,包括一些公益基金的申請要求。

    醫生甚至反複強調,千萬不要擔心養不起孩子,醫院可以幫助申請補助,大學也有相應的幫扶政策,而且社區都有免費的daycare。

    柳疏疏算是被這些醫生的熱情給打動了,才選擇生下晏汀予。

    但晏汀予嬰兒時期,基本都被柳疏疏放在大學的daycare,等他能上飛機了,就被柳疏疏送回了國,放在她媽家。

    他們依舊在瘋狂打拼事業,晏汀予就在沒有父母陪伴的環境下長大。

    年紀大了,人的想法就會變,現在晏秦越和柳疏疏都很後悔,沒有參與晏汀予的成長。

    柳疏疏道:“我是覺得,他能成長為健康積極的人,非常難得。”

    晏秦越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柳疏疏看了晏秦越一眼:“所以将來他哪怕做一些超出我們想象的事情,我們也應該包容。”

    晏秦越繼續稀裏糊塗地點頭。

    他根本不覺得晏汀予能做什麽超出他想象的事。

    晏汀予很早熟,內斂,沉穩,完全沒有叛逆期,無論是學習,還是事業發展都非常讓人省心。

    柳疏疏微笑,攬住晏秦越的胳膊,親了他一口:“你記得就行。”

    晏秦越七葷八素,小聲問:“老婆,哪種程度算超出想象啊?”

    柳疏疏略一思考:“嗯......就像我們那時候談姐弟戀一樣吧。”

    柳疏疏比晏秦越大三歲,以前的傳統觀念是男的要比女的大,大多少都行,但女的比男的大就是異類。

    晏秦越也沒少被七大姑八大姨的牢騷困擾,好在他堅定,後來他和柳疏疏濃情蜜意,事業也越來越好,旁人就只剩羨慕了。

    晏秦越:“姐弟戀怎麽了,我就喜歡姐弟戀。”

    柳疏疏一笑:“走吧,兩個小的該等急了。”

    晏秦越和柳疏疏到包間時,喻泛和晏汀予正低頭玩手機。

    兩人在玩英雄聯盟躲技能訓練器,那是職業選手們用來練反應能力的,各個英雄的技能會随機打來,只要預判躲開,就能得到一分。

    游戲也有排行榜,目前榜一是TEA的盛緒,但這個榜實時變動,經常會有其他選手來挑戰記錄。

    顯然喻泛已經從剛才的情緒中走出來了。

    見柳疏疏和晏秦越進來,喻泛主動退出了游戲,一點也沒不舍得之前攢的分。

    晏汀予也放下手機:“我讓他們上菜了?”

    柳疏疏點點頭:“泛泛餓壞了吧?”

    喻泛指了指桌子上的小白蝶:“這兩個橋頭糕被我吃了。”

    晏汀予細心補充道:“我讓他吃的,咱們都不愛吃甜品。”

    柳疏疏:“泛泛喜歡嗎,這有的是,走的時候拿點兒。”

    喻泛用餘光偷瞄晏汀予。

    晏汀予淡定道:“跟廚房說了,帶兩袋走。”

    柳疏疏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兒子。

    晏秦越樂道:“你還挺周到。”

    他們誰都沒提剛剛讓人不悅的插曲,就好像喻功偉從來沒在這裏出現過。

    午餐除了柳疏疏要的海鮮,還有晏汀予提的河鮮,長江刀魚。

    這魚價格不菲,刺多但鮮,喻泛很喜歡。

    他吃的精細,每根刺都小心挑出去,再沾點湯汁淋在魚肉上,格外餍足。

    人吃好了,心情也好,心裏僅剩不多的郁結也完全散去。

    晏汀予懶得摘刺,這類刺多的魚他原本碰都不碰的。

    可喻泛吃的太香,他忍不住垂眸盯了一會兒:“這麽好吃?”

    喻泛:“好吃啊,你怎麽不吃?”

    晏汀予稍擰了下眉:“刺多。”

    晏秦越福至心靈,覺得自己找到了和兒子拉近關系的機會。

    他趕緊用公筷加了一大塊魚肉放進新碟子裏,然後默默摘刺,打算一會兒雲淡風輕地遞給晏汀予,展現一下沉默如山的父愛。

    他甚至還記得晏汀予有點輕微潔癖,不吃別人筷子碰過的東西。

    喻泛猶豫一下,将自己盤子推了推:“你要不嘗點兒,我摘了刺的。”

    晏秦越趕緊阻止:“他......”

    晏汀予:“好。”

    說罷,晏汀予夾了一塊喻泛盤中摘好刺的魚肉,含入口中吃了。

    喻泛期待地看着他:“怎麽樣?”

    晏汀予抿了抿:“不錯。”

    晏秦越在心裏默默說完剩下的話,他不吃別人碗裏的東西......

    再然後,喻泛摘魚刺會多給晏汀予留出來一塊。

    晏汀予也不客氣,時不時從就喻泛盤子裏夾一小塊出來。

    晏秦越納悶。

    潔癖治好了?

    吃完飯,還要喝咖啡和下午茶,但就不是在包間了,而是在風景環境更好的長亭。

    不遠處有湖,還有球場的代步車來回跑,偶爾也有打球的人來這裏中途休息,喝點涼茶吃點糕點。

    長亭的人也不算少,但很幽靜。

    喻泛已經很久沒這麽惬意過了,主要平時和潘窦他們出去玩,基本就是密室逃脫和劇本殺。

    潘窦膽子還小,但人菜瘾大,每次都緊緊揪着他的衣服,連眼睛都不敢睜。

    他們正吃吃喝喝,前方人群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想試就去試試。”

    “不行,我好幾年沒碰了。”

    “嗨呀怕什麽,不要太謙虛。”

    “真好久沒碰了。”

    “你是過了十級的,去彈一首《田園交響曲》。”

    然後,一個年輕人別別扭扭的被推上去,為難地坐在一臺鋼琴前。

    這人大概是跟家長一起來的,在這邊休息時看到有一架空着的鋼琴,就上去敲了幾下。

    家長似乎也有點炫耀的意思,立刻撺掇他露一手。

    但是年輕人卻不太願意了。

    喻泛是很愛湊熱鬧的人,哪裏有聲音他的目光就轉到哪兒。

    他看那人坐好,摸了一把琴鍵,不得已彈了起來。

    确實如少年所說,幾年沒練了,很多曲子都生疏了,所以他彈得過程中有好些卡頓和彈錯的地方。

    喻泛多少懂點,因為他小時候學過幾年電子琴,當時梅萍看同事家孩子學,就也給他報了名。

    可惜喻泛在琴前根本坐不住,一練琴就哭,連扭身子帶晃腿,就像椅子上有釘子一樣。

    梅萍打也打了罵了罵了,最後終于承認喻泛不是那塊料,放棄了。

    連喻泛都能聽出彈錯,說明那少年的水平确實退化到一定程度了。

    少年彈完一曲,也知道自己彈得不好,有些喪氣。

    “我都說不行了,全忘了,你們非讓我彈,煩死了。”

    有些家長就是這樣,很喜歡違逆孩子的意願,讓孩子在旁人面前展示才藝。

    “彈不好就彈不好,你有什麽可生氣的,學到十級都白學了。”

    “是是是,我白學了行了吧,真讨厭跟你們出來。”

    “你跟我們發什麽脾氣,是我們讓你彈不好的?自己腦子不争氣,人家孩子怎麽就能練成一輩子的技能?”

    “那你去找人家孩子吧!”

    “你跟長輩說話是什麽态度!”

    家長音調拔高,語氣嚴厲起來。

    方才看熱鬧那些人紛紛默不作聲,當作沒看見。

    那少年眼睛通紅,直深喘氣。

    喻泛開口道:“彈得挺好的啊,幾年沒碰都能彈成這樣,我朋友以前學的一首都不記得了。”

    家長聽有人這麽說,氣也順了點,還轉過頭來跟喻泛解釋:“那他還是記得不少,就是生澀了。”

    喻泛一笑:“是吧,不愧能考過十級。”

    家長指了指那少年:“他十歲就考過十級了,一次過的。”

    其他人也感嘆:“那是挺厲害的。”

    少年瞥了喻泛一眼,眼底隐隐有些感激。

    家長心情變好,于是帶着少年繼續打球去了,剩下的茶和糕點還留着。

    柳疏疏看向喻泛,笑着抿了口咖啡。

    善良又聰明的孩子真是招人喜歡。

    晏汀予剝了顆栗子,輕聲道:“你還挺會化解矛盾。”

    “這沒什麽,我們差生最懂怎麽讓好學生欣慰了。”喻泛語氣裏帶着得意。

    晏汀予将栗子扔給他:“是嗎?”

    “是啊。”喻泛心安理得地咬着栗子。

    晏汀予問:“你說的朋友是誰?”

    喻泛:“當然是編的,我哪有會彈鋼琴的朋友啊,你是不知道,潘窦他們五音都不全。”

    柳疏疏狀若随意地提道:“汀予會彈。”

    喻泛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他雖然自己不愛學,但挺喜歡聽別人彈,彈琴好的人确實很有魅力。

    柳疏疏再次不經意道:“汀予八歲過的十級。”

    喻泛啧啧贊嘆:“哇,學霸不愧是學霸啊,你到底會多少東西?”

    晏汀予:“也是被逼着學的。”

    大概沒有哪個孩子不是被逼着學特長的。

    晏秦越擺擺手:“別說了,他不喜歡這個,從小就愛看電視上的科普節目,讓練琴跟催命似的,我和他媽都沒聽過幾次。”

    柳疏疏:“誰說的,他初中畢業典禮上不是還彈過。”

    晏秦越:“哪百年的事了。”

    柳疏疏:“汀予要不要彈一首?”

    晏秦越趕緊給柳疏疏使眼色。

    這不是犯了剛才那對父母的錯誤了嗎?

    哪能逼着孩子在人前表演。

    就這還教我怎麽跟兒子拉近關系呢。

    果然,晏汀予頓了頓,開口說:“算......”

    喻泛連連點頭:“好啊好啊,我想聽。”

    晏汀予正色:“......好。”

    晏秦越:“?”

    兒子長大變開朗了。

    柳疏疏靠着椅背,欣慰地抿了口咖啡。

    晏汀予坐在了鋼琴面前,他先是敲了幾個音節,試了試手感。

    周圍的人瞥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有了前車之鑒,再加上晏汀予敲出的幾個不連貫的音,他們以為這又是一個人菜瘾大的年輕人,被父母催來表現的。

    晏汀予熟悉琴鍵後,手指熟練地彈奏起來。

    琴聲自風中傾瀉,并沒有激烈高昂,而是娓娓道來,如稍有碎石擋道的溪水,不停歇的蔓延,卻能一路漫到人心裏,然而就在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一秒的停頓後,突然一聲響亮的铮鳴,節奏瞬間急促起來,情緒也變得上下跌宕,能扯着人心緒跟着起伏。

    就在大家快要适應了激烈的情緒,琴音又和緩輕快起來,于是聽衆又像受了感召,心境如纏綿的漩渦,打着轉向下。

    哥德堡變奏曲。

    很多人說聽這首鋼琴曲會想起初戀,能獲得由內而外的恬靜安寧。

    這首曲子很長,晏汀予并沒有彈完,他只彈了一小段就松開手,轉頭向後看去。

    “彈得真好啊!”

    “這是什麽曲子,這麽好聽?”

    “哥德堡變奏曲能彈這麽流暢不容易,練過很多年吧。”

    “這年輕人有兩下子。”

    圍觀的人不禁由衷開始鼓掌。

    這位原來不是人菜瘾大,彈得确實好。

    喻泛直接起身走了過去,手指在琴鍵上點了點,轉頭笑呵呵對晏汀予說:“汀予哥哥好厲害喲。”

    晏汀予小時候學琴多年,卻一直愛不上這門藝術。

    老師說,他練得很熟,但琴聲裏沒有感情,能考級,但再深造就不必了。

    晏汀予不甚在意,他确實體會不到鋼琴曲的感情,也不會像其他同學,會聽到流淚。

    彈琴對他來說不是享受,而是任務。

    喻泛湊近一些,恬不知恥地蹭着晏汀予的凳子邊坐:“哪個是哆來咪啊,你教教我。”

    他靠的特別近,低頭數着琴鍵,午後的風将他的金色發絲吹起來,在微垂的眼前晃來晃去。

    他身上有種讓人很舒服的清爽的味道,單薄的後頸從白色圓領衣裏露出來,借着日光,能看到很細小的淡色絨毛。

    那雙捧過無數獎杯的細長手指從琴鍵一路數到晏汀予手邊,然後——

    白皙的小指勾了勾晏汀予的拇指。

    “快啊。”

    晏汀予突然在這一刻感受到了鋼琴帶來的快樂,但這快樂不來自音樂本身,而來自身邊人表現出的喜歡。

    他願意為了這個喜歡彈一輩子。

    以後都在十二點更了,麻煩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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